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裡幾個年輕女孩在討論：什麼是愛情，現實裡真的有愛情嗎？眾說紛紜，卻沒有答案。情感一事本就複雜，千樣人有千般選擇，哪有統一，正因如此，世間才有眾多的愛情故事。

人生的奇怪在於，感情說不明白，現實激不起浪花。越想說出一個所以然來，越是糊里糊塗。那能激起浪花的情感，多數出現在影視或書本里。

《胭脂扣》，是個老電影了，它改編自李碧華同名小說。

李碧華的故事，向來是讓人無比感嘆的。就像李碧華本身，她的一切文字，只給人感嘆。把文字變成電影，感嘆依舊。

人們說，小說是為張國榮“量身定做”的。張國榮演哀嘆之故事，終生也成就了哀嘆。而此片是梅豔芳第一次出任主角，觀其人生，其人生結尾也成哀嘆。

梅豔芳飾演的如花，是香港三十年代西塘咀青樓裡的當紅阿姑，遇上了年輕風流倜儻的十二少陳振邦。張國榮飾演的陳十二少，是一擲千金的富家少爺。

才子佳人一相逢，自是無限歡喜和鍾情，註定要發生點故事，兩人由殉情變陰陽相隔。

故事梗概，聽來是個青樓女子與富家少爺之間，普通無奇的情感故事，但結局卻出人意料，讓這個故事多了難以言說的哀婉和無奈。

李碧華擅長用冷情寫奇女子痴情，但是痴情背後是倔強乃至絕決，所以悲情是避免不了的結局。

劇照

一見誤終生，一扣鎖陰陽

如花初遇陳十二少，只當他是個普通風流客，但是十二少先動心，步步緊跟，又會討巧和討好，最後連見多男人殷勤的如花都難免掉入愛情裡。

愛情中的人期待能長相廝守，如花也不例外，她主動登門拜見十二少母親，但是如花的主動爭取，並沒有得到理想的結果，反而被幾次暗示她的身份不配，如花黯然離去。

如果十二少這時軟弱一點，聽從家庭安排，也許結局會改寫。但是十二少選擇棄家，和如花在一起，這給瞭如花極大的安慰和希望，給後面的悲劇埋下伏筆。

離開家裡，只會玩樂風月的富家少爺無以為繼，只能將唱戲愛好變成職業，從跑龍套的最低級戲子做起。從前被人服侍和追捧的少爺，轉眼變成下九流的戲子，這個巨大落差，誰也接受不了。

此時兩人都已有了動搖，但還是沒放棄，因為十二少送給如花一個胭脂扣，親手替她掛在頸間，如花又有了希望和鼓勵。

這個胭脂扣，扣住了兩人的生死，鎖住了兩人陰陽人生，打下了悲劇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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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自私的佔有慾，使如花決定生死也要在一起，於是兩人約定好來生，雙雙殉情。兩人一口口嚥下鴉片，吐血慢慢倒下......

如果故事到這裡結束，雖然尋常，但是也讓人可嘆。只是李碧華的筆下，哪會有如此平淡，一望便知結局的故事。她的故事，所有的精彩和出人意料的轉折，都在最後。

如花死後化為鬼魂，一直不見十二少，在50多年的等待後，她決定回到人世尋找。在報社一對情侶的幫助下，如花知道了自己死後的事，原來十二少被發現得以生還，還按家中安排已成婚生子。只是如今的十二少，已經是個窮困潦倒、走路蹣跚，隨地而臥的渾濁老頭。

原來只有自己付出性命，原來只有自己痴守著這段愛情。

在如花心裡，認定十二少負了這段感情。即使他被救起也還是有機會追隨自己，而不是獨自偷生，讓自己在“下面”苦等五十多年。

萬念俱灰的如花，取下胭脂扣交還給他：

“十二少，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胭脂盒我掛了53年，現在還給你，我不想再等了。”

如花應該是放下了吧，原來這段痴纏痴等，以性命交換的愛情，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執著。

真實的東西是最不好看的

自古女子多情痴，女人一旦陷入愛情，會比男子勇敢。且世間多是男人主動，面對困難又臨陣退縮的也是男人，反而是女人更敢於直面問題，甚至不問結果，只追隨內心的情感。

就像如花，她的愛太濃烈，最後決絕到以性命來交付。在愛情面前，如花是清晰的，以性命交付，還痴等半世紀，相反，十二少的愛情，有點複雜。

十二少愛如花嗎，也許，不然當初不會舍家做了戲子，吞下鴉片赴死；

十二少後悔嗎，也許，不然怎麼會選擇苟活，成婚生子；

十二少怨嗎，沒有那場殉情，最後他還是那個風流少爺， 繼承家產做富家翁。

這些誰都不曾得知。就算兩人最後在一起，一個只懂玩樂的少爺，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沒有了經濟，面對戲子和妓的身份，兩人能真的生活一輩子嗎。

十二少也不能算是負心人吧，他也曾付出和努力，只是當時天真，以為可以抵抗階級和社會；也不懂生命的重量，才願意和如花共死；即使他獨活也不能完全指責，畢竟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已經在死亡線走過一遭，餘生他亦有愧疚，所以對空吐出一句“原諒我”。

如花曾說：真實的東西是最不好看的。

當揭開五十多年的真相後，這就是最真實的人心和人性，無關對錯，也無法黑白分明。

李碧華只是將人心的微妙放大，將人性的矛盾和衝突，濃縮到極致，所以才格外的冷冽，無比唏噓。

她將這世情現實，男人女人的人心和人性，表現得異常冷峻。原小說比電影情感更加細膩，對人心和心理把握更深刻。

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美麗。

平平淡淡也是情

在如花和十二少的激烈愛情主線後，還有條普通愛情的暗線，就是幫助如花尋找十二少的報社小情侶，袁永定和女友凌楚絹。

在聽完如花的經歷後，兩人互問，你會選擇死嗎？兩人都懷疑自己的情感是不是真的。在經過一夜的思考後，兩人都回答：”不會“，但是兩人會攜手逛市場，袁永定會想給女友送禮物安慰她。

這兩人才是我們大千世界的普通人，和普通人的情感。普通人不會經歷身份地位差異的特殊社會，不會經歷生死的兩難選擇，不會有極端的情況來考驗彼此。

普通人的只會經歷柴米油鹽，在平淡如水的日常裡，互相關愛和扶持，誰能說這情感就不是愛情呢。

片尾曲中唱：情象火灼般熱，怎燒一生一世， 延續不容易。

太濃的情像火，會燒燬一切，還是細水長流的生活更長久，這才是真正難得的幸福。

如今電影的兩位主演都已離世。張國榮鬱郁不開心，梅豔芳最後也沒穿上想穿的婚紗，再看電影故事和經歷，更是有種人世無常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