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一)

 蔣君稼(1901-1966),名正覺,號君稼,別號星翠館主,又號玉筍詞人,常州人,是本世紀二十年代初開始崛起、而後聲震南北的京劇青衣票友。 

 蔣君稼的祖父蔣樹德,大伯蔣克莊,都對崑曲極有研究,時常聚諸同好,在他們開設的蔣懋大銀樓裡面設席吹彈吟唱。蔣樹德經常教導他的兒輩,曾說:“使汝曹有此愛好,庶幾不染世俗之陋習。”蔣君稼的父親蔣雪莊,耳目染,對崑曲多少也有點興趣。蔣君稼受其家庭影響,年輕時就迷上了崑曲和繼之而起的京劇。

 蔣君稼是雪莊的長子,雪莊希望他繼承祖輩家業,可是君稼卻無意於經營銀樓,倒是十分熱衷於崑曲和京劇,此外,他從小受大伯的影響,也很愛書法。所以每天除相邀三五友好弄弦吊嗓和關了房門習字之外,銀樓的事根本不去過問。蔣君稼的三伯蔣維喬,字竹莊,當時在北洋政府任教育部參事、1920年秋,君稼北上投他三伯,住在三伯的東鐵匠衚衕寓所,到北京後,竹莊就介紹他去北京中原銀行任事。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的三伯蔣維喬

 有次,三伯問他:“你還有什麼愛好?”君稼答道:“我愛好皮黃。”蔣竹莊的密友周葆貽在他的《企言隨筆》中有這樣的記述:“竹莊遂請名師教授其京劇,由此日與名伶名票相周旋。”蔣君稼初學鬚生,開蒙教師姓羅,曾教他學《雪杯圓》、《戰蒲關》等戲,可是蔣君稼的鬚生嗓音不十分充實,羅師勸他改學青衣,並介紹他從老伶工李寶琴、票界名流陳彥衡學青衣戲。又因當時習尚京昆同臺,要求唱京戲的必諳崑曲,所以蔣君稼又向溥西園、趙子敬、鍾秋巖等崑曲家習唱崑曲。那期間,他每天黎明即起,練功喊嗓,無論寒暑,從不間斷。和他經常在一起玩票、後結成莫逆之交的除陳彥衡、溥西園外,尚有袁寒雲、言菊朋等,他們都有極深的造詣。因為君稼行四,他們都親暱地叫他蔣四。 

 陳彥衡是一位琴師票友,曾為譚鑫培操琴多年,熟諳譚派,此外對餘紫雲、時小福、陳德霖的聲腔藝術也頗為精通,因此被時人稱為“第一琴師”、“票界泰斗”。蔣君稼受陳彥衡多方教益,藝事大進,他以後經常貼演的《二進宮》、《南天門》等,都是陳彥衡悉心教給他的。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與陳彥衡、葉庸方、鄭子褒、徐小麟之合影

 溥西園名溥侗,號紅豆館主,前清皇室後裔,是當時著名的譚派票友,他能演生旦淨醜各行,也極擅長崑曲,《群英會》的周瑜、《戰宛城》的曹操、《寧武關》的周遇吉都是他的拿手傑作。言菊朋原名錫,專攻譚派,為“言派”創始人,演《讓徐州》、《臥龍弔孝》、《賣馬》等均獨樹一幟。袁寒雲名克文,是袁世凱的次子,常粉墨登場,曾和俞振飛合演《群英會》,飾蔣幹;和梅蘭芳合演《洛神》,飾曹子建;和歐陽予倩合演《審頭刺湯》,飾湯勤。他和蔣君稼也經常合作演出。

 蔣君稼和這樣幾位名家交往,切碰藝事,聯袂彩串,使他學到了許多京劇精髓,所以每次演出,都極轟動。當年小說家胡綺緣曾在《申報》撰文《玉筍詞人試歌記》,讚賞他的嗓音“玉潤珠圓,音調獨絕,座客千數,無不擊節稱賞,以為歌喉高亢不如小云(指尚小云),而柔媚過之,與畹華(指梅蘭芳)在伯仲之間”,玉筍詞人即是蔣君稼與紅豆館主配戲時取的號。 

 1922年春夏之際,蔣竹莊調任江蘇省教育廳長,攜眷南行,君稼便獨自留在北京,在李鐵柺斜街賃屋寓居。此時時局飄搖不定,人事幻變無常,他索性辭了銀行職務,專心致志地學起京劇來。後來,代理財政部長潘復又介紹他到財政部掛了一個僉事的職位,他也並未到職,仍沉醉於京劇藝術。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葉庸方之《四郎探母》

 蔣君稼藝術上的成就,還得益於王瑤卿。王瑤卿早年與譚鑫培搭班,加上梅雨田的胡琴,人稱“三絕”。但他中年以後因嗓音失調而輟演,住北京古瑁軒時,君稼便常去他家求教。王瑤卿往往在來客去盡、夜深人靜的時候給他說戲,示範動作身段,所以君稼有時便住在王家,《玉堂春》等戲,便是王瑤卿在這個時期教給他的。他對王瑤卿很尊敬,常去王宅問候。民國18年2月14日《北京晚報》即載:“蔣君稼今日早車來平,下車後即赴梨園公會拜年,住王瑤卿家,舊曆十五赴津,出演天華景舞臺。”以後,蔣君稼又從王瑤卿學《醉酒》、《汾河灣》、《孝義節》、《宇宙鋒》、《梅龍鎮》、《南天門》、《打漁殺家》、《御碑亭》、《寶蓮燈》、《武家坡》、《五花洞》諸劇、一切唱腔、身段都由王瑤卿面授。王曾對人說:“君稼夜間所唱之劇,有在當日由我教授加工,僅費數刻鐘,即通而純無瑕疵者。”蔣君稼受業於王瑤卿,是他後來能在京劇票界中居為翹楚的重要原因。

 此期間,各地劇評家對他的表演藝術推崇備至,在報刊上發表了許多詩作。1924年7月2日常州《商報》夢蝶《贈蔣君稼》詩曰:“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北地燕支都失色,一時絲繡滿京華。大羅天裡唱刀環,乍下群仙月殿班。慧業三生銷不盡,又傳霓羽到人間。聞歌曾記共歡筵,風絮雪萍一面緣。正是江南花落時,春愁萬種託哀弦。”同年8月1日的《商報》雪侶《清平樂》詞雲:“從來多名士,多有佯狂意。濁世消愁無別好,縱酒狂歌已矣。丰神俊逸堪誇,天教點綴花華。疑是前生衛玠,還防擲果盈車。”1926年3月7日牛解在《翰海》“觀戲偶言”撰文說:“票友演戲既易犯急促之病,而動作又有時失之遲滯,雖好手亦有所不免。票友出身無此弱點,只有蔣君稼、朱琴心二人而已。此二人亦非工夫獨純,蓋能勤學苦練,又各自天生一副好戲料耳。” 

 蔣君稼受到王瑤卿等前輩的教誨,表演藝術更趨精湛,終於超逸出群,聲名速振,被京中人士譽為“青衣祭酒”,君稼成名以後,北京、天津凡有盛大堂會,都以能邀他演出引以為幸,許多著名藝人也樂意和他同臺演出。這個時期,他曾和言菊朋合演過《汾河灣》、《梅龍鎮》;郭仲衡、王又荃合演過《玉堂春》、《御碑亭》;和高慶奎合演過《汾河灣》;和王又宸、祝蔭亭合演過《四郎探母》;和溥西園合演過《梅龍鎮》、《汾河灣》和崑曲《琴挑》;和餘叔巖合演過《御碑亭》,陳彥衡曾說:“酒後能與君稼琴歌相合,亦人間一樂事”。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與陳彥衡

 1924年陰曆正月初六,北京開明戲院有一次盛大演出,票價每位大洋六角,戲目有董俊峰的《探陰山》、金仲仁、小荷花、馬富祿的《穆柯寨》,劉景然的《七星燈》,臥雲居士的《行路訓子》,蔣君稼、吳富琴的《五花洞》,祝蔭亭、茹富蘭的《八大錘》。戲單上蔣君稼、祝蔭亭、臥雲居士三人的名字上特冠“清客串”三字,以示尊敬和說明與內行的區別。這次演出,群英畢集,傾倒滿座戲迷。

 1925年,黎元洪已辭大總統職,寓居天津,他68歲生日那天,在天津府邸邀集一次隆重的堂會,因為他一向景慕蔣君稼,便派人專程到京敦請。那天演出的劇目,有《百壽圖》、《八仙慶壽》;七陣風的《泗洲城》;婁琴芳的《綵樓配》;魏得奎的《青風寨》;小凌雲的《麻姑上壽》;陸樹田、馬少山的《群英會》;容麗娟的《鳳陽花鼓》;劉永奎的《上天台》;花翠蘭的《蟠桃會》;趙鴻英的《硃砂痣》;蔣君稼、邢蘭芳的《虹霓關》;劉叔度的《桂英進室》;趙小樓的《長坂坡》等十四出,角色均為一時之選。蔣君稼的名字在戲單上書為“蔣君君稼”,戲碼排在倒第三。

 另一次北京某府堂會,共演出十多個劇目,喜、連、富三科弟子搭配班底,自中午起一直唱到午夜,大軸為梅蘭芳、楊小樓的《霸王別姬》,倒第二為程豔秋(即程硯秋)的《金鎖記》,倒第三為龔雲甫的《釣金龜》,倒第四為蔣君稼、姜妙香的《琴挑》,倒第五為言菊朋、陳德霖、裘桂仙的《二進宮》。這次陳德霖唱在前面,除說明老夫子謙讓外,也可見蔣君稼當時的聲望確非一般了。那時,京津各報對蔣君稼有很高的評介,《北京畫報》發表暑名文章,說他“年來藝事益精,聲名亦及大江南北。蔣君攻文學,尤工書法,誠票界傑出人材也。”因此,他和同期的朱琴心、林鈞甫、臧嵐光被譽為京劇票界四大名旦。

(二) 

 二十年代初期,國內軍閥割據,戰亂連年,天災人禍,民不聊生,這時,京津兩地伶票兩界的許多知名人士,為解救災民燃眉之急,經常舉行賺災救荒義演。青年時代的蔣君稼對此作過許多貢獻,多次受到社會輿論的褒揚。

 1924年,天津京劇界舉辦“江浙兵災籌賑義演”,當時的《新聞報》報導:“江浙義賑戲於十二月三十一日起,在廣和樓開幕,連演三天,得上好之成績……所得票資逾六千元,當場捐款者,亦頗不乏人。京津票友如王頌臣、劉叔度、張紫宸、陳煥之、蔣君稼、臥雲居士、郭仲衡、鐵林甫、王華甫諸君,以及在津久未登臺的名伶李吉瑞,皆每日串演其得意之作,熱心公益,可嘉也。”該報接著報導:“蔣君稼為北京票友中後起之秀,唱青衣極可與小梅(指梅蘭芳)相抗,梅去香港時,京中愛梅者,群探蔣君堂會之所,一聆其清音,以過梅癮……此次蔣第一日演《汾河灣》,郭仲衡去薛仁貴,第二日演《二本虹霓關》,去王伯黨者為鐵林甫,去東方氏者為小如意,第三日演《御碑亭》,郭仲衡去王有道,蔣之琴師某右手握琴,左手操之,亦一可志之奇藝。”同臺演出的有津名票王頌臣的《洪羊洞》、《空城計》;臥雲居士的《釣金龜》、《太君辭朝》、《徐母罵曹》以及李吉瑞的《獨木關》、《刺巴傑》和《翠屏山》。

 同年7月22日,北京地安門外毅成平民學校為籌建基金,以富連成科為班底,特邀伶票兩界,在吉祥園義演,那天演出的劇目有臥雲居士的《釣金龜》,王華甫配演張義,蔣君稼的《南天門》,楊寶忠飾曹福。當時北京報紙評論,說“是日君稼之嗓音清越,行腔宛轉,歌來極為動人。表演山路崎嶇、飢寒交迫之情景,描摹細膩,妙不可言。”該日大軸戲為沈富貴的《詐歷城》。 

 “五卅”慘案發生後,上海各界反帝情緒激昂高張,舉行罷工、罷市、罷課的“三罷”鬥爭,為聲援上海人民,天津南開大學學生組成“滬案後援會”,並會同津埠紳商兩界的“特別委員會”,發起援滬援粵大義演,由天津知名人士李組才、葉庸芳、王鏤冰等出面,於8月1日和2日兩天,假廣東會館演出。這時,蔣君稼正在病中,他不但抱病登臺,而且額外捐助大洋一百元,援助罷工中的工人兄弟和受難同胞。8月1日演出的劇目有容麗娟的《打花鼓》,劉叔度、趙鴻慶、邢蘭芳的《轅門斬子》,松介眉的《行路訓子》,李吉瑞、侯喜瑞的《盜御馬》、《連環套》,楊寶忠的《打鼓罵曹》,包丹亭的《雅觀樓》,郭仲衡、王又荃、蔣君稼的《御碑亭》;8月2日有容麗娟的《六月雪》,侯喜瑞的《青風寨》,劉叔度、趙鴻慶、邢蘭芳的《斬黃袍》,李吉瑞的《獨木關》,王又荃、郭仲衡、蔣君稼的《玉堂春》,松介眉、侯喜瑞、包丹亭、楊寶忠的《八大錘》帶《斷臂說書》;臨時又添演袁寒雲的《審頭刺湯》。 

 當時,天津各界對蔣君稼的義舉大加讚許,《津報》遊戲雜談說:“著名票友蔣君稼,此次最拿手之傑作於廣東會館,本系熱心義務,而扶病登臺者,非特此也,且捐助大洋一百元,以作援助滬粵罷工團之經費,當此形勢危急不堪設想之際,吾同胞之有財力充裕者,若盡如蔣君之所為,何愁最後之勝利耶!”該報《看看人家,比比自己》指出:“按票友二字,本應慷慨仗義,凡遇善舉,首當竭力提倡……始不負票友名稱也……吾津土地之大,票友之多,卒無如蔣君稼之熱心者,何哉?不惟不慨出囊錢盡力襄助,且有以義務之名,從中揮霍者,真真令人羞煞。”

 這次反帝愛國義演的情況,也可以從蔣君稼在農曆6月16日給雪農的一封親筆信中看到大概:“南大義務戲結果非常圓滿,兩夜收入,除開銷一切外,淨餘四千餘元……臨時因座滿而退出者,每晚有三四百人之多,盛況為從來所未有。稼嗓音託福極好,居然得前後臺熱烈之歡迎,實非始料所及……再稼因鑑於此次義務,能使開支多省一份,即可憐同胞可多得一份援助,是以除前捐助洋一百元外,並將稼名下應由該會支出之場面(琴、鼓、月琴、弦子)、梳頭、跟包等兩天應得工資計洋一百零五元,全部由稼自給。津地輿論界因弟如此,連日大加獎許。知所樂聞,謹以奉告。” 

(三) 

 蔣君稼和梅蘭芳,常被一些報刊稱為“伯仲之間”,他倆都拜過陳德霖,出於同一師門,在二十年代初,都已聞名藝壇,而他倆的私交,稱之為“伯仲”也是非常恰當的。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與梅蘭芳合影於浙江義園

 蔣君稼比梅蘭芳小7歲,1923年,蔣君稼經溥西園介紹,在梅蘭芳三十歲生日那天拜會了他,當時梅蘭芳熱情地向在座賓客介紹說:“這位就是蔣君稼先生,老夫子(指陳德霖)都稱讚他好呢!”原來,蔣君稼在北京第一次唱堂會,貼演《孝義節》,那次同臺的就有陳德霖的《宇宙鋒》,陳的戲排在蔣的前面,當陳唱畢在後臺下妝時,聽出臺上《孝義節》中大段正反調聲腔,唱得剛柔相濟,宛轉動聽。就問唱的是誰?管事告訴他是票友蔣君稼,陳德霖不禁頻頻頷首,說蔣是“正工青衣的好材料”。打這以後,老夫子盛讚蔣君稼這件事便在京劇圈子裡傳開了後來,蔣君稼正式拜了陳德霖,和梅蘭芳成了師兄弟。在此期間,他倆還經常同到王瑤卿家求教,過往甚密,並互相推重,終成知音。 

 蔣君稼在北京票戲,起初幾年,自己沒有置辦衣箱,凡有演出,都是借用梅蘭芳的“行頭”,梅蘭芳總把最好的借給蔣君稼。梅蘭芳每有新戲排練,總要把蔣請去,認真聽取他的意見,有些地方他們還會當場商量修改。蔣君稼私下多次對朋友談過,他在京劇界裡最為欽佩的有三人,即梅蘭芳、楊小樓和餘叔巖。 

 當時有些好事的人,很想請他倆來個同臺演出,以飽眼福,剛巧天津齊耀珊府假安徽會館唱堂會,他們便從中斡旋報合,同時邀聘梅、蔣參加演出,並議定雙演《五花洞》,商請楊小樓、裘桂仙為其配戲、誰知到演出的前一天,梅蘭芳忽然通知“回戲”,因故不參加演出了,原來《五花洞》裡的真假潘金蓮,必須一人一句輪唱見功的西皮慢板,在戲臺上誰把誰唱砸了都不合適,當初梅蘭芳的管事姚玉芙就不主張唱這出戏,後來梅蘭芳也覺得犯不著在那些闊老面前和師弟爭什麼輸贏,便藉故回了戲,梅蘭芳回戲後,主人只得臨時商請餘叔巖,和蔣君稼合了《御碑亭》,餘去王有道,蔣去孟月華,程繼先去柳生春,小翠花飾王淑英。第二天,蔣君稼專程訪梅,感謝他謙讓之意。

 梅蘭芳回戲後,那些好事者便互相謠傳,有說“有蔣無梅”的,也有說“有梅無蔣”的,某小報更是推波助瀾,說什麼“惟梅與蔣,差可相代而不容並立。”1925年2月20日,蔣君稼和餘叔巖、楊小樓、尚小云等應邀去奉天,參加張作霖壽辰堂會,梅蘭芳沒有去。次年同日,張府再唱堂會,梅蘭芳去了,蔣君稼卻沒有去,於是“不容並立”之說更囂塵上。其實經辦頭年堂會的吳俊升,事前因為梅蘭芳技藝已獨步一時,如果請來演出,勢必因一人而掩眾長,已經約好的其他旦角便會相應減色,所以便沒請。他覺得明年張帥壽辰堂會,再請梅蘭芳也未嘗不可。後來,少帥張學良認為還是應該把梅蘭芳請來,吳俊升徵得少帥同意,決定把堂會延長兩天,隨手發電給梅蘭芳,請他來奉天,可是梅蘭芳已經允承了金城銀行周作民家的堂會,不能違約,只得回電婉謝,吳俊升延長兩天的打算,也就只能作罷了。

 那次堂會一共唱了三天,戲單上的名角都直書其名,惟蔣君稼例外,稱“蔣君君稼”,蔣君稼演出的《汾河灣》《寶蓮燈》很受大帥讚賞,最後一天上午,張作霖特地召見蔣君稼,稱讚他的唱做功夫,另外饋贈重金和禮品,少帥張學良更隆重設宴款請蔣君稼和其他角兒。

 第二年張府堂會,果然請了梅蘭芳,沒有再請蔣君稼,這就是隔年裡吳俊升的主意。“不容並立”之說,純屬子虛烏有,梅蔣之間是一種互愛互重、互學互補、互讓互諒的君子之交。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梅蘭芳贈蔣君稼的照片

 1929年10月13日,天津商界巨頭葉星海病故,其子葉庸芳在天津浙江義園舉辦喪事,京劇名流陳德霖等都到津弔唁。那時蔣君稼正回常省親,聞訊後特地趕到天津追悼。祭奠儀式後,梅蘭芳和蔣君稼在義園門前合影留念,許多報紙的戲藝欄目裡登印了這幀照片,10月27日《上海畫報》還附了一段說明:“畹華入主菊部有年,君稼則票界旦角祭酒,昔雖同在舊都,各以事牽率,未嘗合影,乃不圖於吊葉之際,造成此像,其名貴為何如也。亟寄上畫,以供江南人士之想望二君者。” 

 1938年,蔣君稼告別北京,旋歸故里以後,他倆身處南北兩地,卻仍保持著親密情誼。遇有朋友自常州來京,梅蘭芳總要詳細打聽蔣君稼在常州的藝事活動以及生活起居。梅蘭芳每次南下演出,蔣君稼亦必專程前去拜會,暢敘離情。1945年蔣君在常州領銜一次義演,梅蘭芳還特地寫了一幀“宏我夏聲”橫幅,從北京寄到常州送給君稼,並記有“君稼仁兄精研國劇有年,南歸後不常弄,今以義舉演出,書此志盛”等語。 

(四)

 

 蔣君稼馳名京津後,震動了京劇的第二發祥地上海,於是各大劇場紛紛託朋友致意,邀他南下,1923年5月,林屋山人在《論譚富英》一文中說:“……至於君稼者,世家公子,新習劇,有名於京師,美貌清聲,後起中實無其匹,異日來滬,得名未必在豔秋、小云下”首先透露了蔣君稼可能到上海的消息。民國13年,上海《新聞報》報道“丹桂第一臺現聘祝陰亭、蔣君稼”的新聞;8月11日上海《金鋼鑽報》也有“海人第一臺近派人去京向蔣君稼極誠邀請”之說。北京《世界晚報》“劇場消息”也說“蔣君稼在上海,搭入天蟾舞臺演戲,暫不來平”,上海《申報》又連連發稿,報道“丹桂第一臺挽人聘蔣君稼,馬連良亦極力勸駕,並願以同來之條件為助雲。”以後,北京《輿論》、上海《大報》又多次透露蔣君稼將在上海演出的消息,民國15年(1926)農曆3月初十上海《晶報》新聞:“共舞臺已聘定言菊朋、王瑤卿、王少卿,丹桂第一臺亦聘定蔣君稼、祝蔭亭來滬獻藝,將與大新舞臺之梅蘭芳同時登臺。”《小日報》7月初八的“菊訊”更有“蔣君稼昨電北京親友,以及梨園界雲,已在滬梨園聯誼會掛號入名,實行下海”云云。

 那時的報紙新聞,準確性是極差的。蔣君稼到上海演出的消息鬧了兩年,還是不見他的蹤影,弄得大上海的戲迷一次次空歡喜,林屋山人在當時曾寫有一詩遙寄君稼,詩云:“都下歌聲海內聞,江城絲管亦紛紛,北來法曲都聽遍,玉步姍姍只有君”,表達了上海戲迷急切盼望蔣君稼來滬的心情,蔣君稼當時也不是一點沒有南下演出的念頭,可是正當權衡利弊的時候,看到上海報紙有關他“實行下海”的消息後,才覺得有闢謠的必要,因為“下海”唱戲,是他蔣家的族規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的,於是他就寫了一封信給《實事白話報》的“大主筆”,略雲:“7月30日、8月22日報載鄙人在滬大新舞臺劇及致電北京親友,在滬梨園聯誼會掛號入名實行下海各節,深為詫異。緣鄙人於今春回南,在裡者四月有餘,皮黃之調不彈已久,故決無在滬演劇之舉。至於掛號下海一層,則更無其事也。恐系傳聞之誤,務請速為更正,以昭翔實,而免各界誤會,幸甚。”

 這家報紙全文發表了蔣君稼原函,上海戲迷始覺盼了許久,全是空穴來風,大失所望,1926年9月,蔣君稼終於打定主意,應了上海大新舞臺聘邀。南下之前,他在北京宴請王瑤卿、溥西園、朱素雲、陳彥衡、言菊朋,商量組班。最初他想和言菊朋合作,請陳彥衡操琴,言菊朋當時因故不能成行,便改約老生祝蔭亭和武生孫毓堃入班。商定祝蔭亭掛二牌,孫毓堃掛三牌,蔣君稼掛頭牌,再加上蓋叫天、金少山等大新基本演員,可說是陣容強大了。

 消息到了上海,大新舞臺門面裝飾一新,用電燈成的“蔣君君稼”四個大字大放毫光,上海《新聞報》也以八開版面,刊登了巨幅廣告。正當蔣君稼籌劃就緒之際,他的天津好友葉庸芳卻出來干預,扣住他的行頭,對君稼曉以利害,多方勸阻,原來當時的上層社會,認為玩票尚不失為雅趣,可要正式掛牌下海,那就屬於“倡優隸卒”一類了,蔣家老前輩當初也反對君稼唱戲,曾有“他真要唱戲,就不讓他續進家譜”之說。這時蔣君稼也有點後悔起來,想到年前父親染病時南下探親和北上接眷途經上海期間,以及年內上海總商會,中華義勇團等都曾再三請他“幫忙”或參加遊藝會的演出,都被自己以父病為由而加以謝絕,如今時隔未久,忽而在上海掛牌登臺,難免授人以口舌,於是他只得推託家事,終止南下。上海《時事新報》被露了“君稼之三怕父竹莊先生,以君稼未便彩唱”的消息,由蔣竹莊出面,以平息風波。大新方面由葉庸芳調停,賠償經濟損失銀元五千,才算勉強了結,這時,其他角兒都已在上海到齊,遭此變故,只得倉卒上陣,由祝蔭亭、孫毓堃挑梁,仍由原班人馬開鑼,那時戲迷的胃口歡喜旦角,一個北京來的班子,沒有頭牌青衣,當然大煞風景。頭一天,看客就稀稀拉拉,以後幾天更是一落千丈,事後祝蔭亭十分懊喪,一氣之下,發誓脫離梨園,從此不再登臺。大新舞臺也虧了本,多次揚言“蔣君稼今後再到上海唱戲,還要找他算帳”,上海的流氓頭子也罵了許多撤潑話,所以蔣君稼以後再也不敢到上海演出了。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與夫人丁淑琇 

 後來,蔣君稼又一次到了上海,住在新大沽路永慶坊,他在上海的朋友丁慕琴、張小漁、舒舍子、鄭子褒等在大雅樓請他吃飯。那天,朋友們見他興致極好,便臨時請人央來一位名叫四寶的琴師,請他清唱。蔣君稼情面難卻,即席唱了一曲《三擊掌》,又唱了一段《孝義節》,聽的人都忘記了吃喝,連堂信也坐下來聽戲,平時十分擾雜的大雅樓一時鴉雀無聲,只有他的歌喉獨佔春色。這時,賓客中有位姓田的,忽然家裡打來電話要他回去會客,田某說:“要聽蔣君稼唱戲,沒工夫回家。”他家裡人聽了,急忙擱下電話,乘車趕到大雅樓,可是廳內連插足的地方也沒有了,只得進入隔壁房間聽“隔壁戲”,總算聽到了蔣君稼和張小漁合唱的一曲《南天門》,蔣君稼事後得知此事,不禁深深嘆息:“上海人這樣見愛、可惜我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在上海演出,真令人遺憾”,他所說的“某種原因”當然是指大新舞臺毀約的事了。

 蔣君稼在上海雖然未曾演出,但他的聲名卻在上海廣為傳播,於是上海戲迷便買了他灌製的唱片來聽,一時竟至商店備貨脫空。各唱片公司見有利可圖;便爭相禮聘他灌製唱片。上海蓓開公司曾在請定梅蘭芳、程豔秋、程玉菁、朱傳茗、楊寶森、譚小培、譚富英、蘇少卿、金少山、潘雪豔等名家灌片的同時,也請了蔣君稼,蔣君稼在蓓開公司所灌製的唱片,有《貴妃醉酒》全本二片,《五花洞》、《探寒窯》合一片,《二進宮》一片。據梅花館主介紹,《二進宮》的唱詞,為孫春山太史所編,外間罕有流傳,只有陳彥衡有這個秘本,是陳親自為君稼說腔傳授的。君稼以前在高亭公司曾經灌製過《五花洞》前段,銷路奇暢。這次蓓開所灌的乃是由“十三咳”起接唱二六的後段,蔣君稼在天津為高亭公司灌唱的有《南天門》、《五花洞》,由陳彥衡操琴。

 美國維克多公司也請蔣君稼灌唱了《孝義節》、《醉酒》、《虹霓關》。同時灌唱的還有梅蘭芳的《廉錦楓》、《西施》、《玉堂春》;程豔(硯)秋的《玉堂春》、《青霜劍》,上海謀得利公司請蔣君稼灌製了《孝義節》、《汾河灣》、《梅花鎮》、《回龍閣》、《虹霓關》,後來高亭公司又請他和陳彥衡合作,灌唱了《戰蒲關》,這次在高亭同期灌唱的還有徐碧雲的《寶蓮燈》、徐碧雲和蕭長華的《女起解》、蕭長華的《連升三級》、馬連良的《雍涼關》。

 蔣君稼所灌唱片,大都載入那時的《新大戲考》。

(五) 

 蔣君稼長期寓居北京,但在二十年代期間,曾多次回常省親,每次回到故里,鄉親友好及本地票友,總要請他唱上幾曲,以聆清音。民國13年(1924)6月,蔣君稼去北京後第一次回常,他在家中接待了同鄉友好張肖傖、王春舫、吳純伯和他在冠英小學的同學邱元生。張肖傖有一份手稿,記述了這次聚會的情況:“蔣君之歌,所以能負盛名於京津及各地者,在蔣君之戲,不趨俗尚……蓋其心志在上追紫雲、德霖,其所造就,則在王瑤卿、陳彥衡等之指示,而陳德霖稱其為票界之奇才,餘叔巖稱其遠勝尚小云,內外行一致推崇,全由蔣君稼天賦歌喉,剛健而兼婀娜,故字字珠玉圓潤,高下得宜,其最好處,尤在聲細如遊絲飄空,幾令聞者閉目神往,而聲高時又繞樑有致。是日蔣君先唱《汾河灣》頭段,繼唱《孝義節》二黃正板,聽者固多知其音節之佳,唱腔之宗德霖,實為他伶所望塵莫及,又歌《二本虹霓關》之小生四句搖板,極饒小生韻味,絕然不與青衣相混。繼又接唱《醉酒》頭段,高下疾徐,宛轉動聽,有壓倒京中之以《醉酒》稱名者。最後歌《二本虹霓關》之二六與流水,蔣君稼之二六、流水在京每唱必博得滿堂彩聲,宜共聽者,嘖嘖讚歎矣!未由莊福生奏笛,君稼又歌崑劇《琴挑》一曲,極輕盈流利之妙,是日聽者甚多,立於戶外靜聽妙音者,途為之塞。”

蔣君稼藝壇摭聞:“平原濁世佳公子,偶見梨園一樹花”

蔣君稼便裝照片 

 同年8月1日,他的母校冠英小學召開第二次年會,決定於8月8日舉行校友大會,蔣君稼高興地接受了校方的邀請,遊藝會那天,由邱元生操琴,他唱了《汾河灣》《醉酒》和《虹霓關》三出,那些聽到消息後專程來常聽蔣君稼唱戲的上海、蘇州、無錫、江陰等地的票友,都說:果然名不虛傳。

 民國14年(1925)間,崑曲名家俞振飛由本地人陶希泉陪同來到常州,商會會長郭次芬在家設宴招待俞振飛,這時蔣君稼適巧又一次回裡,也應邀出席郭家宴會。南北兩位名家早已互相傾心,縱談古今劇事之餘,蔣君稼清唱了《虹霓關》、《孝義節》,俞振飛奉陪了崑曲《金雀記·喬醋》。唱畢,彼此稱羨不已。

 民國17年(1928)蔣雪莊病故,蔣君稼束裝回常,繼承他父親的蔣懋大銀樓,同時他又被推為“乾運公所”委員會主席。此後,北京、上海雖多次懇請,都未應承,在家鄉常州也很少參加演出。

 活動民國19年(1930)年9月,常州票界在縣中操場舉行了一次為期三天的演出,經再三商請,蔣君稼唱了三場清唱,頭天《坐宮》,次日《武家坡》,第三天《孝義節》。周葆貽《企言隨筆》記載了當時蔣君稼清唱時的情景:“廣場群眾細語,初若眾蚊成雷,至君稼發音,四座無言,萬籟俱寂,此際但聞繞樑之音,莫謂此間無賞音人也。”知名人士顧嶠若在這次集會間說:“君稼極認真研究一字一音,嘗因一字之疑,而不惜奔馳遠道,就教於知音,以求準確,用心如此,故其成就者大,雖在少年,早已名滿天下矣!”

 民國27年(1938)抗日戰爭期間,華北國土淪陷,蔣君稼決定南歸時感慨萬分,在北京《京報》發表一則啟事,向北友好告別:“敬啟者,君稼累年燕北巢痕,宣南泥爪,叨近蘭臺之群彥,過辱藻鏡之頻施,往者聽湘靈之鼓瑟,每虞絕響於朱弦,慕郢客之能歌,時寄遐思於白雪,緬惟北林逸韻,敢希曇首之前塵,藐茲南部新聲,亦忝昌齡之畫壁。珠璣百琲,殊榮則字寓袞褒,金石千聲,清誨則談霏玉屑,不謂輕輇之末技,盛邀大雅之賞音。今者禮讀曲臺,帆掛虞裡,緘留尺鯉,輒斆詹詹之小言,身似歸鴻,仍貯依依之別思。他日高樓風雨,定低徊於崔九堂前,故國星霜,寫哀愫於何戡譜裡。戊寅九月十七日蔣君稼謹啟。”

 蔣君稼從此便結束了北京的寓居生涯,此後一別,就再也沒去過北京。回常以後,他深居簡出,也不再尋求皮黃絃索之樂了。

 解放以後,息影閒居達10年之久的蔣君稼,他的戲劇活動卻又重新活躍起來。1951年抗美援朝期間,他毅然而出,偕常州京劇票友在西門大華大戲院為捐獻“魯迅號”飛機義演三天,藝術大師梅蘭芳聞訊後,用“愛國精神”四字寫成條幅,從北京寄來常州,表示他對這次義舉的讚賞。

 捐獻“魯迅號”義演,第一天戲目有《捉放曹》、《打漁殺家》、《龍鳳呈祥》,蔣君稼演大軸,貼《女起解》,由上海名醜包式先配演崇公道,第二天有《草橋關》、《開山府》、《金玉奴》、《群英會》,大軸《四五花洞》,由蔣君稼、焦吟松、潘蕙梅和上海名旦金豔霞四演潘金蓮,常州餘派名票汪劍農配演胡大炮。第三天有《沙橋餞別》、《空城計》、《荒山淚》和蔣君稼、汪劍農的《汾河灣》,這年君稼已經51歲了,這次重度登臺,扮相清麗端莊,行腔悠美動聽,風采不輸當年。

 這次義演,他雖然取得了卓越的聲譽,但他自己也明白,體質已大不如前了,容顏也日見憔悴;噪音雖仍剛勁清脆,但已感到音色帶幹,沒早年那麼甜潤了,尤其是在這次義演後不久,又一次在大華大戲院演《玉堂春》,忽然舊病胃下垂髮作,腹痛如絞,唱至西皮慢板第二句,就已汗流滿腮,只是撐足了勁,才算勉強支持到曲終,此後,他知道自己藝術生活的黃金時代即將過去,如不趕早,就沒法東山再起了。所以後來在上海戲校執教期間,曾幾次籌劃組班演出,但終因人事、行頭和體質等諸多原因,未能如願。 

 自從回到常州以後,蔣君稼總不時回憶在北京的一段經歷,想到許多藝友,尤其是梅蘭芳先生。他每天翻閱北京報紙,在新聞報道中尋覓梅師兄的行蹤。有次,他突然想到請梅蘭芳到常州來演出,一則可以歡敘友情,略盡師弟之誼;二則也可以讓家鄉觀眾,有緣欣賞當代藝術大師的精湛藝術。他曾多次代表有關方面,函請梅先生蒞常。五十年代中期,梅蘭芳率團在上海演出,他便專程赴滬懇請。

 這次蔣君稼到上海,同行的還有邱元生,下車後他們直奔思南路梅宅,正好王少卿也在。蔣君稼稱王少卿為二哥,王少卿稱蔣君稼為四哥,多年不見,異常親熱。他們挽手上樓時,梅蘭芳已聞訊迎了出來。乍一見面,梅蘭芳微微一笑,親切地說:“真是少年子弟江湖老,看你,頭髮都白了”,他們十分懷念青年時代在北京的漫漫歲月,往事歷歷在目,談來如數家珍,暢敘之餘,又覺流光易逝,彼此均已蒼老,引出許多感慨,至於到常州演出的事情,只因梅蘭芳南下的臺口早經排定,無法更動,只得委請師弟代他向常州觀眾致意,並表示今後一定來常演出,以後梅蘭芳又幾次南下,每次都因任務緊迫,不能轉道來常償還,不料1961年8月8日,他竟溘然長逝了。

 梅蘭芳逝世的消息傳到常州,蔣君稼不勝哀慟,他在《常州日報》上發表一篇文章《悼梅蘭芳先生》,文中詳敘他和梅蘭芳之間的深厚情誼,高度頌揚梅蘭芳為人的美德和對藝術精益求精的進取精神。字裡行間,寄託著他的無限哀思,翌年8月8日,南京文藝界舉行“梅蘭芳逝世一週年紀念”活動,蔣君稼應邀赴寧,在紀念會上發了言,緬懷梅先生業績,《新華日報》發表了他講話的摘要,他還在紀念活動期間唱了幾曲梅派唱段。

 以後,蔣君稼在常州還參加了幾次演出,也和顧嶠若以及客居常州的湖南畫家龔鐵梅。著名攝影家吳中行等在宣傳總路線活動中上街清唱過自編的節目,但終因下垂日趨嚴重,已經提不起丹田之氣了,對於京劇,除有名角來常演出到場觀看和參加必要的社交活動,以及和青年票友說說戲外,幾乎不再涉獵了。解放以後,蔣君稼曾先後擔任常州市政協委員、常州市文聯常委、區人民代表和常州市業餘京劇研究社名譽社長等職,於1966年8月30日因病不幸去世,終年66歲。 

 (《毗陵曲壇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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