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信託:從觸雷之殤到涅槃重生

2019年5月11日,雪松控股北京總部,一場針對北京地區的中江信託逾期項目投資者受益權轉讓面籤會正在進行中。

面對投資者的質疑,雪松控股包含產品、財務、法務等人員在內的工作人員細心答疑,並與投資者本人進行相關收益權轉讓協議面籤和雙錄(錄音、錄像)。

事實上,自4月22日以來,這樣的場景在雪松開始司空見慣。

4月22日,南昌——這座多雨的南方城市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溼的氣味。儘管這樣的天氣對南昌人而言再司空見慣不過了,但是,對於中江信託、雪松控股,乃至整個中國信託行業而言,卻是不同尋常的一天。

南昌某酒店內,在自助餐廳的落地玻璃前,雪松控股董事局主席張勁面對著數百名從全國各地趕來的投資者。

在這場“一對多”的“對峙”中,雙方正在尋求中江信託“踩雷產品”的解決方案。

“很多人勸我不要來,但是我還是力排眾議,執意更改航班,從國外飛回南昌;也有人勸我,安排一個高管來就行了。但是,我認為,這麼重要的事情,是一個職業經理人能夠現場拍板的嗎?”

顯然,張勁極為重視這次與投資者之間的溝通會。“投資者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投資者,信託公司還有生存的空間嗎?”

在溝通過程中,張勁的誠意逐漸消除了在場的投資者的疑慮,其中一些人緊縮的眉頭稍微舒展。

就在數小時之前,一場與這些投資人的命運休慼相關的股權變動剛剛完成。雪松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雪松控股”)正式成為持有中江國際信託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江信託”)71.3005%股權的第一大股東。

這次股權的變更,不僅僅意味著雪松控股如願“拿下”這份信託牌照,同時對於頻繁“踩雷”、深陷產品逾期風波的中江信託而言,也是涅槃重生的一天。

中江信託:行業“黑馬”為何頻頻“踩雷”

曾經,中江信託是中國信託行業的一匹黑馬。

2016年,中江信託憑藉著驕人的業績,當年實現營收36.16億元,淨利19.25億元,同比分別大幅增長178.2%和243.1%,在68家信託公司中排名第6位,被外界稱為“信託黑馬”。

不過,2017年,中江信託的業績卻遭遇滑鐵盧,其名下多個政信項目因不合規而連連“踩雷”。2018年,其業績繼2017年大幅下降之後,進一步下降。

這匹黑馬似乎在墨菲定律的作用之下,陷入越來越深的危機。2019年,迄今為止,又有兩款產品逾期。

僅僅兩年間,中江信託從高光時刻到頻頻踩雷,這段過山車般的經歷使得“中江信託之殤”成為信託行業的熱門話題。

究其原因,中江信託之所以跌落神壇,除與其自身持續盈利能力不強有關之外,近年我國金融政策逐漸完善,金融監管延年加強也是其不斷“踩雷”的主要原因。

上帝的歸上帝,讓凱撒的歸凱撒

耶穌在傳教時,一些不滿其教義的反對人士對其提出了一個問題:如何處理宗教與世俗政權的關係?

“讓上帝的歸上帝,讓凱撒的歸凱撒”,耶穌如是回答。

長期以來,我國金融業經營混亂、越俎代庖現象時有發生。在這樣的背景下,信託行業也難以倖免。某種意義上,正是我國金融制度的不完善導致了很多企業片面追求“大而全”而陷入盲目多元化的泥潭。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完善金融制度,使得信託行業健康發展已經成為業內共識,行業“新規”成為眾望所歸。

2018年4月27日,央行、銀保監會等幾大部委聯合發佈《關於規範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資管新規”),旨在從政策層面結束我國金融行業的長久以來的亂像。

“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正是這份“新規”的主導思想。

通俗的說,以後銀行、信託、證券、基金、期貨、保險資管等金融機構“個神歸位”,各司其職,銀行專心借貸,券商當好中介,信託承擔起信任託付的責任,保險迴歸風險保障本質。

對信託行業而言,隨著破剛兌、嚴控期限錯配、實行淨值化管理、去通道、限制嵌套、嚴禁資金池等幾大殺器祭出,這意味著強監管全面落地,依靠牌照搬磚躺著賺錢的時代結束了。

資管新規成行業分水嶺,牌照搬磚時代結束

某種意義上,資管新規的發佈,是信託行業的一個“分水嶺”。

資管新規第二十二條規定:金融機構不得為其他金融機構的資產管理產品提供規避投資範圍、槓桿約束等監管要求的通道服務。

資產管理產品可以再投資一層資產管理產品,但所投資的資產管理產品不得再投資公募證券投資基金以外的資產管理產品。

很明顯,掐斷通道業務是監管的態度之一。

這對一直以來藉助通道業務“致富”的信託來說猶如巨震,據信託業協會數據,截至2018年一季度末,即便在銀監會整頓信託業亂象和嚴控信託業通道規模後,通道業務在信託資產規模中的佔比依然接近60%。

也就是說,未來抱著銀行資產出表的大腿賺通道費、不承擔風險,這條財路已基本被堵死。

此外,嚴禁資金池、嚴控期限錯配、提高投資者標準、破剛兌等,也使信託的資金來源端將受到極大的限制。

而在“金融去槓桿”的主基調下,貨幣政策和監管輪番發力,對債券市場產生強大沖擊波,企業債務違約成為常態,波及諸多信託產品。

在此背景下,行業信託規模增速和業績增速明顯下滑,公開資料顯示,2018年68家信託公司中,超6成淨利潤縮水,行業暴雷日漸頻繁,尤其以中江信託最為嚴重,被業界戲稱為“雷震子”。

據中國信託業協會數據:截至2018年末,信託行業風險項目個數為872個,季度環比增加40個;規模為2221.89億元,環比增長2.88%;信託資產風險率為0.98%,環比上升0.05個百分點。

其中,中江信託佔到30多個,規模近80億元,涉及上千投資者,金鶴系列、金馬系列、銀象系列和金龍系列都曾被媒體爆出延期兌付,嚴重影響到中江信託的信譽,其激進作風、風控能力也被行業所詬病。

受此影響,中江信託業績持續下跌,2018年中江信託實現營業收入3.5億元,較2017年同比下降63.0%,按營業收入計在68家信託公司中排名第55位;2018年中江信託實現淨利潤4700萬元,較2017年同比下降72.8%,按淨利潤計在68家信託公司排名第59位。

中江重生,不做金融掮客

經濟學家熊彼特最重要觀點之一是:創新是通過創造性破壞這一機制實現的。

通過資本併購,打破不合理的業務結構,同樣可能成為中江信託涅槃重生的契機。

作為身價極度昂貴的持牌金融機構,中江信託的走向牽動著整個行業的神經。事實上,中江信託控制權易主一事早見端倪。

近年,金融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焦點。2018年,新任央行行長易綱曾敲打金控集團,稱“少數野蠻生長的金融控股集團存在著較大風險,抽逃資本、循環注資、虛假注資以及通過不正當的關聯交易進行利益輸送等問題比較突出,帶來跨機構、跨市場、跨業態的傳染風險。” 種種跡象顯示,金控集團、特別是民營金控金融將迎來史上最強“監管風暴”。

作為民營金控集團中最顯眼的明天系就是其中之一。明天系經過其掌門肖建華20年的“搏殺”,已構建出一個萬億金控王國,旗下僅信託牌照就有多張,新時代信託、新華信託、中江信託。

相比其他兩張,“雷震子”中江信託資產算不得優質,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恰逢此時,低調的雪松出現了。

雖說行事方式比較低調,但雪松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作為廣州本土成長起來的唯一一家世界500強民營企業,雪松控股旗下擁有大宗商品供應鏈、化工新材料、旅遊文化和智慧城市服務等產業板塊,手握齊翔騰達、希努爾兩個上市公司,2017年總營收高達2210億元,將最為稀缺的信託牌照收入囊中也是雪松的長遠佈局之一。而且這次非同尋常的“出手”併購,也符合張勁作為一名廣東人敢為人先的精神。

歷經4個多月的審查後,於2019年4月22日,中江信託正式完成股權變更,以71%的股權成為中江信託的大股東。

面對前任留下的“爛攤子”,做實業起家的雪松並未急於開拓業務,而是將重塑投資者信心,解決遺留問題放在首位。

部分投資者質疑稱:“60多家信託公司,為什麼只有中江出這麼多問題?不能輕易讓原大股東把錢拿走。”

這些暴雷產品如何解決?

危機如何化解?

是投資者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雪松控股入主中江信託之後,首要的工作就是解決歷史遺留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 其他事情都沒有意義。”張勁在懇談會上對投資者說。

張勁曾把收購中江信託其比喻成“結婚”——既要接受優點也要接受缺點。

秉承著內生企業家的“共創,共擔,共御,共享”精神,雪松控股對於中江信託存在的問題未有遮掩,而是選擇將其全部“曬”在陽光下。

4月22日,雪松控股偕同中江信託發佈《敬告投資者書》,承諾將在未來9個月內處理好逾期信託項目問題。委託人將2019年4月22日前已出現逾期的信託計劃項下的相關利息權利轉讓給雪松控股,由雪松控股保障支付投資者在本金兌付前的利息。

5月8日,中江信託正式啟動全國逾期項目投資者收益權轉讓面籤,由雪松控股為中江信託逾期項目的投資者墊付利息收入。

中江信托:从触雷之殇到涅槃重生

“之前項目逾期已經對利息沒抱期望了,覺得拿到本金就很好。如今雪松主動墊付利息,我們會繼續支持張總和雪松!”一位黃姓投資者在廣州白雲國際機場對記者分享感受,她的家人剛剛與雪松控股方派出的產品、財務、法務等人員進行了逾期項目受益權轉讓協議簽約。

“我們將一些特色化、差異化的信託業務,尤其是基於雪松控股上下游產業場景支撐的供應鏈金融,進而提高核心競爭力和行業地位”。

對於中江信託的未來,張勁顯然有著自己的期許。同樣,張勁對於未來的競爭戰略或業務範圍,以及可能面臨的風險,有著清醒而理智的認知。“常規的金融早已經是千軍萬馬,我們沒有理由花這麼大的代價拿到一個牌照,只是要殺入一片紅海,這跟我們的藍海戰略不符合。”

隨著雪松的進入,中江信託這塊信託牌照正在一點點被擦拭乾淨;在資管新規下的後信託時代,雪松在供應鏈領域的優勢,將助力中江信託拓寬盈利渠道,真正提升主動管理能力,而不只是一個金融掮客。

莎翁有言,凡是過去,皆為序章。

對取得絕對控股權的雪松而言,中江信託的重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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