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一體化!“新江南”版圖下的台州有怎樣的變化

當下,學術界掀起了一股江南文化研究的熱潮,一時之間“泛江南”“大江南”“中江南”“小江南”等各種概念引發了不少討論。

长三角一体化!“新江南”版图下的台州有怎样的变化

在浙江省社聯副主席梅新林看來,當下研究江南文化必須置於長三角一體化上升為國家戰略這個大背景下,要跳出原有的江南文化研究的固有視域,在賦予江南文化研究更多時代性的同時,讓江南文化研究與長三角一體化緊密聯繫起來。

以下是梅新林

在首屆長三角江南文化論壇上的演講

在長三角一體化上升為國家戰略之後,無論是“江南”的區域概念還是“江南”的文化研究,都發生了重大變化。

關於什麼是“長三角一體化”,我認為有兩個規劃十分重要。一個是2010年5月,國務院正式批准實施的《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確立了長江三角洲地區發展的戰略定位,即亞太地區重要的國際門戶、全球重要的現代服務業和先進製造業中心、具有較強國際競爭力的世界級城市群。還有一個是2016年5月,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提出到2030年要將長三角城市群建設成為面向全球、輻射亞太、引領全國的世界級城市群,成為與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城市群、北美五大湖城市群、日本東海道城市群、歐洲西北部城市群、英國中南部城市群並肩的第六大世界級城市群。根據上述兩個重要規劃,所謂“長三角一體化”本質上就是長三角城市群的一體化,更是以長三角置身於世界頂級城市群的一體化。在這樣的宏觀背景與視野下,需要跳出以往有關“江南”內涵與外延的固有視域,從以當今上海為龍頭的“新江南”的時空定位,對這一“新江南”的文化版圖進行重新思考與建構。

长三角一体化!“新江南”版图下的台州有怎样的变化

長三角一體化中的“新江南”

所謂“新江南”,是相對於以往的“舊江南”概念而言的。概而言之,以往的“江南”概念系統大致形成了“泛江南”“大江南”“中江南”“小江南”的不同空間指向,在總體上呈現為由西而東、由大而小、由泛而專的演變趨勢。其中“泛江南”所指區域範圍為長江以南地區,涉及今長江中下游的廣大區域;“大江南”所指區域範圍為上海、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和福建北部地區,這是一個氣象學的地理概念;“中江南”所指區域範圍進一步縮小,一是指包括今上海市、浙江省、江西省之全部以及江蘇、安徽兩省的長江以南部分。二是指除去江西省部分,包括上海市、浙江省全部以及江蘇、安徽兩省的長江以南部分;“小江南”指環太湖流域地區,但具體的區域範圍又有一些出入,最為通行的是蘇松常鎮寧杭嘉湖“八府說”,從事明清經濟史研究的學者多持這一觀點。

“新江南”不同於上述“泛江南”“大江南”“中江南”“小江南”的區域概念,而以國務院頒佈的《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為依據,主要納入了上海、江蘇、浙江、安徽,即“三省一市”的26個城市,其中除了居於核心和龍頭地位的上海之外,包括江蘇的南京、鎮江、揚州、常州、蘇州、無錫、南通、泰州、鹽城;浙江的杭州、嘉興、湖州、紹興、寧波、舟山、金華、台州;安徽的合肥、蕪湖、滁州、馬鞍山、銅陵、池州、安慶、宣城。由此重組為“長三角—新江南”一體化的區域版圖,大致可以劃分為以下三個層級:

(1)中心區域。以環太湖流域地區的“小江南”為“新江南”的中心區域,即歷史上所謂的“江南八府”:松江府、蘇州府、常州府、鎮江府、江寧府、杭州府、嘉興府、湖州府,相當於現在的上海市,江蘇的南京市、蘇州市、無錫市、常州市、鎮江市,浙江的杭州市、嘉興市、湖州市。

(2)次中心區域。主要指的是長江三角洲城市群中除上述中心區域的其他城市,包括江蘇的揚州市、南通市、泰州市、鹽城市;浙江的紹興市、寧波市、舟山市、金華市、台州市,安徽的合肥市、蕪湖市、滁州市、馬鞍山市、銅陵市、池州市、安慶市、宣城市。

(3)外緣區域。未納入長江三角洲城市群中的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相關城市,包括江蘇的宿遷市、淮安市、徐州市、連雲港市,浙江的麗水市、溫州市、衢州市,安徽的黃山市、六安市、宿州市、淮北市、蚌埠市、阜陽市、淮南市、亳州市。

以上三個區域,將上海、江蘇、浙江、安徽“三省一市”的所有地級市都納入其中。其中屬於長三角城市群中26個城市的國土面積為21.17萬平方公里,2014年地區生產總值12.67萬億元,總人口1.5億人,分別約佔全國的2.2%、18.5%、11.0%。此與上述“中江南”概念比較,最大的變化是江西的出局與安徽的擴容。對於當今的“新江南”文化版圖研究而言,我們不僅不能忽略這一國家層面的區域規劃的調整,而且要據此提出新的思考與定位。借鑑1935年日本著名學者赤松要提出的“雁陣經濟模型”而運用於“新江南”的“雁陣文化模型”分析,則不僅可以總結歸納為以上海為龍頭、帶動南京—杭州兩翼的“雁陣模型”,而且可以由此延伸至引領全國、輻射亞太、面向世界三個層級的更大規模、更高層級的“雁陣模型”。這樣就跳出了原有的江南文化研究的固有視域,在賦予江南文化研究更多時代性的同時,讓江南文化研究與長三角一體化緊密聯繫起來。

长三角一体化!“新江南”版图下的台州有怎样的变化

“新江南”文化版圖

本身的“雁陣模型”

在“新江南”文化版圖的“雁陣模型”中,以上海為領頭雁,南京、杭州分居兩翼,合肥殿後。按照《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要求促進形成網絡化空間格局,重點發揮上海龍頭帶動的核心作用和區域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依託交通運輸網絡培育形成多級多類發展軸線,推動南京都市圈、杭州都市圈、合肥都市圈、蘇錫常都市圈、寧波都市圈的同城化發展,強化沿海發展帶、沿江發展帶、滬寧合杭甬發展帶、滬杭金髮展帶的聚合發展,構建“一核五圈四帶”的網絡化空間格局。

“一核”意指提升上海全球城市功能。按照打造世界級城市群核心城市的要求,加快提升上海核心競爭力和綜合服務功能,加快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發揮浦東新區引領作用,推動非核心功能疏解,推進與蘇州、無錫、南通、寧波、嘉興、舟山等周邊城市協同發展,引領長三角城市群一體化發展,提升服務長江經濟帶和“一帶一路”等的能力。

“五圈”意指促進五個都市圈同城化發展。其中包含兩個層級,第一層級是省會城市都市圈:

南京都市圈,包括南京、鎮江、揚州三市;

杭州都市圈,包括杭州、嘉興、湖州、紹興四市;

合肥都市圈,包括合肥、蕪湖、馬鞍山三市。

第二個層級是非省會重要城市都市圈:

蘇錫常都市圈,包括蘇州、無錫、常州三市;

寧波都市圈,包括寧波、舟山、台州三市。

前者要求全面強化與上海的功能對接與互動,加快推進滬蘇通、錫常泰跨江融合發展;後者要求高效整合三地海港資源和平臺,打造全球一流的現代化綜合樞紐港、國際航運服務基地和國際貿易物流中心,形成長江經濟帶“龍眼”和“一帶一路”戰略支點。

以上五大都市圈相當於五隻大雁,南京都市圈、蘇錫常都市圈與杭州都市圈、寧波都市圈居於上海都市圈左右,合肥都市圈殿後。其中蘇錫常都市圈與寧波都市圈則是分別伴飛於南京都市圈與杭州都市圈兩隻“大雁”的“次大雁”。以此類推,從上海領頭雁,到南京都市圈、杭州都市圈與合肥都市圈三隻“大雁”,再到蘇錫常都市圈與寧波都市圈的兩隻“次大雁”,可以進一步放大為六大雁陣,南京、杭州、合肥、蘇州、寧波則是各自“雁陣模型”的領頭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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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江南”文化版圖

引領的“雁陣模型”

《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提出了四大經濟帶的空間規劃,即滬寧合杭甬發展帶、沿江發展帶、沿海發展帶與滬杭金髮展帶,其中第一、三、四條經濟帶都在長三角內部,而第二條沿江發展帶則要求以上海為龍頭,依託長江黃金水道,打造沿江綜合交通走廊,增強對長江中游地區的輻射帶動作用,由此將長三角城市群與中西部城市群連為一體。

以上述沿江發展帶再與2016年3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審議通過的《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所提出的“一軸、兩翼、三極、多點”的空間佈局相銜接,則更能從超越長三角的宏觀視野中確立“長三角—新江南”的龍頭地位。所謂 “一軸”是以長江黃金水道為依託,發揮上海、武漢、重慶的核心作用,“兩翼”分別指滬瑞和滬蓉南北兩大運輸通道,“三極”指的是長江三角洲、長江中游和成渝三個城市群,“多點”是指發揮三大城市群以外地級城市的支撐作用。這一長江經濟帶也同樣呈現為以上海帶動長江三大城市群並伴隨“兩翼—多點”的“雁陣模型”,其中上海處於“領頭雁”地位,而武漢、重慶又分別是長江中游和成渝三個城市群的“領頭雁”。

由第三條沿海發展帶分別向南北延伸,即以長三角為核心,再將第三條沿海發展帶向北延伸至環渤海京津冀城市群;向南延伸至珠三角粵港澳城市群,由此在中國東南黃金海岸線上形成新的“雁陣模型”,即以打造未來世界第六大城市群的長三角城市群為“領頭雁”,以環渤海京津冀城市群與珠三角粵港澳城市群為兩翼。與此同時,環渤海京津冀城市群與珠三角粵港澳城市群本身又呈現為兩個“雁陣模型”,分別以北京、廣州為“領頭雁”。

上述沿海、沿江發展帶一縱一橫,剛好構成一個“弓箭模型”,東南沿海三大城市群為“弓”,長江經濟帶為“箭”。

“新江南”文化版圖

輻射的“雁陣模型”

《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提出要將長三角城市群建設成為面向全球、輻射亞太、引領全國的世界級城市群,這是超越長三角、甚至超越中國而從全球視野確立長三角城市群的未來發展方向與定位。

從全球世界級城市群的空間形態來看,當前業已成熟的五大世界級城市群主要分佈於歐洲、北美與亞洲。其中歐洲有兩大世界級城市群:

歐洲西北部城市群,由巴黎、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安特衛普、布魯塞爾、科隆等城市所構成;

英國中南部城市群,由倫敦、伯明翰、利物浦、曼徹斯特、利茲等城市所構成,又稱英倫城市群、大倫敦城市群、英國倫敦—利物浦城市群。

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城市群,由波士頓、紐約、費城、巴爾的摩、華盛頓等城市所構成;

北美五大湖城市群,由芝加哥、底特律、克利夫蘭、匹茲堡、多倫多、蒙特利爾等城市所構成。

亞洲的世界級城市群為日本東海道城市群,由東京、橫濱、靜岡、名古屋、大阪、神戶、長崎等城市所構成,又稱日本太平洋沿岸城市群,其核心組成是日本三大都市圈,即東京都市圈、大阪都市圈和名古屋都市圈。按照《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正在成長中的長三角城市群的發展目標即是躋身於上述世界級城市群行列,成為第六大世界級城市群。

鑑於整個亞洲的南、西、北部都沒有世界級城市群,需要以地處亞洲的中國長三角城市群與日本東海道城市群引領亞洲的南、西、北部城市群的發展。比較而言,由於地理、經濟與文化上的優勢,中國長三角城市群更具輻射力與影響力。有專家據此提出“國際版雁陣模型”。“一帶一路”建設以基礎設施建設先行,進而帶動產業轉移,既契合“雁陣模型”這個一般發展軌跡,也為中國自身的梯度發展實踐證明有效。同樣,《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既要將長三角城市群建設面向全球、輻射亞太、引領全國的世界級城市群,同時又要求作為“一核”的上海要提升服務長江經濟帶和“一帶一路”等的能力。

誠然,無論就經濟還是文化而言,“國際版雁陣模型”尚未成型,但首先要定位於輻射亞太,然後面向全球,即以長三角城市群為領頭雁,在帶動中國城市群的同時帶動東南亞城市群乃至“一帶一路”城市群的“巨型雁陣”一同前行,這也是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使命與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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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江南”文化版圖的

精神譜系之重構

無論是在“新江南”本身還是由其引領與輻射的“雁陣文化模型”中,上海都始終居於“領頭雁”地位,因而上海文化精神譜系的重構對於“新江南”文化版圖而言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2018年4月,上海發佈了《關於全力打響上海“四大品牌”率先推動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要求充分利用上海豐富的紅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資源,打響“上海文化”品牌。這實際上不僅是對上海文化的資源重組,同時對江南文化的精神重塑也富有啟示意義。總體而論,紅色文化、海派文化和江南文化一脈相承,相互交融,同時又是自成一體,各具特色。那麼源遠流長的江南文化與紅色文化、海派文化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關聯呢?

基於對紅色文化、海派文化和江南文化淵源關係的探討,需要進一步走向對於三種文化精神譜系的梳理、辨析與總結,藉此實現“新江南”文化版圖的精神重塑。歷史地看,自東晉江南文化首次確立全國中心地位之後,大致經歷了東晉南朝的南京軸心時期、南宋的杭州軸心時期以及明清的南京—杭州雙軸心時期,江蘇與浙江一同發揮了主導作用;近代以來,上海憑藉其地緣優勢發展為新興國際都會與中西文化交流中心,在推動江南文化走向現代、走向世界中開創了海派文化,並由此確立了上海軸心時代。與此同時,毗鄰上海的浙江、江蘇在開創與豐富多元的海派文化中發揮了各自不同的優勢和作用。其中浙江在此中國文化古今轉型的大變局中依然走在時代前列,尤以蔡元培為代表的教育家群體,以章太炎、王國維為代表的學問家群體以及以魯迅為代表的文學家群體一同作出了傑出貢獻。

在“五四”以後紅色文化的開創與發展過程中,依然以上海為中心,而以浙江、安徽為兩翼,其中標誌性事件與人物是:中共一大在上海、浙江召開以及第一任中央局書記陳獨秀誕生於安徽。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紅色文化形成於上海,是在江南文化、海派文化的基礎上滋生、發展起來的。江南文化—海派文化—紅色文化由源遠流長、相承相融的歷史譜系重組為“新江南”文化版圖的三位一體結構。而究其精神本原,即是以吳越文化為基型的江南文化精神的二元演繹,可以借用清代江南啟蒙詩人龔自珍“劍—簫”二元對應的意象集群,以此提煉和彰顯江南文化精神所蘊含的“劍”與“簫”的雙重特性及其文化隱喻意義,由亦“劍”亦“簫”展現為先“劍”後“簫”、南“劍”北“簫”、內“劍”外“簫”等不同形態構成與價值取向。由“劍—簫”雙重精神加以觀察和梳理,則海派文化主要是“簫”的精神的延續與弘揚,而紅色文化則主要是“劍”的精神的延續與弘揚。從江南文化、海派文化到紅色文化這一內在精神譜系的重構,可以更持續也更有效地引領和支撐“新江南”文化的創新與發展。

梅新林

現任浙江省人大常委、教科文衛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浙江省社聯副主席。曾任浙江師範大學校長、黨委書記,浙江工業大學黨委書記。兼任教育部高等學校文化素質指導委員會委員,西遊記文化研究會會長,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中國社會科學文摘》、《文學遺產》、《紅樓夢學刊》編委,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學科規劃評審組專家,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浙江省特級專家。在全國率先成立江南文化研究中心,創辦《江南文化論壇》,推動江南文化研究。出版《中國文學地理形態與演變》《文學地理學原理》《紅樓夢哲學精神》《中國文學古今演變研究通論》《中國學術編年》等學術著作12部。

(原標題《梅新林:長三角一體化上升為國家戰略,“新江南”文化版圖有了怎樣的變化?》,編輯趙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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