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世后,爸爸去找了他的初恋 | 真实故事](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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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的老爸,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发小家从82年开始和我家做邻居,单位几次随着施工搬迁,我们住的营房家属区也跟着动迁。
也算是缘分,每次搬迁完,他家都离我家不远,有时直接对门,有时隔了一家,最远一次,也不会超过三家。
自然而然,我们俩从记事开始便成了基友。
每次去他家浪,他爸头都不抬,紧紧盯着桌上的书卷,像是生怕漏了一个字,偶然躯干会有一点晃动,也是端起茶杯,深呷一口。
顷刻间,又恢复了蜡像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他爸真的很帅,有那个年代罕见的一米八身高,长着独特眼角上翘的丹凤眼,鼻梁高耸而又笔直,薄薄的嘴唇显得寡恩而深邃。
我一个小屁孩,都隐约感觉到这个叔叔长得好看。
她的妈妈跟他爸截然相反,矮小敦实的身材,脸庞大得像个面盆,可偏偏鼻子又是短小,还有一点点冲天鼻孔。
虽然基友的妈妈不好看,我却更喜欢她。无他,阿姨对我非常热情,恨不得端出家里所有的糖果,还兴致盎然跟着我们一起游戏。
那个时候,萌蠢无知,感觉基友父母组合怪异,却不知如何形容。
换现在来看,用不搭二字最贴切。
回去问我妈,基友的爸妈为什么感觉怪怪的。我妈总是啐我一口,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感觉。复又跟我爸叹息一声,只言半语几句。
只言半语累计下来,我大致知道了基友父母的故事。
他爸是中专毕业来到单位的,那个年代,算很高的学历了,再加上身材颀长、面如冠玉,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他爸初来时,阳光灿烂,唇边总含着和熙的微笑,爱帮着食堂师傅,摆弄那台老是飘起雪花的黑白电视机。
也每每就着大字不识的工班老师傅们乡音,一笔一纳写出封封家信。
来的第二年,他就提名并几乎全票做了单位的团支书。
他去县里开团会,认识了一个同样跟他一样阳光,但明媚异常的一位其他单位团支书。
两个人就这样相爱了。
那高挑的个儿的姑娘,常穿一身白净的连衣裙,提拎着一些吃用,来找他。
每当她来,工地上都似乎安静下来,像是怕打扰到她轻盈的步子。
我妈酸酸说,我爸看到那姑娘都会流口水。
俩人都这样慢慢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他爸去了姑娘家,回来变得有点郁郁寡欢。
他找同为团干的我爸喝酒,吐露说姑娘家里居然有厕所,房子面积也大得吓人。
但姑娘的妈得知上门小伙子的贫寒家境,深深蹙起了眉头。
我爸安慰他不要太敏感,老太太也许只是不爱笑罢了。
不多久,那个姑娘来看他一次,红着眼睛蹒跚出了单位大门,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其他的团干去县里开会完回来,偷偷说那姑娘调走了,没有了音讯。
他爸就这样一天天的沉默下去,虽然还是那么尽职尽责,但脸上没有了光彩。
他爸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忧郁气质,平添了多少单位里的丫头们惦记。
他爸的衣衫、被褥和饮食,忽然间多出了很多手来打理,总有脸上飞着红霞的姑娘,抢着到他宿舍,叽叽喳喳地帮他收拾,临走前,还向他投去热忱的目光。
他妈妈也是这些姑娘中的一员。
他爸却不喜这现状,他不是木讷,也知道她们的心意。
他把自己要换洗的被服,立刻就地解决;姑娘们搭话,他吱唔,也没有回应。
久而久之,大院的女孩子没有了兴致,几乎登门绝迹,还在背后说他爸,装什么清高。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还有一个姑娘在执着,这就是他妈妈。
他妈每次去了,轻快地穿梭隔间和阳台的小灶台,轻轻地擦去不易察觉的灰尘,让本就干净的房间,焕发明亮的光。
他妈也从不打扰他爸,做完家务后,裁好和改刀完自己带来的蔬菜、排骨,打个招呼,就落落大方地去了。
直到有一天,他爸叫住了他妈妈,说,你等一等。他妈妈驻足,俏皮说还有活干吗?
他爸轻轻莞尔,
于是这一留,就是一辈子。他们成婚时,单位的议论沸沸扬扬,最多的,就是俩人相貌的不般配。
但是那个年代人都淳朴,对俩人的结合都献上了真挚的祝福。
我看到了他们床头的结婚照,他爸恬然淡泊,他妈笑颜如花,紧紧地勾住身边丈夫的臂膀,像是勾住了珍宝。
平淡的日子慢慢过了下去,之后,就有了基友。
与很多的家庭有了孩子,母亲都把爱给了孩子不同,在这个家,基友自嘲就是垃圾箱里捡回来的。
饭桌上的菜肴,他爸只要稍稍皱眉,或者下筷少了一些,他妈妈便立即起身重新炒过一道新菜。
基友偶然抱怨不好吃,他妈就拿筷子尾巴敲他的后脑勺,说有肉有菜你还要吃啥,要不给你把猎枪,自己打点野味回来下饭。
他爸值班的日子,他妈妈都会牵着他的小手,去送中饭和晚饭,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
基友却很是讨厌去自家爸爸的办公室,里面只有资料和文具,一点都不好玩。
他妈妈说,你爸看到你高兴。
基友腹诽,暗想自己去了,老爸正眼都没有瞧过自己几眼,何来的高兴。
时间如梭,我和基友都长大了。
千禧年,铁道部改制,他的爸妈报了名,落段到了地方铁路局。我的爸妈依旧还是在原单位。虽然他家搬走了,但还是在同一个城市。
他爸发展得不错,当上了一个小领导,家里住上了高大上的电梯楼房。
他的妈妈还是那么热情,随着岁月,还平添了慈祥。
不知从何时起,她妈妈都在家里,常常独自一人看着电视,看见我来,马上吆喝着给我洗大苹果。
我偷偷问基友,你妈怎么不上班呀。
基友说,我妈退二线了,有事才去单位。
回去跟我妈提及这事,我妈却沉默,第二天买了很多水果,凑上我爸出差带回的一些特产。
她独自去了基友家里,待了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
好奇心害死猫,我问我妈这是怎么了,我妈不说。
去找我爸,我爸叹口气说,
基友他妈妈一直肝都不太好,四十多岁就退二线,肯定是严重了。一年半以后,我扶着哭嚎到微微抽搐的基友,送他妈妈最后一程。
她的妈妈安详在冰棺内,脸上带着病痛的痕迹,很是憔悴。
他爸站在一边,眼神空洞,茫然地望向灵台。
哀乐中,他爸一言不发,机械似的和每一个前来的宾客握手,再由基友的舅舅招呼来人就坐。
我爸上前拉住他的手,轻声问,老何,你没事吧。
他爸恢复了一点清明,嘴唇嗫喏说,没事。
基友的妈妈就这么无声息地去了,除了挂在家里的遗照,仿佛这个世界,擦去了她的痕迹。
他家的厨房久不开伙,蒙上了薄薄的灰尘,孤单影只的他爸,都是在食堂充饥,回家后坐在他妈妈曾经坐过的位置,看着电视。
基友带我去了,喊他叔叔,头也不转,仅仅应那么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妈妈去世没有多久,基友便中专毕业,分配回了父母所在的单位。
他有了自己的宿舍,开始很少再回家。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去。
他愤愤说,我妈就是被他磨死的,我不想看到他。
那个“他”,说的就是他爸。
父子俩就这么隔阂着,仿佛都忘记了彼此的存在。
除了节日,基友才万分不情愿地回去住上一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刷电脑里的游戏。
他爸为了这短暂的相逢,刻意学做的饭菜,基友都是混乱吃几口,便丢了碗筷,背着包出门。
在一起说的话,可能不会超过十句。
他妈妈走后的第三年,他爸给他来了一个电话。
吞吞吐吐说,想跟他吃一次饭,让他见一个人。
基友心里有数,一个还不到五十的男人,没有了老婆,脚丫子都想得到是见什么人。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饭局在座的阿姨,便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位团支书,他爸的初恋。
基友冷眼看着父亲和那位曾经的团支书,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如单位里的八卦一样,
看起来那么般配,像一对璧人。两个年近半百的男女,就这么手足无措地张望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伙。
基友在席中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是“我没有意见”,便转身出了饭店的大门。
那个晚上,他来找我喝酒。哭着对我说,替妈妈感觉不值。
我喝了三两,他干掉了一斤。
我背着胡言乱语的他回到家。我妈和我爸都惊醒了,和我一块儿收拾他的床铺。
喝醉了,嘴上自然没有把门的,我爸妈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第二天早上,我妈给他做了粥,婉转地提醒他,他家的几套房子,看是不是要提前把户主改改。
基友说,谢谢阿姨,但他不稀罕。
就在那个月,基友他爸和初恋去领了结婚证。
基友更是不回家了,他交了女友,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他爸有电话过来,他都挂断。
在单位里面偶然相见,也形同陌路。
他和他爸的再次共处一室,是在病房。
是那个阿姨,给基友打的电话,告诉他,他的父亲病了,想看看他。
我和基友一块去的,还是当初一样的医院,一样的大夫,甚至病房,都挨着他妈妈去世的那一间。
见到他爸,已经不复玉树临风的样子,原本乌黑的头发,多了斑白的点缀。
连同着眼眶,也深凹了下去。
脸色如同他妈妈去世一样,都是蜡黄的颜色。
双方却很默契,没有提往事。
基友终于有了儿子的样子,帮着爸爸张罗着里外。
医生说,同样是肝癌,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几个月后,他爸走了。
走之前,对基友说,下辈子,一定好好地爱他,和他的妈妈。
基友为这一句话,放声大哭。
他爸安葬在他妈妈的身边,入土的那一天,我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两座墓碑之间。
那天的太阳很大,投给他的影子,却是孑然一身的孤独萧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大,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那个阿姨,在葬礼后,便很快收拾妥当了自己的行装。她哭红的眼睛已肿,还努力对基友费力微笑,说去一趟公证处吧。
所有属于他父亲的房产,她都放弃了权益,其他的财产,也都全部交付了出来。
唯独留下的,可能只是无名指上,留下的一枚金戒吧。
最后的告别,她说,谢谢你的同意,我才有这几年的时光。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到一个女人,近三十年的悲伤。
上一辈的的过往,算是画上了句号。
作为见证的基友,有了一双可爱的女儿,和老婆的婚姻,称得上幸福美满。
不知道算不算,老天对三个人的亏欠,化作了对他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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