還記得《傲慢與偏見》裡，
一身素淨的伊麗莎白
踏入達西先生的莊園，
和一尊蒙著面紗的少女對視。
浩瀚的時空穿越了
那如蟬翼般絲薄的面紗，
抬頭仰望著蒙面少女的那一瞬間
少女也在靜靜地凝視著她。
穿越光線去撫摸少女的臉龐，
似乎能感受到面紗
如絲般輕薄的質感，
甚至能瞥見她小巧的鼻尖下
透光的面紗縫隙。
蒙蒂的蒙面少女
蒙著面紗的少女
如此的神秘而誘人，
而她究竟是誰
她又有著怎樣動人的故事？
少女並非籍籍無名。
她來自遙遠古老的羅馬，
人們稱她為：
維斯塔貞女。
但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
她一直都被時光掩埋著。
直到18世紀人們在龐貝古城
挖掘出了維斯塔神殿之後，
這些承載古羅馬榮耀與消亡的少女們，
才重新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裝扮成維斯塔貞女的瑪麗皇后
維斯塔貞女實際上是古羅馬的女祭司，
專門侍奉掌管灶火的女神維斯塔。
維斯塔女神沒有“實體”，
聖火就是女神的真身，
操縱著世間一切，
影響著整個羅馬的興盛衰亡。
侍奉她的維斯塔貞女，
則是萬里挑一的天選之女。
只有來自顯赫家族、
擁有尊貴血統的幼女們，
經過層層選拔，
才有資格成為貞女中的一員。
亞力山卓·馬克西尼筆下新晉的小貞女正在進行獻祭儀式
入選後的貞女主要的職責，
就是日夜守護著羅馬城內的聖火，
三十年如一日。
她侍奉最崇高的女神，
守護著整個羅馬城，
她是全羅馬最耀眼的存在，
卻無人能比她更虔誠恭順。
英國畫家弗雷德裡克·雷頓筆下的維斯塔貞女
貞女們平時會穿著
和新娘類似的白色“婚紗”——
作為偉大的羅馬帝國唯一的新娘子，
在侍奉維斯塔女神的三十年裡，
貞女始終要保持著絕對的貞潔，
她的身心都屬於女神和整個羅馬。
世人雖崇拜她、仰慕她，
卻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瀆…
蒙蒂的新娘
到了祭祀聖火之時，
貞女要蒙著一層面紗，
方才顯得對維斯塔女神的尊敬和崇拜。
這件聖潔無暇的面紗，
為維斯塔貞女贏得了極高的權威，
在那個男權時代裡，
她們幾乎能夠與古羅馬的男性平起平坐。
打扮成維斯塔貞女的亨麗埃特公主／Jean-Marc Nattier
如此神秘卻又貞潔的維斯塔貞女，
成為了藝術家們的又一繆斯。
那一層朦朧而飄渺的面紗，
對於當時的人來說，這象徵著
貞潔與虔誠，
而有著同樣品質的修女、聖母和少女，
也都被人們雕刻成蒙著面紗的模樣，
為她們更添一份神秘。
意大利雕塑大師拉菲羅·蒙蒂的《戴面紗的維斯塔貞女》
然而這絕美的少女，
卻也需要與之匹配的時間和心血
才能最終成形。
戴著頭紗的聖母瑪利亞更為神秘虔誠 讓人心生敬畏／蒙蒂
想要製作一尊完美的面紗雕塑
首先要按照草稿塑造一個泥胎，
並在上面將少女的五官和麵紗捏出來。
然後倒模成為一個石膏像，
並在石膏像上進行進一步雕刻創作，
使之成為一尊完美的面紗雕塑。
最後再根據石膏像上的尺寸和比例，
在大理石上雕刻出一尊
一模一樣的面紗雕塑。
面紗的起伏，每一個細小的褶皺
都需要小心翼翼地雕刻
最終還要用大理石拋光,
才能成就最終的經典。
面紗雕塑流程複雜，
每一步都需要藝術家極高的技巧，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前功盡棄。
一件雕塑，從構圖，到最終成形
可能要花去藝術家一到兩年的時間。
來自意大利的頂級雕刻材料卡拉拉大理石因為紋理較少，容易塑形，成為藝術家們的摯愛，面紗雕塑也因為它而愈見潔白堅硬。
正是有了如此繁複的雕琢，
才造就了少女絕美的容顏。
緊貼著少女臉龐的面紗
和身披的柔軟絲裙，
在光的照耀之下，
似乎隨著她的一呼一吸、
一顰一笑，
溫柔地撩撥著人心。
蒙蒂的蒙面少女
面紗的故事曾一度
掩埋於龐貝古城之下，
當它重見天日時
少女的面紗仍是帝國夢想的化身。
面紗將帝國的覆滅
幻化作迷人的鬱金香，
少女終於凌駕於悲痛之上
譜寫出歡喜的夢境。
悲之眠與喜之夢／蒙蒂 1862／V&A博物館
《悲之眠與喜之夢》曾是雕塑家蒙蒂為慶祝當時意大利王國復興的託寓之作
這面紗雕塑是如此細膩和逼真，
然而它最早的靈感來源——
面紗背後的維斯塔貞女，
卻並非一直有著無憂的命運。
事實上，作為羅馬城的守護者，
維斯塔貞女要不顧一切
世世代代守護著那不滅之火。
而當火焰熄滅的時候，
貞女們的生命，也會走入終點。
因為古羅馬人深信，
只要維斯塔女神還守護著這座城，
羅馬就會永遠繁榮昌盛，
聖火也就不會熄滅。
Jean Raoux畫筆下的維斯塔貞女／1727
可是飄忽不定的火焰，
誰又能保證它永遠燃燒著？
倘若聖火被熄滅、
或者有戰爭來臨，
驚慌失措的羅馬人便會認為
一定是守護維斯塔的貞女們
失去了貞潔之身。
法國畫家Jean Raoux筆下，由貴族打扮的維斯塔貞女
於是，那個“戴罪”的貞女
就要帶著全羅馬的厄運，
一同被活埋在地窖之下。
只有這樣，聖火才可重燃
羅馬才能再回歸太平盛世。
西班牙畫家José Rico Cejud描繪了聖火熄滅後絕望的維斯塔貞女們
無數虔誠而聖潔的維斯塔貞女
就這樣被封印在永不見光的地下，
這件純白色的面紗
是貞女們受萬人敬仰的標誌，
卻也可能讓貞女成為
掩蓋真相的替罪羊。
在古羅馬時代，
人人皆羨慕維斯塔貞女無上的榮耀。
看似柔弱的少女，
權力之大竟可決定一個帝國的生死，
她的純真被所有藝術家痴戀，
她的虔誠則被萬千世人歌頌。
安吉莉卡·考夫曼畫筆下的維斯塔貞女
但人們卻不曾想過，
千百年前面紗背後的那個少女，
或許也曾為一場
無疾而終的愛情流下熱淚；
或許也曾恐慌著自己
如面紗般飄渺的命運；
因為貞女從來不是
能夠左右帝國的不死之身啊。
摘去面紗的維斯塔貞女／雅克-路易·大衛
羅馬城的聖火早已熄滅冷卻，
當伊麗莎白踏入查茨沃斯莊園時，
少女的面紗被再次揭起。
千年如一日虔誠祈禱著的她，
褪去歷史榮耀的光環，
竟顯得如此安寧平靜。
貞女所經歷的悲歡離合，
終於被世人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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