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醜女一夜變美獲多人追求,婚後她卻告訴丈夫自己只能活三年(下)

故事:醜女一夜變美獲多人追求,婚後她卻告訴丈夫自己只能活三年(下)

她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露出少女般的嬌羞,眸光卻是一點點迷離渙散。

“我還記得送你走的那天,你在我頭上別了一朵桃花,它開得那麼燦爛那麼美,就像我們成親時的一樣……”

餘孃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彷彿在回憶憧憬著什麼,含著笑,終是一點點合上了眼眸。

白扇白衣染血,雙手無力低垂著,她看著這一幕,許久一動未動。

窗外的月光灑了進來,照在她雪白的臉上,久久的沉寂後,她終於一聲長嘶,摸向頸間的玉梳,眼眸陡然狠厲起來。

白衣一翻,躍出窗外,朝著屍氣的方向追去。

(七)

白扇和不凡結成了暫時性的追兇同盟,這是她之前從未想到過的。

屍鬼王躲進了山裡,他們聯手追捕了十天,卻還是沒能捉住那隻狡猾的屍鬼。

山洞裡,一堆篝火前,不凡吹著小調,架著劍興致勃勃地烤著一隻野兔。

白扇看著他手裡那把用來烤野兔的劍,默然無語。

若是沒看錯,這把劍便是伽蘭天師名震天下的伏龍劍,死在這把劍下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

如果他們有幸看到這一幕,只怕會死不瞑目。

白扇一聲嘆息,不凡似乎知道她所想,嘻嘻一笑:“烤妖怪也是烤,烤兔子也是烤,百年之後不過一把廢鐵,又何必執著一個虛名。”

說著他舉起烤兔,湊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邊還用手扇著香氣誇張道:“哇,好香啊,真是比醉仙樓的八寶雞還要香,說不定能把那隻屍鬼王給引過來……”

“他只喝人血,吸精氣。”

一個淡淡的聲音打斷他,不凡一愣,抬頭對上白扇波瀾不驚的眼眸。

片刻的沉默後,他哈哈大笑,指著白扇嘖嘖搖頭。

“你過去的幾百年一定很無趣,我捉了那麼多的妖,頭一回見著你這樣古板的,你不去做學堂裡的教書先生當真可惜了。”

白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凡笑完後聳聳肩,將烤兔往她面前一遞。

“要嚐嚐我的手藝嗎?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白扇搖了搖頭,望著不凡開口道:“你的羅盤感應到那隻屍鬼了嗎?我覺得那股屍氣越來越淡,它可能已經逃出這片大山了。”

不凡大咧咧地往後一靠,吸著氣撕了一塊兔肉下來,津津有味地塞進嘴裡,隨口道:“誰知道呢,看不出你這扇子精倒還挺講義氣的。”

白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懂。”

她站起身來,向洞外走去,一身白衣灑滿了月光,如夢如幻。

不凡看著她清靈的背影漸漸遠去後,撇了撇嘴,又撕下一塊兔肉,塞進嘴裡,若有所思地嚼著。

山頭上,白扇攤開手心,流雲梳閃著熒光,幻化出了那個小小身影。

“姐姐。”

乖巧嬌俏的聲音,精靈可愛的小女孩站在幽光中,仰著小臉咯咯笑道:“姐姐唱歌給阿蘇聽。”

白扇的目光溫柔如水,她注視著小女孩,張了張嘴,卻是臉上一紅,有些訕訕地小聲道:“姐姐不會唱歌。”

話音剛落,一陣哈哈大笑便從身後傳來,不凡抱著劍從樹影裡走出,眨著透亮的眼眸一聲笑道:“小鬼,你這姐姐笨手笨腳,除了給人梳梳頭髮什麼也不會,還不如叫哥哥來給你唱。”

他笑嘻嘻地走到白扇身邊,不去管她面如冰霜的樣子,只對著那個幽光裡的小小身影放肆打量。

“這便是你四處籌集壽命的原因吧,果然是重情重義的妖精。”

阿蘇漆黑的大眼睛好奇轉動著,她平日從未見過生人,此刻見著不凡興奮不已,拍著手掌聲音軟軟道:“那哥哥唱歌給阿蘇聽。”

不凡嘴一彎,抱著劍笑道:“好啊,阿蘇想聽什麼,哥哥可是天南地北什麼歌都會唱,不過最拿手的還是紅袖樓裡姑娘們唱的小曲……”

他眉飛色舞地正要說下去,白扇卻手心一合,“阿蘇累了吧,好好睡吧。”

點點熒光中,那個小小身影打了個呵欠,眼眸疲憊地就要合上,軟軟的聲音卻不甘心地嘟囔道:“阿蘇不累……阿蘇想聽哥哥唱歌……”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幽光裡的小人兒終是縮著身子睡了過去,流雲梳的光芒緩緩滅去,玉梳眨眼又變回了原來吊墜的大小。

不凡一陣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指著白扇連聲道:“喂,你這是嫉妒報復!阿蘇明明想聽我唱歌的……”

白扇充耳不聞地將流雲梳重新掛回頸間,瞥了一眼不凡,轉身便要離去,卻凌空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蹙眉回頭一望,不凡的眼眸依舊粲然若星,唇邊不羈的淺笑卻帶了一絲認真。

“別老是一副冷冰冰別人都欠了你一千兩黃金的模樣,有什麼事情可以說出來,說不定小道士我心一軟就願意幫你呢。”

白扇淡淡地抽出衣袖,抬頭望向不凡,聲音輕緩卻又不容置疑:“我不需要你幫,你也幫不到我,我和阿蘇與你並不是同一種人,此事一結,我們便大道東西,各走各路吧,只請你到時不要再糾纏為難我與阿蘇。”

她一頓,接著道:“若是死在你那把伏龍劍下,倒真是不值了。”

冰雪般的臉龐試著勾了勾嘴角,卻發現自己還是做不來這種表情,於是有些氣餒地嘆了口氣,轉身而去。

她沒有看見,身後的不凡微微一怔後,摸了摸鼻子,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白扇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接下來的路,卻還沒走出幾步,衣袖又被抓住了。

不禁微蹙了眉頭,她轉身正要開口,卻見不凡朝她揚了揚眉毛,望向山頭下的城鎮努了努嘴。

她偏過頭,朝他示意的那個方向看去。

山頭下的萬家燈火中,有一處地方朦朦朧朧地升起一團黑煙,她細細一辨,神色猛地一驚——

竟是那隻屍鬼王的氣息!

(八)

風月館前人來人往,七彩的琉璃盞在風中流轉,夜色之中,樓上樓下,一群鶯鶯燕燕伸出藕荷似的手臂,嬌笑地招攬著生意。

今夜是風月館的大日子,百花爭豔,恩客齊聚,將選出風月館的新一任花魁。

不凡抱著劍,望著匾額嘖嘖嘆了半天,俊秀的少年面龐引得樓上幾位姑娘頻頻注視,紛紛將手中的香帕擲了下來。

門口的老鴇更是一臉堆笑地迎了上來,手中的帕子殷勤地直往不凡臉上甩,“好俊的少俠,快請裡面落座,今夜我們這可熱鬧得很,花魁競標就要開始了……”

濃郁的脂粉味燻得不凡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揉了揉鼻子,身邊的白扇已經旁若無人地上前,他趕緊拉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一身白衣。

“你便這樣進去?”

白扇一聲反問:“不然如何?”

她抽出衣袖,衣衫輕拂間踏進了館內,不凡在她身後伸出手,張著嘴哭笑不得。

裡面那群龜孫子該不會以為他提前包了花魁吧?

風月館內,一片鶯歌燕舞,不凡跟在白扇身後,不留痕跡地護住了她,替她擋掉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

他左右望了望,心念一動,湊近白扇耳邊不懷好意地笑道:“也把你家阿蘇放出來見識見識唄,今夜可是大場面。”

白扇回頭別了他一眼,正色道:“你的羅盤有動靜了麼?我們在山頭時發現這裡屍氣最濃,進了裡面來卻反而感覺不到了,那隻屍鬼可能剛吸過人血,暫時掩蓋了身上的氣息。”

不凡攤了攤手,不置可否,取出懷裡的羅盤,低頭仔細察看。

銀色的小針微微顫動著,卻沒有什麼大的反應,看來那隻狡猾的屍鬼的確掩蓋了身上的氣味,讓羅盤無法感知到。

不凡心下了然,抬頭正要開口,一股濃郁的香氣卻撲面而來,豔麗的帕子下,竟又是之前在門口要拉他進來的那個老鴇。

她領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扭著水蛇腰在館裡穿梭著,嬌笑著催客人們開始下標。

豔麗的香帕又甩上了不凡的臉,老鴇笑得臉上的粉都要撲簌掉下,“這位少俠,我們風月館的花神十二月可都在這了,你若是看中了哪一位,現在就可以下標打賞了,紅封給的越多,一會上了花魁臺,抱得美人歸的機會就越大。”

不凡打著噴嚏往後退了幾步,指了指身邊的白扇,邪氣一笑:“我家娘子這樣貌美,你這什麼花神十二月哪個比得上她?你不如叫客人們都來給我紅封,到時我們對半分,媽媽定能賺個大滿盆。”

那老鴇一聲嗔罵,甩著香帕領著姑娘們轉身離開,不凡望著她們的背影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手中的羅盤卻在這時顫動起來。

他神色一變,卻見那群姑娘裡有一個正回頭小心翼翼地看他,見他望來,趕緊低下頭匆匆離去。

不凡眼眸一亮,回頭剛想招呼白扇跟上去,向後伸出的手卻抓了個空。

他立下轉身,這才驚覺——身後的白扇早已不見了蹤影。

冷清的閣樓裡,一片灰敗的屋中,與外面一切熱鬧隔絕,散發著枯朽的味道,無限寂寥蕭瑟。

女子捧著銅鏡,不停地往自己慘淡的臉上撲著胭脂,她眼眸閃著期盼而又絕望的光芒,聲音更是冰涼滄桑,再不是曾經給客人唱小曲時的婉轉動聽。

“外面又在選花魁了嗎?真是熱鬧呀,向來只見新人笑,何曾聞過舊人哭。”

她抬頭看向身前的白衣女子,痴痴一笑:“我十五年前也曾是這風月館的花魁,如今卻是年老色衰了,再沒人會想起我,想起當年的綠微了……”

白扇淡淡地望著她,取下頸間的流雲梳,聲音清越卻又帶著無盡蠱惑:“我能予你美貌皮囊,只要你付十年壽命,你可願意?”

(九)

不凡覺得自己今夜有兩個地方失策了。

第一,他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第二,他高估了白扇的覺悟。

蒼天可見,他當真沒有想過,那小姑娘回頭望向他的一眼,竟不是因為被屍鬼王附身,心裡有鬼,而是真真切切,確確實實地看上他了呀!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撞上一把桃花運,不知不覺被人一見鍾情了!

乖乖隆地咚,好個大烏龍!

他追上去時那姑娘眼睛都能滴出水來了,將他拉到一邊的角落,一張臉嬌羞得開了紅雲,聲音細如蚊吶。

“葵兒只賣藝不賣身,先前還傷心今夜就留不住這清白之軀了,所幸遇見了公子,公子若是有心,等會便來競標,葵兒定只認公子一人,若是不幸錯過,那葵兒便一頭撞死在那柱上,寧死也不入汙泥深淵。”

秀美的小臉蛋咬緊了嘴唇,說得不凡膽戰心驚,還不待他開口,那葵兒便一把往他懷裡塞了一樣東西,嬌羞地跑開了。

不凡拿起那樣東西一看,竟是一縷青絲,烏黑的細發打了個結,還附著一張小紙條,他展開一看,筆墨泓然,只有娟秀的一句:“同心結,結同心,公子,我等你。”

不凡張了張嘴,哭笑不得。

可惜此刻他卻管不了那麼多,當務之急是找到那隻屍鬼王!

臺上的花魁競標已經熱鬧開始了,不凡避開人群,按照手中羅盤的指引,一路上了二樓。

腐臭的屍氣隱隱傳來,他尋跡而去,竟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柳眉丹唇,粉面豔裳,赫然正是那個風韻猶存的老鴇!

不凡瞬間恍然大悟,猛地摸上胸前,眼眸遽緊。

果然,他的降妖符紙已經不見了。

之前他就覺得這老鴇身上的脂粉氣過於濃郁,卻沒想到這是那屍鬼王特意用來掩飾身上屍氣的!

只怕在勸他下標時,它就已經摸去了他身上的符紙。

該死,竟又叫它害了一人!

不凡一聲恨罵,沒了降妖符紙,這可真有些不妙了。

他俯下身去,正想細細察看時,手中的羅盤卻猛地顫動起來。

一腳踹開房門,不凡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白扇真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她的生意!

屋裡人抬頭望向他,白扇正握著女子的長髮,手裡的流雲梳就要梳下去。

還不等她開口,不凡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直直刺向了銅鏡前的女子。

那女子反應奇快,一個閃身,劍風只掃過耳邊,削去了她的一縷長髮。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白扇瞬間明白過來,長袖一揮,捲過浮煙扇與不凡並肩站在了一起。

那女子已站定在幾步開外,一甩頭露出了兇狠的表情,獠牙畢現。

白扇只聽得耳邊不凡的一聲戲謔:“我說你不用這麼飢不擇食吧,做生意竟做到了屍鬼王頭上!”

(十)

華燈初上,煙花漫天,遊人如織的夜市,處處熱鬧非凡。

湖邊三三兩兩蹲著不少年輕姑娘,她們捧著手中的花燈,許著一個個美好的願望,然後虔誠地將燈放下,看那點光芒帶著她們的願景在水面上越漂越遠……

來到這個小鎮時,已經是風月館裡屍鬼王逃跑後的一個月。

不凡的捉妖隊伍又擴大了一些,且組合奇怪得他暗自好笑。

一個道士,一個扇妖,一個逃跑的花魁,還有一個時不時跑出來叫他哥哥的女娃娃。

那夜屍鬼王想吸去流雲梳上的數百年壽命,他和白扇雖合力圍捕,卻還是沒能捉住它。

它不僅竊去他的降妖符紙,法力似乎也越來越高強,再不捉住它,可真要釀成滔天大禍了!

一片混亂中,他帶走了風月館新選出來的花魁,葵兒。

不過是惻隱之心,葵兒卻怎麼也不肯離開,反而對他一路悉心照料,叫他頗有些頭疼。

葵兒以為白扇是他的娘子,一路都細聲細氣地地喚白扇姐姐,白扇卻不怎麼搭理她。

望著她們一個可憐兮兮,一個冷若冰霜的模樣,不凡的頭更疼了。

阿蘇卻挺喜歡這個會唱小曲的姐姐,葵兒的歌聲婉轉動聽,叫人如沐春風。

見到阿蘇歡喜的笑臉,白扇的眼眸這時才會閃過一絲柔意,對葵兒的態度也親近了許多。

這日來到這個小鎮,恰逢當地的花燈節。

葵兒拉著白扇也到了湖邊放花燈,不凡笑嘻嘻地剛想跟過去,葵兒卻一聲嬌嗔:“女兒家的心思都寄在花燈上了,哪能隨便讓你瞧見呢。”

不凡聳了聳肩,抓著一罈好酒,吹著口哨不在意地走開。

卻沒走出多遠,他便一個閃身,躲在了暗處,眉眼笑得狡黠:不就是放個花燈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讓我瞧我偏要瞧!

湖邊夜風輕拂,水面波光粼粼,卻見葵兒閉眸對著手中的花燈,喃喃許了些什麼,便一臉緋紅地將它放了下去。

白扇在一邊看著,面淡如水。

葵兒卻忽然轉身“撲通”一下朝她跪了下來,語帶哀求:“姐姐,葵兒是真心喜歡公子的,不敢逾於姐姐之上,只求有個名分,能一生一世服侍公子和姐姐便心滿意足了,求姐姐成全。”

不凡本正悠哉喝著小酒,一聽這話,口中的酒差點噴出,好一陣強忍住後,便聽見白扇淡淡的聲音。

“這話你去同他說,我與他並沒什麼。”說完,她拂袖便要離開。

葵兒趕緊急挪幾步拉住了她的衣袖,“葵兒命苦,求姐姐成全。”

白扇輕輕撥開她的手,面色依舊淡淡的,望著葵兒盈盈如水的淚眼,不慍不火道:“他是道士,我是妖,此事一結,我們便再無瓜葛,我有我要做的事,你愛跟著他便跟著他吧。”

這一路葵兒已隱隱感覺白扇的身份不同尋常,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也並不覺害怕,只是又抓上她的衣袖,一聲急切道:“可公子不是這麼想的,他對姐姐的情意,姐姐難道看不出嗎?”

這話一出,連白扇也微微一怔,不凡更是一口酒直直噴出。

葵兒與白扇立刻回頭望去,不凡抱著劍無奈走出,兩聲乾笑,好不尷尬。

白扇眸光復雜地望了他一眼,拂了衣袖飄然而去,只剩葵兒滿臉淚痕,頹然地癱坐在地。

不凡看著那身白衣遠去,耳邊彷彿又響起那個冰涼的聲音:此事一結,我們便再無瓜葛。

他有些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依舊不羈的笑容卻帶上了一絲澀然。

風中似乎傳來了一聲嘆息,好個用情至深,又薄情至深的妖精啊。

(十一)

那夜之後,他們三個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微妙起來。

白扇嘆了口氣,這一路同行也該結束了。

她正準備不辭而別時,另一個人卻出現了。

不凡的師父,伽蘭天師尋來了。

他的確是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樣,聽了不凡的解釋後,也沒有多加為難白扇,只是奕奕有神的目光中始終帶著些探究與審視。

白扇決定立刻離開。

既然伽蘭天師都出現了,她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捉屍鬼有他出手,定是萬無一失。

可當白扇正準備離開時,卻是變故陡生——

夜半時分,月下樹林,不凡趕到時,白扇已經身受重傷,伽蘭天師的長杖就要擊下去了!

他大驚之下長劍出鞘,身形閃現,擋在了白扇身前。

“師父,不要!”

伽蘭天師被長劍一擋,飛身後躍,在幾步開外站定,眸光陰寒。

不凡扶起白扇,將真氣輸入她體內,一邊望向伽蘭天師急切問道:“師父,你不是答應徒兒不傷她性命嗎?”

白扇原本準備半夜悄悄離開,卻不想伽蘭天師尾隨她至了樹林,不由分說便一番大戰。

她初始念及不凡,未使全力,只想趕快脫身,伽蘭天師卻招招殺機畢現,全無白日裡的從容氣度。

他鷹爪似的手狠厲抓來,竟想直取她頸間的流雲梳,她這才大驚,開始拼死相搏,若不是不凡及時趕到,只怕她就要命喪於他的長杖之下了。

伽蘭天師似乎還是有些忌憚不凡,他手握長杖,冷眼看著不凡揹著白扇離去。

月光將他的臉映照得分外駭人,他忽然對著林間一處厲聲喝道:“出來!”

樹葉立時抖動起來,不多時,葵兒便瑟瑟發抖地走了出來。

她也是跟著白扇出來的,見到那一番惡戰駭然不已,便立即回去叫醒了不凡。

伽蘭天師知道有動靜,卻無暇顧及,此刻他陰笑地一步步向葵兒走去。

冷風吹過,葵兒驚恐地連連後退,卻見伽蘭天師詭異一笑,聲音嘶啞刺耳:“怎麼會有你這樣愚笨的女人?若是方才我杖斃了那扇妖,我的乖徒兒不就只屬於你一個人了嗎?”

月下林間,白扇伏在不凡背上,虛弱地將經過略說了一遍,她臉色蒼白,強撐著最後在不凡耳邊說了一句,便昏死過去。

不凡身子一震,那句話極輕極緩,卻字字砸在他的心間——

“你的師父……好像有些……不對勁。”

(十二)

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們落腳的地方是一處破廟,葵兒回來時,全身都被淋溼了,一個人失魂落魄的。

不凡正在替白扇療傷,也沒太注意,只叫葵兒快去火堆旁烤一下。

雨水從葵兒的睫毛上墜落,她直勾勾地望著白扇,耳邊還響蕩著那充滿蠱惑的聲音。

“我徒弟無父無母,在他心裡我便如同他父親一般,只要你將那扇妖脖子上的玉梳偷來給我,我便為你做主,叫他許你個名分。”

做主,名分,一生一世跟著公子,不再孤苦無依……

葵兒的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著,誰也沒有發現,她纖弱的小手一點點握了起來。

白扇醒來時,身上的傷已好了許多,不凡守在她身邊睡著了,俊朗的眉眼透著深深的疲倦。

她想到他擋在她身前的樣子,心驀地一軟,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起來,一隻手下意識地撫上頸間的流雲梳,臉上的笑卻瞬間僵住,冷汗陡流。

她的流雲梳不見了!

眼前一黑,就像那年百靈潭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樣,幾乎讓她快呼吸不過來。

不凡被驚醒時,睜眼便看見白扇慘白的臉,從未有過的慌亂:“阿蘇,阿蘇,我的阿蘇不見了……”

一聲聲悽惶間,白扇不安地顫動著身子,不凡眸光幾個變幻,忽地一把擁住她,心疼安撫道:“不要急,不要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天地間好像霎時靜了下來,白扇長睫一顫,貼著不凡的胸膛,聽著他聲聲心跳,眼眶不知不覺間溼潤了。

她眼前彷彿浮現出阿蘇的笑顏,百靈潭那些不安的日日夜夜裡,阿蘇也是這樣抱著她,柔聲對她說:“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時她和阿蘇剛剛跟著主人春妖,從天上被貶下百靈潭,她一時適應不過來,看到百鬼夜行都會害怕好久。

阿蘇就那樣抱著她,在她耳邊柔聲安撫,讓她安心地睡去,那溫暖的懷抱,帶她彷彿又回到天上的清風白雲間一般……

“難怪你身上沒有一絲妖氣,反而仙氣飄飄,原來你家主人大有來頭,竟是那天上看守忘川百鬼的仙人,真是失敬失敬,我倒該稱你聲扇仙才是。”

不凡輕聲打趣,見白扇蒼白著臉一笑,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後,他取出懷裡的羅盤,對她正色道:“我想,我可能知道阿蘇在哪裡。”

眼前閃過昨夜葵兒那失魂落魄的臉龐,他沉聲道:“你說的沒錯,師父他確實有點不對勁,昨夜他身上的氣息可像極了我們的一個老朋友。”

白扇眸光一動,與不凡同時說出那三個字:“屍鬼王!”

(十三)

人性複雜,善惡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屍鬼王便是利用住人性的弱點,潛入一個個執念深種的身體裡。

伽蘭天師一代高人,卻也在練功時走火入魔,被它趁虛而入。

可到底不是一般人,雖然趕不走屍鬼王,屍鬼王卻也一時吞噬不了伽蘭天師,兩人分庭抗禮,僵持不下。

晚上陰氣重時,白日被伽蘭天師壓制下的屍鬼王便會出來,佔據他的身體,所以才會有那夜與白扇的一戰。

不凡和白扇找到屍鬼王的老巢時,只看見了那駭人的一幕——

山洞裡堆滿了白骨,血腥撲鼻而來,洞中央葵兒被高高地吊起,身上的血正被一點點放幹。

不凡瞳孔驟縮,一劍攜風而出,飛身將她救了下來。

葵兒躺在他懷裡奄奄一息:“快走,天師,天師徹底變成了妖怪……他,他就要回來了……”

不凡悲痛難言,葵兒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想撫上他的臉,她嘴角噙著笑,眸光一點點渙散:“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你的東西……我只是想一生一世跟著公子……只是想有個家,有……”

聲音戛然而止,纖秀的手倏地垂了下來,白扇瞬間煞白了臉,不凡一聲痛徹心扉:“不!”

同心結,結同心,公子,我等你。

那個盈盈淺笑的身影終於離去,只可惜到死她都是伶仃的一人,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刻,便是風月館裡她回頭悄悄望他的那一眼。

她從懂事起的數十年期盼,這人世間的愛恨嗔痴,都不過在那一眼裡罷了。

山洞裡,正當白扇與不凡悲楚不已時,洞口忽然傳來了一聲陰寒長笑:“好好好,全都來送死了,我這便成全你們!”

(十四)

劍氣暴漲,扇風如龍,不凡與白扇並肩而戰,同“伽蘭天師”纏鬥在了半空。

一片飛沙走石間,白扇欺身上前,不顧危險,拼死奪過了伽蘭天師脖上的流雲梳,眼見伽蘭天師的一掌就要擊在她胸前,不凡一聲厲喝,飛身撲了上去,護在白扇身前,被一掌擊下,兩人齊齊落地。

不凡支起長劍,撐著身子,嘴角流出鮮血,他對著面目猙獰的伽蘭天師一聲悽喚:“師父!你快醒醒!不要再被屍鬼王控制了!”

伽蘭天師的腳步停頓下來,他握住長杖的手不住顫抖著,似乎也在痛苦掙扎著。

不凡眼裡閃過一絲亮光,他急切道:“師父,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最疼愛我了,那時我頑劣不堪,總不好好練功,你每次抽出木板,想打我卻又捨不得……”

伽蘭天師抱著頭,聲音嘶啞:“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臉上閃現出痛苦的神情,一張臉竟從紅轉到白,又從白轉到青,詭異駭人。

不凡仍在不停動情地說著,伽蘭天師忽然一聲大喊,吐出一口鮮血,叫了聲:“凡兒!”

不凡大喜,剛想上前,卻被伽蘭天師抬手攔住,他奮力從懷裡掏出符紙,一把擲在了他腳下。

“快!凡兒,快點燃五雷火,用你手中的伏龍劍殺了師父,快!”

不凡如遭五雷,瞬間淚流滿面,他握著劍不停搖頭著:“不要,我不要……”

伽蘭天師苦苦相勸,正僵持下,他的面目卻忽然扭曲,白扇一驚,只見他已經伸出獠牙朝不凡撲來,千鈞一髮間,她不及多想,便飛身擋了上去。

鮮血頓時四濺開來,白扇的身子從空中軟軟墜下。

不凡一個激靈,鮮血濺上了眼睫,他這才似醒轉過來,一聲痛呼:“白扇!”

伽蘭天師又是一掌擊來,便在這電光火石間,不凡知道再不能猶豫,他長劍一挑,穿過地上的符紙,迅速唸咒,滿臉淚痕地一聲破空喝道——

“五雷火,結!”

長劍直直穿過伽蘭天師的身體,天師一聲長嚎,身上猛地竄起大火,熊熊燃燒起來。

不凡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火光中傳來縹緲的一聲:“凡兒,做得好!”

大火越燒越猛,遙遙傳來慈悲的聲音,那是記憶裡師父將他抱在膝頭,輕輕的唸誦——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十五)

月下林間,年輕的男人帶著冰雪可愛的小女孩,一前一後趕著路。

這些年他帶著她去了許多地方,江南塞北,東海西域。

他的包袱裡有三樣東西從不離身,兩壇骨灰,一罈是他最敬愛的師父,一罈是一個深愛他的女子。

還有一樣東西,卻是一把扇子。

他常常會坐在某個山頭,吹一曲長笛,撫著扇子,流下淚來。

他腦海裡最想毀去的,便是那一天的記憶。

那一天,將他從小撫養到大的師父化成了一堆灰燼,那個說只想要個家的女子死在了他懷裡,而她,卻連一絲念想也沒給他留下。

那身白衣為他擋了一掌,已是無力迴天,她強撐著將全部靈力和一顆本元珠渡給了阿蘇,讓她擁有了實體,不再寄託在流雲梳上。

而她卻臉色蒼白,身子一點點透明起來,她說,阿蘇就拜託給他了。

她的臉上依舊是一貫的淡笑,他卻哭成了一個淚人。

彌留之際,她湊在他耳邊,歉意地說出了一個最深的秘密,她說:“其實,阿蘇不是我的妹妹,他是我的夫君。”

天旋地轉間,那個蒼白的笑容淡淡道出了全部的真相。

天上有位仙人,仙人看守著忘川,身上有一柄浮煙扇,一把流雲梳。

仙人寂寞,和自己的影子相愛了,浮煙扇和流雲梳相伴千年,有了靈性,也日久生情。

後來仙人因錯被天帝貶下凡塵,困在百靈潭間,鎮守百鬼群妖,她和阿蘇也跟著下了凡。

她每過五百年要受一次天劫,就在一次天劫之中,阿蘇為了保護她,被天雷擊中,魂飛魄散。

主人春妖拼盡全力強留了阿蘇的一縷魂魄,封在了他的真身流雲梳裡,從此她便帶著阿蘇,踏上了收集壽命的漫漫長路。

流雲梳是一把陰陽子母梳,陰陽合體,成年後才會確定性別,且跟隨擁有它的人而定。

春妖為男,阿蘇便化成了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白扇為女,她便在流雲梳上以小女孩的模樣而存在。

白扇本想籌滿他的修為,讓他在成年後再確定性別,變回以前的阿蘇。

可這條路卻沒能走下去,她日日夜夜的期盼,到底沒能實現。

看過人世間那麼多的愛恨情仇,每個人最終都因為自己的執念,傷人傷己。

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這不僅僅是女子對容貌的痴迷追求,也是世人深種的執念。

佛語八苦,其中求而不得,卻是苦中之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求不得,然後掙扎在苦海中,不得解脫。

她的魔障,便是阿蘇。

她為他跋山涉水,為他等候一生,不棄不悔的漫長歲月中,只要再見一面。

再見一面,就好。

風掠長空,白扇悽然一笑,落下了一滴淚,透明的身子終於消散如煙,飄過不凡的指縫間。

(十六)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年輕的男子帶著一個小女孩,一前一後地走在橋上。

“哥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月梧花滿城,哥哥帶阿蘇去南疆賞花,阿蘇一定會喜歡的。”

“哥哥,那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男子腳步一頓,抬頭望向萬里無雲的長空,唇角微揚,溼潤了眼眶。

“姐姐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們一處處地尋,總有一天能找到姐姐……”(作品名:《百靈潭之白扇》,作者:吾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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