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鞭屍楚平王的始末,而楚昭王卑顏屈尊的請伍子胥回國

伍員,字子胥。這裡的“員”,讀音跟“雲”相同。

伍員他們家是正經八百的貴族,朝上數三代,曾祖伍參、祖父伍舉、父親伍奢,都是楚國的大夫,絕對的根正苗紅,血統高貴。

伍參在楚國供職時,正趕上晉楚在中原爭霸。楚國出兵伐鄭,晉國趕來增援。晉軍勢大,楚軍上下人心惶惶。這時伍參力排眾議,出謀劃策,極力主戰,最終擊敗晉軍,立下大功。伍舉的故事更有意思,因為他跟這個成語息息相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據記載,這個對話,就發生在伍舉與楚莊王之間。楚莊王繼位之初,因為令尹鬥越椒專權,他的位置還沒坐穩,只好韜光養晦,整天沉湎於酒色歌舞,並且在門口立塊牌子,說:“進諫者,殺毋赦!”

一天,楚莊王左手摟著秦國的美妾,右手摟著越國的少女,坐在鐘鼓樂器中間,喝得醉醺醺的,大夫伍舉突然報門而進。楚莊王眯縫著醉眼,口齒不清地說:“大夫您來,是想痛飲美酒呢,還是想聽歌觀舞?”伍舉說:“都不是,我來是想請教您一個謎語。有人說,咱們楚國國都的朝堂上,來了一隻大鳥,可是整整三年,不飛也不叫。這是什麼鳥呢?”

楚莊王心裡並不糊塗。他說:“我知道。這鳥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您等著瞧吧。”伍舉說:“它不飛不叫,早晚會被獵人謀取。箭已上弦,很快就要射出來,哪裡還能容它衝上雲霄,叫聲驚天?”這話正好說到楚莊王的心坎上。於是立即痛改前非:絕女色,停美酒,罷歌舞,勵精圖治;重用孫叔敖、伍舉、蘇從等人,以制衡鬥越椒,直到最後,將造反的越椒徹底滅掉。就這樣,楚國國力逐漸強盛,在邲之戰中大敗晉軍,洗雪了城濮之戰的恥辱,楚莊王也躋身“春秋五霸”的行列。

不過這都沒什麼用。阿Q的祖上也闊過。

楚王都屬於羋氏,姓熊。楚平王叫熊棄疾。

熊棄疾是楚共王的兒子,楚莊王的孫子,上面有四個哥哥,他是老五。最初繼承王位的是他大哥,就是楚康王。康王死後,傳位給自己的長子,但四年之後,熊棄疾的二哥殺掉侄兒自立,就是楚靈王。楚靈王德政不修,四處用兵,民不聊生。寒冬臘月,妄興大軍。士兵們披著鐵甲,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卻身穿“腹陶裘”,外罩“翠羽披”,頭頂皮帽,足踏豹皮裝飾的錦靴,站在中軍帳前觀看雪景,連聲讚歎“好雪!好雪!”

伍子胥鞭屍楚平王的始末,而楚昭王卑顏屈尊的請伍子胥回國

簡單的說就是: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十二年後,楚靈王帶領大軍出征,他的三個弟弟聯合發動宮廷政變,攻入郢都,殺掉太子,推舉老三為王,就是楚初王,老四為令尹,老五棄疾當司馬,典型的家族式企業。消息傳到前線,楚軍大譁,片刻之間,三軍隨即作鳥獸散,只剩下楚靈王這個孤家寡人,走投無路,眾叛親離,不得不用一條繩子,找棵歪脖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老三雖然佔據了大位,但靈王去向不明,郢都人心不穩。熊棄疾年齡最小,但鬼點子可不少。他意識到,亂就是上天賜予的機遇,決心渾水摸魚。五月己卯之夜,棄疾安排人馬繞著郢都大聲呼喊:“靈王駕到,靈王駕到!”百姓們一聽,滿城騷動,驚懼不安。棄疾隨即派人故作驚慌地跑入宮中,對他三哥四哥說:“不好了,國君回來了,國人馬上就要殺進宮來。眾怒難犯,何去何從,你們趕緊拿個主意吧,免得到時候遭受恥辱!”二人一聽,亂作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又進來一個人,當然還是熊棄疾派來的。他高聲驚呼:“大隊人馬就要衝進來了!還有司馬的部隊!”沒辦法,這二位趕緊抹了脖子。可憐楚初王只幹了一個月,屁股都沒暖熱,王座就歸了五弟。

熊棄疾隨即改名熊居,搖身一變,由司馬而一躍成為楚平王。但熊棄疾也就如此了。

“楚平王奢侈無姿”。他立兒子熊建為太子,安排伍舉和費無極,盡心輔助教育。然而費無極奸佞諂媚,太子建偏偏又不吃這一套,喜歡伍舉,而討厭費無極。直接領導看自己戴著有色眼鏡,這日子還怎麼過。不行,必須生產自救。費無極先去稟報楚平王,說:“太子也老大不小的了,該娶媳婦了。”楚平王說:“嗯,是這道理。你去操持吧。”

太子建已經訂下親事,對方是秦國公主孟贏。費無極奉命去秦國迎親,發現這姑娘確實漂亮,就動了歪心眼。等把新娘接回郢都,他馬上跑到楚平王跟前,說:“公主相貌甚美,不如大王您納了吧。反正太子還年輕,將來機會還多的是!”

楚平王一聽,龍顏大悅。怎麼說呢?費無極忠心耿耿唄。你想想,這樣的事情,他都忘不了我,對我能不忠心嗎?大手一揮,作了批示:同意!

楚平王強娶兒媳,這事好辦,不要臉就行!

這一下,費無極可算露了臉兒。他不再輔佐太子建,直接調回中央,到楚王身邊工作。費無極又生了壞點子。先是將太子建下放到城父鍛鍊,可惜太子建早晚要當楚王,那時還有他的好果子吃嗎?不行,還是得斬草除根。

說他和伍奢勾結,將在國都之外叛亂。城父遠在邊疆,他們倆自以為有了類似宋國和鄭國的便利,再加上齊國和晉國撐腰,他們很快就會對楚國構成威脅。

楚平王雖然不要臉但是不傻:“建是太子,國家早晚是他的,他幹嗎要叛亂?”費無極說:“大王您可別忘了,那秦國公主本來是他的呀。自從您娶了公主,太子心裡沒有一天不怨恨。現在他手裡有了兵權,又與別國有聯繫,早晚會打過來的,您得做好準備才行!”

楚平王拘押了伍奢,然後派人給城父司馬奮揚帶去密令:立即殺掉太子建。奮揚接到命令,先派人悄悄報告太子建,讓他快逃,然後才組織人馬,安步當車,不緊不慢地朝太子建的住處開去。

奮揚自己披枷帶鎖,前往郢都請罪。楚平王說:“命令出自我口,到你耳邊,是誰洩露的?”奮揚不慌不忙地答道:“是我。從前您曾經命令臣,要忠心耿耿輔佐太子,臣雖不才,卻也不敢三心二意,所以執行了您先前的命令,沒忍心執行後來的命令。臣放走太子,現在追悔莫及!”

楚平王的怒氣逐漸平息,說:“那你怎麼還敢來見我?”奮揚說:“臣沒有完成大王的使命,如果不來,就是再次違令,為臣不敢。”楚平王無奈地揮揮手:“算了算了,你還是回到城父,去當你的司馬吧。”

伍奢可沒這麼幸運。

費無極決心將他們斬草除根,就建議以伍奢為誘餌,引誘他的兩個兒子過來,滿門抄斬。楚平王當然言聽計從,對伍奢說:“你如果把兩個兒子叫來,就能活命,否則只有死路一條!”伍奢說:“伍尚為人仁厚,一叫準來;伍員生來桀驁不馴,肯定不會從命!”

伍尚準備赴湯蹈火,但伍員不幹。他說:“二子到,則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仇不得報耳。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俱滅,無為也。”伍員到底技高一籌,將利害關係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一去肯定是全軍覆沒,這樣無所作為,實在不值得。

伍尚說:“我知往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相比之下,伍尚就是個謙謙君子,中看中聽,就是不中用。

伍員投奔了逃跑在晉國的太子建,伍奢、伍尚以及家人被殺。

太子建和伍員到鄭國臨時落腳。鄭國對他們很夠意思,按照公子的規格,熱情接待。最後到了晉國。

晉傾公說:“你跟鄭國關係好,他們一定很信任你。你先回到鄭國,給我們做內應,咱們裡應外合,一定能滅掉鄭國,然後封給你!”太子建真就答應了,結果事洩被殺。

伍員隨即帶著熊建的兒子熊勝,向吳國逃去。

吳國是晉國一手扶持起來,專門牽制楚國的,是楚國的天敵。

熊勝也跟著伍員流落至吳。後來楚國把他召回去,封於白地,號白公,其子孫就以白為姓。白公一心為父報仇,想起兵攻鄭,但楚國當局不幹。白公心懷不滿,隨即發動叛亂,這就是所謂的“白公之亂”。白公沒有成功,兵敗自殺,子孫一路逃亡,有一支定居秦國,兩百多年後,誕生了名將白起,再過一千年,又孕育出了詩人白居易。

伍員到了吳國,通過公子光的引薦,見到了吳王僚。並將專諸推薦給了公子光。後來的事算是家喻戶曉。然後伍員回到鄉下隱居。按照道理,直接效忠吳王僚,風險小,可靠程度高。可他的政治投資,卻選擇了公子姬光。

姬僚雖然一命歸西,但他的兒子慶忌還在衛國活蹦亂跳。如果就是個普通的公子哥兒也沒什麼,要命的是,這傢伙是勇士。武藝高強,天下聞名。

伍子胥鞭屍楚平王的始末,而楚昭王卑顏屈尊的請伍子胥回國

公子光這時叫闔閭又找到伍員說:“您推薦的專諸,幫了我的大忙。可是慶忌正在聯絡各國諸侯,如何是好?”伍員說:“我這個人不忠,品行不好。已經跟您一起謀殺了王僚,現在又要算計他的兒子,蒼天在上,恐怕不允許吧?”闔閭說:“武王滅了商紂,後來周公又奉命殺了他的兒子武庚,也沒聽見人們有什麼怨言呀。即便有議論,也不會議論你,有什麼關係呢?”

曾經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伍員向他推薦了又一個歷史著名的刺客-要離!

要離拿竹劍跟闔閭比武,傷了闔閭的手指。闔閭下令砍斷他的右臂,又殺掉他的妻子孩子,放火在鬧市燒燬。就這樣要離取得了慶忌的信任。

慶忌召集一批士卒,日夜操練,準備返回吳國,消滅闔閭,為父報仇。

精兵練成,慶忌隨即帶領他們向吳國進發。船開到江心,風大浪急。要離力氣小,又失去了右手,就到上風的地方,用矛鉤住慶忌的冠,藉著風勢刺中了他。慶忌回頭伸手抓了三次,這才抓住要離,像拎小雞那樣把他的腦袋摁入水中,然後再提起來放到腿上,說:“真是個好樣的,敢來刺殺我!”左右趕過來要殺掉要離,慶忌說:“怎能一天殺掉兩個勇士呢?讓他回吳國去吧,彰顯他的忠勇!”

要離說:“殺妻滅子侍奉君王,是為不仁;為新君主而殺死老君主的兒子,是為不義;看重自己的生命,既不高貴,也不合道義。我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呢?”說完,一頭栽進江裡。

要離的隨從趕緊把他撈上來,說:“您何必尋死呢?回去還有高官厚祿等著啊。”要離當然不肯,自斷手足,氣絕身亡。

這時伍員在吳王闔閭面前已是很有份量了,然而伍員又向吳王推薦了-孫武!孫武訓練吳王的宮女,殺掉了吳王的兩個寵姬,也是家喻戶曉。因為伍員與吳國有共同的敵人-楚國。

後來的事伍員攻入楚國國都,鞭屍楚平王。楚國為了躲避吳國只能遷都。楚昭王驚魂未定召集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商量說:“子胥不死,又不回來,咱們楚國總是不安。不如把他請回來。”

於是派出使者,對伍子胥說:“從前我的父親無辜殺了您的父親,那時我還年輕,並不知情。如今您以這樣的方式報答寡人,寡人也不敢埋怨。咱們已經扯平,您為何不回到您的祖墳旁邊呢?我國雖然小,但願意跟您共同執掌;我們的百姓雖然少,但願意跟您共同驅使。”

伍員說:“以這種方式求名,名聲肯定顯赫;用這種方式求利,利益必然豐厚。我先為父報仇,然後還要求利,這不是賢明者乾的事。父親冤死,兒子還要食它的爵祿,也有失父子之義!”

楚昭王邀請伍子胥回國,是陷阱嗎?肯定不是。春秋時期,人們做事多少還要講點規則,講點“國際”影響。因為當時的中國,雖然晉楚吳先後崛起,但都算不上超級大國。“國際”政治格局,還是典型的多極化,更何況上面還有個名義上的周天子。楚昭王請伍子胥回國,只想平息事態,絕非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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