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三毛,一位走過撒哈拉沙漠的文藝女神;王洛賓,一位天山腳下唱著情歌看夕陽的歌王。

因為一次“萬里迢迢”的探望,1990年,三毛與王洛賓,譜寫了一支有始無終的跨世戀曲。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三毛

1991年,三毛在臺北自縊去世,這成了她最後一段生命時光的絕響;而王洛賓,在這之後數年間,則被不斷問到有關於三毛的種種,這成了他避之不及,一戳即痛的內心悲愴。

由於世人偏愛傳奇故事,人們便常以“曠世絕戀”,來重述“文藝女神”三毛與“西部歌王”王洛賓之間有緣無份故事。三毛的朋友評價說,這是一段“恩怨情仇”;三毛的姐姐則表示,“這是長晚輩間的感情傳遞,只是三毛對長輩表達愛的方式不同”而已。

究竟孰是孰非?感情之事偏偏最不易求證。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王洛賓

“文藝女神”對“西部歌王”怦然心動

三毛在小時候就喜歡王洛賓的歌,像《青春舞曲》《達坂城的姑娘》《半個月亮爬上來》等等,她都耳熟能詳。而三毛最終決定去探望兒時歌聲背後的那個人這件事情,還要從一個故事講起。

1989年,香港女作家夏婕在前往新疆訪問過王洛賓後,在《臺灣日報》發表了三篇《王洛賓老人的故事》,很受讀者歡迎。

三毛感動於這樣的故事:每天黃昏,他都坐在門前看夕陽;天黑後,總要對著懸在古舊牆壁上的太太遺像,彈一首曲子給她聽

她說:“這個老人太淒涼太可愛了!我要寫信安慰他,我恨不得立刻飛到新疆去看望他!”

於是,三毛向夏婕要了王洛賓的地址。

1990年4月,三毛參加了臺灣的一個旅行團,赴敦煌、吐魯番遊覽。16日,旅行團為搭乘返程航班在烏魯木齊短暫停留。午後,她請假離隊,以轉交《明道文藝》主編委託代送稿酬的名義,隻身一人循著地址找到了王洛賓的家。

此時77歲的王洛賓,對47歲的三毛知之甚少,只聽說過她是臺灣著名作家,但是到底寫了些什麼書,他一本也沒看過。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熱情地接待了三毛。這次的相見與交流,在愜意的氣氛中進行,他們“談得很投機”。

三毛和王洛賓向對方聊了自己的經歷和創作。三毛為王洛賓演唱了自己作詞的《橄欖樹》,王洛賓則為三毛唱起了他在獄中創作的作品《高高的白楊樹》。當唱到“孤墳上鋪滿了丁香,我的鬍鬚鋪滿了胸膛”時,三毛哭了。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對於三毛的初次造訪,王洛賓記憶深刻。他以動情的筆觸,記下了這次的相見:

“是誰在敲門,聲音那樣輕,像是怕驚動主人。打開房門頓吃一驚,原來是一位女牛仔。模樣真迷人——鑲金邊的腰帶,大方格的長裙,頭上裹著一塊大花巾,只露著滴溜溜的一雙大眼睛。”

“我把客人引進客廳,端水返回時,她正摘下禮帽,打開花巾,對著鋼琴上的鏡子一甩頭,彎卷的髮發披滿了肩頭,簡直是神話中的仙女動作。”

王洛賓評價三毛:“真是一個熱情、開朗、灑脫、無羈的女人!”

第二天晚上,王洛賓到賓館為三毛送行。當他向服務員詢問三毛時,驚動了賓館上下的人。原來,三毛登記住宿的證件上使用的名字是她的本名陳平,這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今王洛賓突然到訪說要找三毛,頓時引起轟動。

男女服務員奔走相告,抱來一大堆三毛在大陸出版的書,請她簽名,王洛賓這才得知,三毛的影響力原來如此之大。

面對來自粉絲們突如其來的衝擊,二人再沒機會靜靜傾談。分別時三毛告訴王洛賓:“9月份我一定再來看望您,請給我寫信。”4月27日,在三毛離開烏魯木齊僅9天后,她反倒先給王洛賓寄來了第一封信。

在信中,她把兩人的這次相識看作是不可抗拒的天意,而且她也不認為彼此之間有年齡上的界限,並率性地宣言:你無法要求我不愛你!

這是三毛一生中,在丈夫荷西故世後的唯一一次心動。她那時豈會料到,自己的此番主動示愛,竟會無疾而終!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三毛第一次見王洛賓

滾滾紅塵中難有靜好的二人世界

回到臺灣後,三毛將自己與王洛賓的相見和談話,整理成《西北民歌之父王洛賓一鞭鍾情》和《在那遙遠的地方找到了原作者》二文,分別在臺灣報紙和新加坡《聯合早報》上發表,引起了巨大反響;王洛賓則應大陸媒體之邀,寫下《海峽來客》和《回訪》兩篇短文,在《團結報》上刊登。

此後3個多月的時間,兩人共寫了10餘封往來信。面對三毛無遮無攔,躍然紙上的熾熱感情,作為寫過無數情歌的藝術大師,王洛賓絕不是不解風情之人。相反,正是三毛的率真與坦誠,讓他已經死水一潭的心湖又泛起漣漪,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現實又令他惴惴不安。

三思之後,他主動寫信給三毛,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彷徨:蕭伯納有一把破舊的雨傘,早已失去了雨傘的作用,但他出門依然帶著它,把它當作柺杖用。

王洛賓在信裡不無憂傷地自嘲,“我就像蕭伯納那把破舊的雨傘”。

之後,王洛賓漸漸地減少了給三毛寫信的次數。為此,三毛多次匆匆來信,嗔怪他:“你好殘忍,讓我失去了生活的柺杖!”

1990年8月,三毛在北京為電影《滾滾紅塵》補寫旁白。工作結束後,她搭乘飛機於23日傍晚抵達烏魯木齊。王洛賓穿著精緻的西裝,打著領帶,走到機艙口迎接三毛。三毛與王洛賓並肩緩緩步下舷梯,接受了10多名男女少年獻上的獻花。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使三毛大感意外。後來她才知道,當時的一個電視攝製組,正在籌劃拍攝一部反映王洛賓音樂生涯的紀實性電視片。聽說三毛要來,特意策劃了這段歡迎的情節,以壯聲勢。

但此事並沒有先期告知三毛,這多少令她有點兒彆扭。

到了烏魯木齊市區之後,三毛住進了王洛賓家,後者也早已為她準備好一間住房,有床,有書桌,還有檯燈。

三毛穿上她在尼泊爾旅行時專門定做的一套十分精美的藏族衣裙,學起《在那遙遠的地方》歌中女主角卓瑪的打扮。她還和王洛賓各騎一輛腳踏車,奔走於烏魯木齊街頭,進出百貨公司、瓜果攤、菜市場,買菜做飯給王洛賓吃。

只不過,三毛原以為只屬於兩個人的寧靜生活,卻時常會被王洛賓要參加拍攝的電視記錄片攝製工作打斷。攝製組一會兒把他拉出去拍外景,一會了又要到寓所來實拍,有時還要拉上三毛配合演一出“好戲”……

後來三毛病了,王洛賓請來醫生為她診治。因擔心三毛會感到孤單和不便,他又僱請了一個女孩來照顧她的起居,直至病癒。雖然盡著主人的責任,熱情接待著三毛,但他始終未來得及細品她的此番來意,以及她對自己深沉的愛意。

9月7日凌晨,三毛帶著那隻原本盛滿衣物的手提箱離開了,王洛賓在機場與她告別。

12月11號,這一天是三毛最後一次給王洛賓寫信,告知他自己已與一位英國老友訂婚,並感謝王洛賓曾經的招待。

事實上,三毛並沒有跟任何人訂婚。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把等待寫成寄給逝者的戀歌

1991年1月5日凌晨,王洛賓從收音機裡,聽到了三毛自殺身亡的消息,彷彿一個晴天霹靂,令他悲痛不已。

此後一段時間裡,他開始整瓶整瓶地喝酒,麻醉自己的神經。

在他家門廳的前臺上,擺放著一張三毛的照片,還有三毛臨走前剪下的,留存在樂譜本內,用白絹包起來的一縷秀髮。

王洛賓始終覺得自己是愧對三毛的,更有負於三毛的。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三毛寫給王洛賓原信

必須承認,三毛是吸引他的。作為一個寫出那麼多情歌的西部歌王,他本不該是一個缺乏勇氣去愛的人。但是考慮到自己已年近八旬,同三毛之間有著30歲的年齡差距,再加上囿於子女、輿論等方面的考慮,面對三毛主動給出的一份愛情,他心有所動又惴惴不安。

彷徨之後,他留給自己的只有等待。而等待,成了王洛賓生平所寫最後一首情歌的主題,它的副題是“寄給死者的戀歌”:

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又等待,我卻在遙遠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請莫對我責怪。

為把遺憾續回來,我也去等待,每當月圓時,對著那橄欖樹獨自膜拜。

你永遠不再來,我永遠在等待,等待等待, 等待等待,越等待,我心中越愛。

三毛和王洛賓的“忘年戀”:在錯的時間裡遇到了對的人

1996年3月14日,一代歌王王洛賓駕鶴西去,享年83歲。但願在另一個世界裡,愛或等待,無論對於他,還是對於三毛來說,都不再是需要伴著痛苦而刻意隱忍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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