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悅讀:三尺講臺,我心依舊

我極想與人分享我的喜悅,可是走了三四公里也沒有遇到一個人。

哪怕是陌生人,我也要把我的喜悅告訴他。

“我考上中師了!”第一句話根本來不及打招呼。

“小表叔,什麼是中師?”從學校回家的路上終於遇到了一個人,他比我大許多,但我輩分比他高。他不明白,疑惑地瞅著我。

“我考起了中師,要到城裡讀中師。”

“讀了搞什麼?”

“畢業後當老師。”

“當老師,不當農民了?”

那天,我到學校拿通知,在同學和家長的羨慕中飄飄欲仙,一副范進中舉的癲狂相。

美文悦读:三尺讲台,我心依旧

師範學校在城裡,城西有一座高而圓的山,叫太保山。山腳有一泓水叫易樂池。頗有才情的音樂老師寫了校歌。時隔二十多年,我依然記得每一段開頭的一句。第一段是:“在太保山麓,我們歡聚一堂,像茁壯的幼苗健康成長。”第二段是:“從易樂池畔,我們奔向四方,像熊熊的火苗燃燒在山鄉。”校歌鼓勵我們在學校努力學習,為將來成為名師打下堅實的基礎。校歌期待我們走出校門後,獻身教育,成就人生。校長曾自豪地說:“在保山的村村寨寨,只要有紅旗飄動的地方,就有我的學生,就有師範學校的精神。”

在太保山麓,我們歡聚了三年。從易樂池畔,我們揣著夢想奔向四方,一奔就是近三十年。師範學校已經停辦了,所有的房子都拆了。在瓦礫堆裡,我想找到當年的足跡;在機器的轟鳴中,我想聽到當年唱過的校歌。

師範學校停辦了,師範學校在心中種下的信念卻永遠不會改變。“熱愛教育”,是校訓,二十多年不敢忘記。從易樂池畔奔向四方的火苗,有的已經熄滅,有的已經升遷,有的還在堅守。我這支火苗在村寨之間輾轉,不曾熊熊燃燒火光沖天,也沒在風雨中熄滅。

美文悦读:三尺讲台,我心依旧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朋友問我:“你的初心是什麼?”

我的初心是什麼?

十九歲那年,我來到人生的第一個工作地點,白草坡小學。那時學校沒有通公路,來接我的老鄉有三個人,他們受社長的安排來鄉中心接我。雖然家和學校同在一個鄉,可從沒到過那裡,也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名。老鄉指給我,學校在雲遮霧繞中。我戲曰:“雲海深處灑青春。”翻過一山又是一道大坡,在我差點氣餒之時終於到了學校。

學校是一棟三格兩層的瓦房,樓下一格是廚房,兩格是教室,樓上兩格是教室,一格是教師宿舍。教室北側有一個油毛氈做頂的房子是廁所,我現在依然清楚地記得,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廁所不分男女,雖說只有我一個老師。在我強烈要求下,老社長叫人找來木板從中間隔開,我用紙把木板間的縫隙封住。學校前面是竹林,竹林中間有幾棵大樹,棲息著一種當地人叫“鬼雀兒”的鳥。這種鳥在半夜三更發出淒厲的叫聲,傳說聽到這種鳥的叫聲是不能回應的,只要應聲你的魂就跟著走了。我常常在半夜被鳥叫聲驚醒,驚恐地盯著塑料紙矇住的窗子,生怕會有東西破窗而入。

美文悦读:三尺讲台,我心依旧

原打算找兩名男生做伴,哥哥說找人做伴說明膽子小,村裡人會小看的,會受欺負的,所以沒有找。母親說,要是害怕,就放一把米在枕頭下面,米是寶器,能辟邪。結果是老鼠把米吃完,順便把我枕頭咬壞了。收假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泥濘中一步三滑,鞋子扭脫了,狼狽地提在手裡,走到學校時,天已經黑了。我解下掛在房樑上的被包,放在床上,剛打開,一隻大黑老鼠竄了出來,跑到床另一頭旁邊的桌子上。它驚恐地看著我,我驚恐地看著它。“吱吱吱……”,原來裡面還有小老鼠,它們把我的被窩當成自己的家了,在裡面生兒育女。我既害怕又生氣,使勁打開窗子,把被子連同裡面的小老鼠一卷扔了出去。

我傷心地坐在樓板上,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要不要堅持下去?要不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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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分配到滄江邊山頂的一所學校,一到旱季,學校就沒有水了。雖說可以看到波濤滾滾的滄江,甚至可以聽到滄江水澎湃的聲音,可要下去取水,下去要半個多小時,返回卻要近一個小時。同學用兩個瓦罐挑水,到半路歇息,瓦罐倒了,打碎了,他生氣地把扁擔扔了。回到學校用被子矇住自己,誰叫也不搭理。

他說:“我們還要不要堅持,我真的堅持不了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朋友問我:“你得到的始終是什麼?”

我得到的始終是什麼?

社長把我接到他家,第二天他妻子把被子洗乾淨,縫補好。我堅持下來。這一堅持,就在一師一校堅持了5年。這一堅持,二十八年的光陰就過去了。

同學也堅持下來了。他成了首批高級教師之一。我也成了高級教師,據說是副教授級別呢。

“從易樂池畔,我們奔向四方,像熊熊的火苗燃燒在山鄉。”校歌時時迴盪在腦海,這是我們保山師範生的初心。

我得到的始終是什麼?我捋了下兩鬢的白髮,淡淡地說:

“三尺講臺奉獻青春無怨無悔,一支粉筆書寫人生我心依舊。”

圖:張四雲

編審:李顯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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