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用一部《小姨多鶴》告訴我們:怎樣才是真正的可愛女人

文|大翎

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

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透明的讓我感動的可愛女人

壞壞的讓我瘋狂的可愛女人

讀著嚴歌苓的《小姨多鶴》,腦子裡不自覺地響起周杰倫的《可愛女人》。

不得不說,嚴歌苓真的很會講故事,她的筆力已經爐火純青,寫什麼都好看。難怪莫言會評價:“她是真懂小說技巧,我們是懵頭懵腦地憑著感覺去寫。”

寫完妓女扶桑、少女小漁、寡婦葡萄……還不夠,嚴歌苓在《小姨多鶴》中,再添一個亂世中的堅忍女子。不對,應該是兩個。

嚴歌苓用一部《小姨多鶴》告訴我們:怎樣才是真正的可愛女人

1945年前後,日本戰敗,當初大批移民到中國東北開荒的日本人被拋棄,日本村莊開始恐怖的集體式自殺,16歲的竹內多鶴逃了出來,但也失去了所有親人。她被裝在一個麻包袋裡,論斤計兩地賣入張家,做了張家二孩的妾。

嚴歌苓沒有給讀者喘息的時間,開篇立馬帶來一團血肉模糊的故事,她橫衝直撞,不帶拐彎兒,迎面撲來一頭一臉的血腥味兒。

當我看得渾身哆嗦,坐臥不寧時,她卻舉重若輕,用一種局外人的平靜語氣,把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呼天搶地、絕地大逃亡……甚至生母殺嬰如此可怖的情節,一字一句地娓娓道來。

我沒想到,《小姨多鶴》的開頭是這般血淋淋,起了我一身雞皮疙瘩。瘋狂的歷史,駭人的畫面,在嚴歌苓規矩且講究的筆鋒下,呈現出一種超越小說載體般的真實。

如果有人問,戰爭會帶給老百姓什麼?那麼滅族、丟棄、販賣等詞兒一定不侷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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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我還在顫抖地想象著“由五百多具屍體所凝結的巨大而鮮紅的血球”時,嚴歌苓卻筆鋒一轉,來到飄著白茫雪花的張家,給這個精神瀕臨崩潰的日本女子披上了一件溫柔的衣裳。

多鶴是不幸的,也是有幸的。

張家二孩本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朱小環,雖說小環不能生育,但她對多鶴的三個孩子視為己出。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有人家裡居然藏著小老婆,而且還是日本的,而且一藏還是十幾年。這故事不好看才奇怪!

一個男人,兩個女人,共處一室,在三個孩子面前,多鶴的身份只能是小姨。

多鶴既能謙忍到底,又能發狠來愛;小環外表潑辣,內心柔軟。三個人,忍是愛,不忍也是愛,竟然也和諧了。

可是,故事越到後面,嚴歌苓好像越來越喜歡小環,落在她身上的筆墨也愈發濃重。我本以為,小環是用來襯托多鶴的那層底色,讓多鶴開花。

而實際上,嚴歌苓是在寫兩個女人的命運:一個日本女人,一箇中國女人。

一個習慣隱忍、謙遜禮貌、寧願號啕也不敢飲泣的日本女孩。

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罵架捨得臉、打架捨得命的東北妹子。

而實際的實際,她是在寫兩個民族的人生哲學。

小環代表中國農村婦女寵辱不驚的處事態度——平常心,一句“湊合”常掛嘴邊。

多鶴則秉承日本人的執著和堅持,“不湊合”才是她的生存法則。

但在我眼裡,這兩個女人都是可愛又性感的。

不難發現,嚴歌苓筆下的女子都有著共通性。不管是匿藏爹爹的王葡萄,還是用“湊合”戰勝“不湊合”的朱小環,又或者是忍忍忍出愛的竹內多鶴,她們都是渾然天成的“生胚子”,天真、執著、堅韌、善良。

而“生胚子”更是有一種別樣的性感:她們或許有著白皙的皮膚,或者有著姣好的身材,或許有著濃密的毛髮,又或許什麼都沒有,只有執拗的性子。

這些女子永遠充滿質感,像一根柔軟而結實的藤,韌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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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在想,為什麼嚴歌苓筆下的人物和故事都如此動人而真實?為什麼她的作品總會給讀者帶來一股酣暢淋漓的閱讀快感?

拋開高超的寫作技術不說,嚴歌苓的作品一直離不開宏闊的時代背景,讓其儘可能地成為服務於故事情節的“好料”。

美國敘事學家哈里·肖認為,現實主義小說要求有一個“歷史化的敘述者”。其中一種敘述方式是:進入故事空間,與社會歷史語境緊密相連,體現出特定歷史時期的世界觀。

無疑,嚴歌苓很喜歡這種敘述方式,她極具代入感的文字,真實地給讀者展現了一段歷史。我們熟悉的“大鍊鋼”、“文革”、“三年困難時期”等歷史事件毫無保留地被付諸於紙上,成為嚴歌苓小說裡的大背景。

但她對政治不感興趣,因此也就不對歷史做任何評價。她只是純粹地在講故事,不偏不倚的。

她講故事的慾望超越了一切,就像一個導演忍不住要告訴觀眾,電影的主旨是什麼。

對於一個作家來講,這是很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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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說高超的寫作技術。

熟悉嚴歌苓的朋友會發現,她的文字有一個很大的特點:絕無多餘之筆。

我認為,這歸功於她超強的紀律性。

在很多評論家眼裡,嚴歌苓並非一個文學奇才,她身上的標籤更多是:嚴格、自律、規矩、堅持……超前。

都說寫作是一門手藝,嚴歌苓在小說裡把這門手藝發揮得淋漓盡致:見不得一句廢話,見不得一字多餘,不拖沓、不浪費、不炫技,甚至連矯情也很少找到。

作為一名讀者,我明顯地感覺到,嚴歌苓並非依靠本能來寫作,而是遵循自有的一套嚴謹而規矩的結構,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反覆演算後的結果。

她從不是天才,甚至曾在訪談中笑說:“我用的都是笨功夫。”

堅持每天寫作6小時,從不間斷與拖延。“嚴格、自律、堅持”是嚴歌苓的人生法則。

她曾說:“當你懂得自律,那些困難都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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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想說說“超前”。

很多人覺得,《小姨多鶴》是一部讓人看得心肺皮肉都疼起來的作品。“竹內多鶴”這個人物形象簡直逼真得讓人心疼。

淚水在她黑而清澈的眼睛裡成了兩個閃光的環,轉過來,轉過去。

我透過那層白紙黑字,彷彿能看到多鶴眼裡轉著的淚環,內心也跟著一閃一閃地疼起來。

我忍不住思考,竹內多鶴是如何被塑造出來的?

為了寫《小姨多鶴》,嚴歌苓去了三趟日本。

首先,她到多鶴原型的故鄉,尋訪那些曾到中國東北墾荒的日本人,還有當年那些曾被中國家庭收養的女孩。

然後,為了瞭解日本女孩的心情,她去了沖繩的紀念館,看著那些死於沖繩之戰的稚嫩女孩的容顏,她潸然淚下。從此,“多鶴”漸漸有了具體的形貌。

但嚴歌苓仍不滿足,之後又去了一趟日本鄉村,看到跟城市裡不一樣的日本人儀態和精神。“好了,我找到這種感覺了。”

三趟旅程,每趟都有收穫。就這樣,竹內多鶴活了。

中國作家格非曾說:“在這個生活經驗日漸趨同的社會里,嚴歌苓這種體驗式的寫作方式非常超前且值得學習。”

不光是《小姨多鶴》,嚴歌苓的多部作品,比如《老師很美》、《第九個寡婦》、《陸犯焉識》等都是通過實地調查、親身體驗、查找文獻等方式來獲得素材。然而,在很多人看來,這是既浪費金錢和時間,又沒有實際意義的投入。

但事實打臉了一切質疑的聲音,嚴歌苓反而在這種不斷積累見聞、知識和經驗的過程中,提高了自己的寫作水平。

而讀者感受到的那種逼真和心疼,正是來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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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請允許我做下總結。

《小姨多鶴》講的不僅僅是日本女子竹內多鶴,它更是給我們展現了母親多鶴、妻子多鶴、妹妹多鶴……一個會讓讀者愛上的小姨多鶴。

這是一個完美的女性形象。而這種“完美”恰恰又跟代表著中國傳統女性形象的朱小環有著千絲萬縷的重疊。

嚴歌苓的巧妙在於,她喜歡寫那些徘徊在社會邊緣地帶的女性:妓女、寡婦、異國小妾等等。

這些小人物很小,也很卑微,但她們身上的堅忍與韌性,卻折射出一種獨特的可愛與性感,也折射出一種動人心魄的人性光環。

能挖掘到這種女性光芒的嚴歌苓很厲害,難怪朋友會評價:“嚴歌苓,是一支毒槍。”

在我眼裡,可愛又可敬的女人,不光是多鶴、小環,也不光是扶桑、小漁、葡萄……

還有,嚴格且自律的嚴歌苓女士。

她的可愛是清爽而透徹的,她對寫作的堅持能讓我產生創作的衝動。

正因如此,她有著一名作家該有的自信:對於自己的小說,從來只有生養的痛,沒有拿不出手的愁。

我打心底裡佩服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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