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復《浮生六記》:琴瑟和鳴的婚姻,卻透出一種悲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我們常用“宜家宜室”來形容夫妻和睦,家庭和順。在《浮生六記》中就出現了這樣的夫妻,沈復和他的妻子芸,青梅竹馬,互生情愫,婚後的他們舉案齊眉,琴瑟和鳴。他們在一起共度半生,由開始的吟詩作畫,到後來的貧困潦倒,一步步經歷著生活的磨難。而芸的早逝,也成為沈復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

沈復《浮生六記》:琴瑟和鳴的婚姻,卻透出一種悲涼

1.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林語堂曾評價芸是“中國文學中一個最可愛的女人”,評價很高,但芸是實至名歸。

首先,她聰慧浪漫

自小學說話時,只聽一遍《琵琶行》,她便能背誦,因為背誦,跟著就會識字,後來能作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這樣的詩句,這一切都是自學,可見芸是天資聰穎。

婚後的芸,又添一層浪漫情趣,能和沈復一起背詞賞詩;喜歡在林中拾些別緻石頭回家裝扮成盆景;能用針線把昆蟲置於畫中,更添栩栩如生,芸的心靈手巧,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效。

一個家庭是否有情趣,是否過得舒心暢快,大部分取決於女主人,他們夫婦早年間的愜意日子,離不開芸的聰慧和浪漫情懷。

其次,她貌美心善

她削肩膀長脖頸,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顧盼之間,神采飛揚,情態纏綿,讓人深消。

看書中描述,芸即便不是一等二等的美女,也確實是位佳人。她的美,更多是含蓄之美,美得不張揚,不浮誇,不僅外貌美,心地一樣美如璞玉。

為了祈禱沈復早日水痘痊癒,芸默默吃了幾年齋飯;沈復弟弟娶親時,缺少珠花,芸便拿出自己的珠花以解燃眉之急;最後生活潦倒之時,僕人把家當偷走逃跑,芸還一直擔憂僕人的平安,她的善良是純真樸實的,哪怕對待僕人,也沒有絲毫架子,總能溫和以待。

最後, 擁有真性情。

芸的真性情,體現到她對感情的看中。她曾為沈復尋找一名美妾,二人結拜為姐妹,芸真心待她,卻不曾想那女子為了嫁到豪門,毀了誓約,這可傷了芸的心,她每提及此事,便悲傷不已,最終憂思而過,身體越發不好了。

她對沈復的愛,從最初的藏粥開始,一點點變得濃烈。她常祈禱二人能白頭到老,還期盼著下一世能繼續做夫妻,哪怕到最後日子變得顛簸流離,她也不曾埋怨丈夫一句,依然竭盡所能地維持家庭。

不得不說,這樣聰慧浪漫,有生活情調,同時貌美心善,寬容大度,還能吃苦的女子,就是放在現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她集很多優點於一身,怪不得連譯者都覺得沈復配不上她了。

沈復《浮生六記》:琴瑟和鳴的婚姻,卻透出一種悲涼

2. 愛情再美,婚姻依然充滿悲情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

沈復和芸的婚姻,在經歷了最初的唯美浪漫之後,也進入了柴米油鹽、家長裡短的階段。公公知道芸能識文斷字,就讓她幫忙寫家書,後來因為一些閒言碎語,婆婆就把矛頭指向芸,說她信中傳達有誤,芸便不再寫,又被公公認為是懶散,不屑於寫,就此失去了公公的歡心。

公公在外做官,生活起居無人照顧,便有了納妾之意,芸為此事奔波,尋得一位合適姑娘,偷偷送去,得到了公公認可,卻被婆婆知道了,這下在婆婆那受到冷落,失去了歡心。

除了公婆矛盾,還有家庭兄弟間的隔閡。沈復弟弟曾用芸做擔保人去借錢,後來別人來追債,芸便著急催促,誰料信件被公公看到,誤以為芸搬弄是非,誹謗小叔,是荒謬悖逆之行為,公公大怒,要把芸趕出家門。

後來誤解雖然解除,但芸的形象在公婆心中已經一落千丈。

芸是重情之人,被公婆奚落之後,心中一直難以釋懷,後來幫沈復納妾一事,被公婆知曉,說她與紅樓女子結拜,不守閨閣訓令,再次勃然大怒,這次真的把他們夫婦趕出家門了。

芸聽知了這一切,哭道:公婆發怒到此地步,都是我的罪孽。妾身死了,郎君無事,郎君必然不忍心;妾身活著,要和郎君分離,郎君必然不捨得。

因為這幾次家庭矛盾,他們夫婦竟然到了去投奔他人的地步。可見,再美好的兩情相悅,也經不住家庭矛盾的滋生,沈復所在的清朝是這樣,現在的我們何嘗不是這樣呢?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雖有些偏激,但很多時候,愛情一旦走進婚姻,必然會受到一定的影響。家庭的矛盾,生活習慣的差異,養育孩子的艱辛,家長裡短的瑣事,這些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愛情的保鮮期。

其實,婚姻是另一種愛情的開始。當愛情糅合在家庭瑣事裡,摻雜在柴米油鹽中,這樣的愛情才能更經得住時間的考驗,能夠細水長流,也多了份真實的煙火氣息。

沈復和芸的家庭悲劇中,一方面是芸溫柔謹慎,不願過於解釋,一方面是沈復缺乏男子擔當,眼看著妻子受了委屈,遭到誤解,還不向父母說清原委,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當時的時代背景造成的,父母的威嚴過盛,子女絲毫不能違背,封建禮制的壓迫造成了很多悲劇。

沈復《浮生六記》:琴瑟和鳴的婚姻,卻透出一種悲涼

3. 貧賤夫妻百事哀

《浮生六記》到了第四記“坎坷記愁”的時候,已經完全走向悲涼氛圍了。最初的你儂我儂,詩情畫意,已變得虛幻縹緲,猶如前世了。

他們的坎坷,是從貧窮開始的。

我連年沒有工作的機會,只好在家門口設個書畫鋪,三天的收入,還抵不上一天的開支,焦慮勞碌,困苦不堪,狼狽不已。隆冬季節,我們沒有裘可以披身,只好挺身在寒風裡走。

離開了家庭的支撐,加上沈復仕途的不穩定性,他們連日常生計都負擔不起,不得不到親戚朋友那裡借錢度日,如果連吃穿都要發愁,那裡還會有詩情畫意呢?

而芸,經歷了這些波折,遭受了骨肉分離之痛,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在異鄉病故,沈復身無分文,連下葬的錢都沒有,最後靠朋友的捐贈,才能辦好芸的喪事。之後,留沈復一個人失魂落魄,獨自顛簸流離。

種種美好,也如昨日流水,一去不復返了。

沈復和芸的仙侶生活,始於他們的兩情相悅,始於芸的可愛浪漫,始於他們的心有靈犀、琴瑟和鳴;生活的破滅,則源於封建禮儀的壓迫,源於家庭瑣事的矛盾,源於顛沛流離的困苦。

時至今日,依然存在著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現象,有人說,錢是身外之物,不重要,但具體到家庭生活中,哪一樣都需要金錢的支撐,再美好的愛情,再有情調的浪漫,也被因為經濟上的窘迫而破滅。

我們不提倡物質至上,但沒有物質基礎的婚姻,就如沙漠中建房子,根基不穩,風一吹就倒。

通過他們的婚姻走向,我隱約覺得沈復不夠有男子擔當,還要依靠芸做刺繡來賺錢,這也可能因為當時謀生的途徑比較少。如果沈復能發憤圖強,承擔起一家人的生計,他們的婚姻斷斷不會走向流落他鄉的悲慘境地。

沈復《浮生六記》:琴瑟和鳴的婚姻,卻透出一種悲涼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 燭夜遊,良有以也。--李白

人生不過是一場大夢,其中又有多少歡樂的時光呢?我們無法預料夢的結尾,更不知前途如何,能做的不過是把握當下時光,就如沈復夫婦那樣,對酒賞月是樂,畫畫寫詩是樂,打情罵俏是樂,享受眼前景色,珍惜身邊佳人,才真是是為歡幾何吧。

沈復夫婦雖然最後落得流離失所,但他們新婚後的恩愛愜意,將是心頭永遠抹不去的甜。

通過《浮生六記》這本書,我們看到了一對平凡夫妻的生活經歷,他們的日子過得清苦,甚至後來難以為繼,但能在清苦中過出浪漫別緻的風采,無一不是芸的功勞。人的一生很漫長,順境逆境都會出現,好日子裡,能做到低調沉靜,壞日子裡,能做到樂觀豁達,那麼這一生的日子,都會變成溫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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