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 仗 三 尺 正 義 劍

胸 懷 柔 情 千 萬 千

瀟 灑 來 去 天 地 間

兩 情 千 裡 也 纏 綿

英 雄 出 少 年

風 姿 煥 發 掃 狼 煙

豪 氣 幹 雲 天

哪 怕 世 道 人 心 險

恩 恩 怨 怨 化 飛 煙

談 笑 聲 中 江 湖 遠

雲 破 天 開 續 前 緣

結 廬 山 中 共 嬋 娟

每當聽到這首歌，每次都有再想看一遍《金劍鵰翎》的衝動，當《雲破天開》的旋律響起的一霎那，竟是忍不住地淚流滿面。這才是我的金劍呵！這才是我的童年時光！

聽到歌聲，腦海中就出現了瀋海蓉笑魘如花，周紹棟倜儻不群，張詠詠簡靜如水，姜厚任寒傲似冰。恍若舊日時光重現。

時常在網絡上看到一些七十、八十年代的人追憶童年的文章。他們幾乎眾口一詞地提到八三年的《射鵰英雄傳》。這部當年街頭巷尾人人傳頌的武俠劇已成某種經典的化身，永遠留在了一群人甚至一代人的記憶中。而我卻每每有些遺憾，不知緣何，總無人提起過《金劍鵰翎》。

童年的我不光《射鵰英雄傳》影響了我。還有《金劍鵰翎》，更是對我有著某種“空前絕後”的意義。十多年來，因為嶽小釵得不著幸福，成為我鬱郁於心的結。

現如今電視劇中很多場景都還記得。那時候尚是黑白電視，每夜守著，不睡，也不回家。那樣小的年紀，很多記憶都一片空白，卻唯獨連陪我一同守著它的人也記得清清楚楚。我們日日爭論，究竟是喜歡嶽小釵還是百里冰。表姐在她家大門上刻下“唐門”二字，那一幕，當真一輩子都不能忘。

雖然現在看來，其實很多劇情是禁不得推敲的。臥龍生的風格一貫如此。總是預先鋪設下重重懸念，到最後才發現無法自圓其說。然而這一點卻是我所愛的，並且更甚以往地吸引著我的心。大抵因為生活中的種種邏輯規範太索然無味的緣故。那一片江湖永遠只存在於我們的心中。那裡有不缺的圓月，有不化的寒冰。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同一座橋上走來走去。他們相遇，分離。那個世界裡，月如金盤，近在咫尺；乾冰懸成的瀑布，永遠雲繚霧繞，堪比仙境。這些有如舞臺劇一般的佈景，恰恰又是我所愛的。

八十年代的臺灣，拍武俠劇難得地用心。為求每一出打鬥完美無缺，不得已以犧牲外景為代價。大約當年吊鋼絲的技術，尚不足安全有效地運用於室外吧。那麼，便因為這一點點犧牲，使我們看到了那麼優美那麼純粹的武打場面。沒有花哨的特效，沒有替身，劍影刀光，生死相搏，都是真的。最難忘嶽小釵一襲淡綠輕衫，手執長劍，挽起劍花，如盈盈的蝶在漫天的飛雪中穿梭。而百里冰仗劍於粼粼的湖面掠過，衣袂翩飛，亦是記憶裡最美的畫面。傳說中兩位小釵都是刀馬旦的出身，男主角也不馬虎。蕭翎白衣勝雪有若翩翩濁世公子，但舉手投足間自有踏月留香的俠士風範。藍玉堂則是一貫的傲慢不倨，總慣於一手負在身後，而以單手執蕭禦敵。那種冷冷的氣質，二十餘年，無人匹敵。

《金劍鵰翎》之中，最令人心馳神往的，是它的人物，以及人物之間那些錯綜糾葛的感情。年紀小小的時候，我已懂得迷戀蕭翎的眉宇間那一股若有似無的憂鬱。沒有由來地覺得他該與小釵攜手終生。只為，她是他的最初。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再度沉溺於這個俠骨柔腸的武俠世界，仍然不可抑止地遺憾著。無庸諱言，百里冰很美，尤其她與藍玉堂的月下對酌，宛若出塵仙子。但皮相易老，終究不如心性與氣度，美得有底蘊些。嶽小釵是大氣溫婉的。是峭壁上的梅，天寒地坼之中亦有不屈的清香。瀋海蓉中途受傷，離開金劍劇組，是一大憾事；但後半部的小釵身逢鉅變，那種端莊自持的風姿，欲笑還顰的神韻，非張詠詠不能詮釋。這個完美得近乎於典範的女子，無論哪一張面孔，都同樣地令人憐惜。也因為小釵的緣故，順便愛了那個痴執成狂的宋子秋。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蕭翎在他面前，該是汗顏的。

蕭大俠大抵做不成梅妻鶴子的隱者。他的一生以見危授命為己任。他從未自主地做過任何選擇，只有接受。接受責任或者感情。倘說小釵美好得不真實，蕭翎又何嘗不是如此。倒是亦正亦邪的宋子秋，卻有三分人間煙火的味道。“結廬山中共嬋娟”，蕭翎未必可得，宋子秋卻守得住。日月神功也罷，江湖浩劫也罷，他都不放在眼裡。只可惜禁宮十劍威力難敵，他的生死，已成永遠的謎了。

後半部的《金劍》風雲迭起，急轉直下。藍玉堂是最大的亮色。他的冷酷，看穿了，其實也只是孤獨。如百里冰所言，“是孤舟，便該忍下滿帆的寂寞”。他忍下了。然而他又是幸運的，因為他遇到了小釵。心動只是一時的煙花絢爛，而心儀則是銘心刻骨的相知相契。所以他勸她不要放棄蕭翎，所以他寧可一決生死也不讓宋子秋帶走她。因為他只要她幸福。

看到這裡尤為心酸。孤標傲世如藍玉堂者尚且知道心之幸福才是真的幸福，蕭翎竟不知道。明明小釵已自刎於他的墳前，他還想著她能夠與藍玉堂在一起以彌補自己對她的虧歉。可見他是如此地不懂得她。這一幕的戲劇化程度頗象高鶚續書中的“黛死釵嫁”，掉了個包，只是蕭翎卻接受了。

明月池館的對月抒懷，是小釵和藍玉堂最為精彩的對手戲。藍玉堂擲蕭湖中，而小釵如素潔的梨花婷婷立在岸邊。一個是款曲何以繼，一個是哀莫大於心死。她說：“不管誰醉，誰落淚，我們說好，誰也不準笑誰。”這個女子，實在令人心疼呵。她說她眼中不曾有淚，卻明明有淚水滑落。莫相問，怕相問，相問還添恨。大約也只有此刻，她才能展露出從來不曾給人看見的柔弱無助。

後來因為幽冥城的出現，這份難得的知己之感屢經考驗。小釵是為了查明江湖動盪的真相，藍玉堂則是為了信守對宋子秋的承諾。種種誤會和波折，頗象是周導為了營造一種若即若離的氣氛而故意設計出的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當他們終於彼此諒解，已到了全劇的收稍。藍玉堂的一句：“知我者，唯卿而已。”令人無限惆悵。

最後的結局其實是沒有結局。嶽小釵留箋“蕭郎如晤”，忽然間換了稱謂。令人相信就象是歌裡唱的“雲破天開續前緣”，她應該還會回來。然而這前緣終究已有了缺陷。古人云：“花看半開，酒飲微醉”，小釵的離去，反倒成就了十餘年來的心心念念，回味悠長。 而故意設計出的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當他們終於彼此諒解，已到了全劇的收稍。藍玉堂的一句：“知我者，唯卿而已。”令人無限惆悵。

最後的結局其實是沒有結局。嶽小釵留箋“蕭郎如晤”，忽然間換了稱謂。令人相信就象是歌裡唱的“雲破天開續前緣”，她應該還會回來。然而這前緣終究已有了缺陷。古人云：“花看半開，酒飲微醉”，小釵的離去，反倒成就了十餘年來的心心念念，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