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負,卻忘了減掉教育的功利性

減負,卻忘了減掉教育的功利性

教育一直是公眾關注的熱門話題,關於何為減負、如何減負的探討和嘗試更是從未停止。最近,南京的減負令讓“南京家長已瘋”傳遍社交媒體,同時受到關注的教育話題還有中國青年報關於“高中到底上幾年”的報道,以及浙江剛發佈的中小學生“減負33條”。

這三條看似關聯不太大的教育話題,實際上共同勾勒出了當前中小學教育的現實圖景和兩難困境。

今年,《關於深化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出了全面提高義務教育質量的主要任務,任務第一條就是堅持“五育”並舉,全面發展素質教育,要求突出德育實效,提升智育水平,強化體育鍛煉,增強美育薰陶,加強勞動教育,促進學生全面發展。但是,素質教育要怎麼發展,減負具體怎麼減,社會層面依然缺乏廣泛共識和成功經驗。

浙江最近發佈的中小學生“減負33條”是地方對《意見》的落地。嚴格按照課表上課和活動,嚴格控制作業總量和時間,嚴禁利用週末和節假日補課,嚴格控制考試的次數和難度,並且,規定小學生晚9點、初中生晚10點後不做作業,而且,義務教育階段民辦學校也要和公辦學校統一招生,超過限額就要搖號。各地的規定大同小異,不過,具體實行起來,又很難逃出“高中到底上幾年”和“南京家長已瘋”這兩種結果。

一種,是像“高中到底上幾年”裡呈現的,為了應考,前兩年趕進度上課,末年複習備考,為此,學校用陰陽課表應付檢查,教育部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家長和學生理解並積極配合,默契地用素質教育的面子配著應試教育的裡子。有的學校為了末年備考,把中學六年重新調整成初中兩年和高中四年,卻依然改變不了末年備考的命運。學校、老師、家長、學生,也都知道全年應考的狀態不大正常,卻都“沒辦法”不做,畢竟,在高考面前,大家都“沒辦法”。

另一種,是像“南京家長已瘋”裡呈現的,在南京禁止學生帶卷子、做課外輔導作業並且要求下午3點就放學、每學期只考一次試之後,家長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地給孩子暗中補習、上輔導課,還要讓孩子在學校假裝課後什麼都沒學過。這裡的家長都陷入了博弈論中經典的囚徒困境,明明所有人什麼都不做是最優解,但是沒有人知道別人會做什麼,所以只好自己拼命地努力,以求搶佔先機。家長們實在是“沒辦法”,他們怕的是被補習班“您來,我們培養您孩子;您不來,我們培養您孩子的競爭對手”的廣告詞言中,怕的是即使整個南京的孩子都不學,也會輸給其他地區的孩子,成為減負令下的“結構性學渣”。

做門面功夫不行,強推還是不行,是素質教育的錯嗎?當然不是。那難道是學校、家長乃至學生的錯嗎?更不是。大家都不過是“沒辦法”,是對教育考核標準“沒辦法”,更是對社會競爭格局“沒辦法”。因為,大學生已經成為社會中位數的標配,成為大學生不一定能有一番作為,但至少不會過得太差。於是,家長們即使知道只有一半的人能考上普高,又只有其中的一部分人能上大學,還是會拼了命幫孩子擠上車,期待他們成為這個社會的中位數或者幸運地比普通人再好一些。這一屆的家長,無論有沒有通過高考改變命運,都是在這一套遊戲規則里長大的,現在只是在一套相似的規則裡,努力為孩子尋一個位置。

在這樣的“沒辦法”之下,教育被工具化了,上學、考試甚至被稱為“素質教育”的興趣愛好,都是工具化的,它們都是一疊疊不同的籌碼,以圖換取通往理想生活的通行證。大多數人都在“不要問,只要信”的信念下被推著走,普通人也的確沒有多少退出這套競爭機制的空間和餘地。

忽略當前中小學教育的兩難困境一味呼籲愛的教育未免太阿Q,然而,現實困境一時難以改變,卻不代表教育本應如此。教育不是技能培訓,為的不是讓人成為能通過市場檢驗的產品,而是讓人成為能獨立思考、人格健全的人。

減負減了很多年,依然沒減掉教育中的功利性。要治教育的病,卻不只是教育領域要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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