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之前在做十月新片前瞻的時候，還專門提過，十月是個好月份。因為，有兩部我非常期待的影片，都會在十月內地上映。
這兩部影片，分別是昆汀的《好萊塢往事》，以及李安的新作《雙子殺手》。
不過，如今回頭再看，其實還蠻諷刺的。因為，《好萊塢往事》已經宣佈撤檔，具體什麼時候能上，誰也說不準。
而李安導演的《雙子殺手》雖然如期上映，但是，卻遭遇了非常大的質疑。
如今，影片豆瓣評分7.1分，在李安執導的劇情長片當中，僅高於6.7分的《綠巨人》
而在IMDb的評分則更難看，上萬人評分，僅有5.7分，尚且沒到6分的及格線。
而更難看的則是爛番茄的媒體評價，25%的媒體新鮮度，4.6分，已經是李安導演職業生涯最低分了。
甚至，在票房方面，同樣表現不盡人意，北美迄今不到4000萬美金。內地也已經被《沉睡魔咒2》，甚至《中國機長》超越，票房預期也是一路走低（雖然，《沉睡魔咒2》也不咋地）。
當然，我們不能僅是以票房和別人的評價來評判一部影片，但是，這些數據或者可以從不同維度去構成一個參考。
也許，李安導演的這部《雙子殺手》，真的不太行。
那麼，李安導演的《雙子殺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
在探討這個話題之前，倒是可以先聊聊我自己的感受。
因為，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已經二刷了《雙子殺手》。
沒辦法，關於這部影片放映標準的科普實在是太多了，什麼cinity，杜比視界，IMAX，120幀、4K、3D，總之，版本多到讓人眼花繚亂。
也會讓大家覺得，僅是看了一個版本的《雙子殺手》，顯然，是沒辦法真正欣賞到這部電影的好的。
相信身邊也有不少朋友不止看了一遍，這就是所謂的技術朝聖吧。
只可惜，即便是二刷之後，其實我還是沒有辦法真正愛上這部電影，應該，也不會再去三刷了。
當然，即便如此，我仍然非常尊重李安導演，甚至，很尊重他在《雙子殺手》當中的那些實驗與探索。
這樣的觀點，似乎成為很多朋友的一個共同的觀點：我們很愛李安，也很佩服他在120幀上做的影像探索與實驗，但是，我們還是沒辦法真正喜歡上《雙子殺手》這樣的電影。
是的，李安導演在3D、4K、120幀影像上面的堅持與努力，是始終讓人尊重與佩服的，我們也特別希望他可以在這個領域，真正找到適合的路，去證明自己。
其實在華語導演裡，甚至是整個電影圈，李安導演都是一位非常有勇氣、且有探索精神的導演。
很難想象，這個表面溫和，一臉慈祥的李安，內裡卻是個野心很大、胃口也很大的男人。他討厭重複，並渴望挑戰，就好像從影這些年，他就已經嘗試了各種類型與題材的製作：無論是古裝片、西部片、愛情片、家庭倫理、超級英雄、冒險、名著改編等等，他都有嘗試。
而這次的《雙子殺手》，則是一部帶科幻元素的動作片。
當然，《雙子殺手》的探索，遠不僅是類型與題材本身。更多的還是影像方面，是又一次4K、3D、120幀的製作。而且，這次是動作片，難度自然更大。
而這些，都是新東西，應該怎麼拍，誰都不清楚。只能一點點學、一點點試。
記得當初宣傳《比利·林恩》的時候，李安導演就曾說過，用120幀3D拍攝電影，其實還有太多值得探索的地方，包括攝影、燈光、場面調度，甚至演員的表演，其實都要跟過去拍電影不一樣，也都需要有新的探索。
於是，李安導演更像是在重新學習拍電影。
而這，也是他想要在拍完一部120幀劇情片之後，又嘗試去拍120幀動作片《雙子殺手》的原因吧。
就像一開始說的，李安導演是個很有野心的男人。自從接觸到3D、120幀這些新東西之後，他就完全陷進去了，並希望，以自己的努力，讓這些新技術走的更遠，甚至把電影帶向一個新的世界。
這可就不僅是拍一部電影那麼簡單了。
120幀意味著什麼呢？它是數碼時代的產物，是更清晰、更流暢。
當我們漸漸告別膠片，迎來數碼時代之後，從技術角度，確實可以不再是每秒24幀，而是可以120幀，甚至更高幀數。
當幀數提升之後，畫面更清晰，動作更流暢。這是每個看過120幀《雙子殺手》的觀眾，都非常認同的一點，也是120幀的魔力。
不過，120幀這麼好。為什麼大家偏偏無法接受《雙子殺手》呢？
因為，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這些觀眾，都是在24幀膠片電影的陪伴下長大的，這裡面，有個習慣和記憶的因素。我們記憶裡的影像、那些經典的影片，都是那個時代的。當畫面過於清晰，過於流暢，反而與經驗和記憶越來越遠了，這樣的體驗，還真不是每個觀眾都能適應得了的。
就像當初彼得·傑克遜拍48幀的《霍比特人》，就曾被很多觀眾吐槽影像太遊戲感了。而當幀數提升到120幀，所謂的“電影感”，更是完全上喪失。
嗯，電影感的喪失可不是我說的，是我幾年前在《比利·林恩》採訪李安導演時，他自己提到的，他當時說，60幀的時候，他還隱約覺得是在看電影，有所謂舊的電影感flick。但過了100幀之後，其實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然，“電影感”是個偽概念。其實，這種所謂的感，就是記憶與習慣。而當突破了這個之後，其實就是突破了我們以往的經驗，變得不一樣了。所以，就沒了“電影感”，成了“數碼感”。
這也是不少朋友覺得，《雙子殺手》的味道有點怪怪的，你始終進不了它的劇情和情感……
這也成為，李安執導的兩部120幀電影都存在的問題。當初評價《比利·林恩》的時候就說過，那部電影讓我見識到了很多新鮮東西，更清晰的畫面，更具亮度的3D效果，影片好像把你和電影中間隔的那層窗簾拉開了，讓你進入了電影裡。
而到了《雙子殺手》之後，那種浸入感就更強了。於是，會有觀眾覺得，其中的有幾場主觀鏡頭的戲份，都會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但是，太近了、或是太清晰了，真就是好事情麼，。
起碼，暫時的我，還是不太能接受。
還是那樣，以往我們是在看電影，看一個故事，它再真實，我也知道這是個故事，它與我的生活有個距離感，通過這種距離，我們來假想、代入、最終進入角色的情感世界。
而兩部120幀的李安作品，觀眾卻始終進入不了角色的情感，也沒法真正進入這個故事，幾乎所有評論，都是在聊技術、畫面、清晰度這些外在的東西，卻很少有人再去談人物、劇情、情感這些。
甚至，在演員表演方面，也因為過於清晰，沒有辦法做更戲劇化的表演，而是需要以微小的表情與眼神，來表達情感，而這，也未必真的適合角色的情感傳遞。
當然，忽視劇情與情感，也可能是導演有意讓你跳出劇情的把戲，他希望觀眾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想讓你關注的地方。
是的，即便我沒那麼喜歡《雙子殺手》， 影片的評價和票房也不好。我卻並不認為，李安導演這次有失手。始終覺得，李安導演在創作本身，其實是特別清醒的，從《比利·林恩》時候就是這樣。
李安導演講不好故事？
怎麼可能。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該回避什麼。
或者，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理解120幀的《雙子殺手》與《比利·林恩》。
這其實更像是李安的一次大型影像實驗。
前面我們也說過，李安導演野心很大。在他看來，120幀無疑是未來電影全面進入數碼時代的一種可能。
但是，真正進入120幀時代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不是誰都有資源、有能力來推動這件事情。
有資源的老導演大多是膠片迷，是懷舊黨；而新導演呢，則根本沒有投資會支持他們做這樣的冒險。大概只有李安，一個有資歷、有人氣、有影響力的奧斯卡級別大導演，才會讓這樣的冒險變成可能。
而這兩部電影，更像一部120幀電影的大型宣傳片，告訴其他創作者，如果你也去使用120幀拍攝，是可以實現這樣的效果，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哪些是特別突出的，哪些是需要規避，李安導演在之前兩部電影中，提供了大量的經驗給接下來的創作者。
這可能，才是這兩部電影更寶貴的財富吧。
其實從這個角度引申下去，李安導演其實挺難的。他一直希望可以用120幀的影像來影響其他創作者，去真正改變些什麼。
可實際情況卻是，從2016年的《比利·林恩》，到2019年的《雙子殺手》，並沒有興起什麼120幀的熱潮，甚至48幀熱都沒有。
李安導演，始終是個獨行俠。而這次他的壓力也特別大，甚至從未露面的李安夫人，都首次接受媒體採訪，幫忙影片宣傳。
這也成為影片最悲情的地方。
渴望去帶領什麼，或是帶來什麼，然而，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反倒是，大家對120幀的興趣越來越少了。《比利·林恩》的時候，還是以一種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心去包容，而《雙子殺手》則收到了更多差評。
尤其是，為了展示影片在技術方面的特質，兩部電影在劇情本身，其實都挺無趣的。
尤其這部《雙子殺手》，無論大家再怎麼聊父子主題、克隆話題，影片在劇作上，就是很單薄、也很簡單啊！
甚至有種說法，是說李安導演是有意去弱化劇情，來讓大家將注意力放在技術的變化上。
但是，無論哪種說法，都應該去正視一點。如果拋去120幀、3D、4K這些技術噱頭，影片本身，就是很普通。這也是宣傳方面總要強調，讓大家去看更好版本的《雙子殺手》。
那是因為，技術本身就是影片最大的主題與賣點，其它反而是次要的了。
所以，我才想說，大家對於《雙子殺手》評價的分歧，也剛好在這裡。
如果你是個技術派，從技術角度，《雙子殺手》確實非常亮眼，120幀下的動作場面，高速的摩托追逐，都將讓你見識到一個全新影像世界，給四星、五星都不為過。
但是，如果你更關注劇情本身，這樣的故事確實沒辦法給我們太多觸動，非常普通、很平庸的一個東西，也自然就會收到各式差評了。
而如何去評價這部電影，也剛好要看你的興趣點在哪裡。
而我，可能仍是一個有些老派的、守舊的老電影迷。我迷戀的，仍然是技術背後，電影本身的情緒與感動，是由之窺到的一段又一段生活。
李安導演之前的作品，也曾帶給我那些體驗。而如今的他，似乎志不在此。
我們也很難再收到那些感動了。
於是，這時候我們終於可以去回答標題的問題了。
《雙子殺手》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李安導演渴望呈現的內容與觀眾對影片預期的不對位。
導演想要帶來一個更具革命性的影像世界，但其實，這樣的受眾，更偏向行業內，他們才是需要被這種影像激發的人。而觀眾，大多還是想要一個能吸引他們，或是打動他們的故事。
這似乎，是無解的。畢竟，我們不僅想要看一部新技術的宣傳片。
當然，如果李安導演將來再去拍120幀電影，比如《馬尼拉之戰》，我仍然會很期待，還會去看，會去多刷。
因為，還是想看看，這個十足野心的男人，到底能將他的120幀電影，帶往何處。
只不過，很好奇資方是否還會對他的影像野心有耐心。
畢竟，拍電影是要花大錢的。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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