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我又一次梦见了你,
我的大姨,
我最亲爱的母亲。
你依旧穿着那件朴素的花布衫,
拖着那不太灵便的右腿,
艰难地,蹒跚地,
走在村外那条开满油菜花的小道上,
走在那条能看到我回家身影的小路间……
大姨,
记忆中从没有叫过你一声“妈”,
因为,
从小就随着姐姐这样叫你,
有时想喊你一声“妈”,
但那个字滚到了舌尖,
却难以吐出。
甚至,
当你离开人世的刹那,
儿子在你耳边最后的呼喊,
依旧是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大姨”的字眼……
大姨,
你走的那一年,
咱们家的日子刚有了起色,
你当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刚刚转正为公办,
你高兴地告诉我你的工资从以前的几十块钱一下子涨到了三百多元。
还有我这个让你操碎心的儿子,
电焊手艺也已学成,
已经成为锅炉安装队里顶级的焊接技术员。
那时我最大的愿望,
就是赶紧挣钱,
在村里找一个贤惠的媳妇,
照顾好你和父亲二老,
让你们安安稳稳地享受晚年。
那年,
我还有一个心愿,
那就是拼命干到年底,
就可以拆掉老屋,
让你们住进当时农村流行的楼房两层三间。
大姨,
为什么?
你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我从造纸厂的锅炉里蓬头垢面地爬出来,
当我从礼泉和通知你病危的叔父一起跑回来,
当我从村外的那条驻留你身影的小路飞奔回来,
我趴在你耳畔一声声“大姨”的呼唤,
却再也叫不醒你紧闭的双眼。
你瘦成一把骨头的躯体已没有了知觉,
但你眼角流出的那滴清泪,
却在告诉我,
你已知晓,
你的儿子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
大姨,
你知道吗?
你临走时眼角的那滴清泪,
已永远成为我此生唯一的遗憾,
你临走时眼角的那滴清泪,
已成为我此生不敢轻易触碰的最大的痛点……
大姨,
几十年,
弹指一挥间,
记忆的长河里,
你的音容笑貌,
你的一举一动,
都依旧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大姨,
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
又是赐予我生命的最亲的那个人。
我忘不了你课堂上严厉的目光,
我忘不了犯错时,
你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教鞭……
我更忘不了温暖的灶火旁,
你给我手把手教烧火时,
说的那句“火心要空,人心要实”,
那句最朴实无华的语言……
我忘不了初春时,
你做的槐花麦饭甜甜的香味,
更忘不了夏夜庭院里,
你给我一手指着星空教我认识星座,
另一只手为我不停摇动着的带有凉风的蒲扇……
大姨,
你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在病魔缠身的最后一刻,
你依然被隔壁的孩子搀扶着,
行走在旧寨子小学的教学一线。
听父亲说,
你十八岁就去了学校,
当了一名挣工分的民办老师,
从此,
你一心扑在了学校,
用青春和智慧把村里的桃李来浇灌。
整整三十五年,
村里那个简陋的小学校,
你送走了兄弟姐妹,
又送走了儿女侄子,
最后又在孙辈们地成长下,
青丝变花发两鬓成白斑……
大姨,
为你送行的那个日子,
我清楚的记得,
全村人都来了,
在抬灵柩的队伍中,
都是曾经你教过的学生,
他们来送你了,
在泥泞的小路上艰难地行走,
只为你这最后一程走得平坦,
他们都默默无语,
任凭着泪水湿透了衣衫……
大姨,
我亲爱的母亲,
此刻已夜深人静,
灯火依旧阑珊。
而亲爱的大姨,
我却无法再看到你慈祥的容颜,
我拼命地寻找,
阴阳两隔,
儿子和你中间,
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鸿沟里除了思念只有思念……
大姨,
你是家中姊妹四个中的老大,
姥姥去世的早,
照顾姥爷、二姨、三姨、舅舅的责任都由你来承担。
你稳妥地安排了三姨和舅舅的前程,
又把姥爷的生活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自在舒坦。
你每天都在忙忙碌碌,
除了上课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完成,
你每天都起早贪黑,
一大家子人的生活起居被你照顾得有条不紊毫不杂乱。
大姨,
你是学生眼里的好老师,
除了上课时的严厉,
你也处处关心着学生们的冷暖。
一个学生骨折了,
你可以背着他来回去学校,
而全然不顾我妒忌的双眼。
你是邻里眼中的好邻居,
宽容大度,一身和气,
隔壁叔叔阿姨吵架了,
你循循善诱的规劝,
将一场干戈化为了笑脸。
你更是儿子心中的好母亲,
你把最深沉的爱给了我,
你用你的言传身教,
告诉我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
你更是父亲眼中的好妻子,
你和父亲是同学,
你们自由相恋,
几十年如一日,
你们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你们永远是村里人幸福的典范。
大姨,
你走了,
每次回家,
村外的那条小路依旧曲折蜿蜒,
然而,
我再也看不到你蹒跚的身影,
那条空荡荡的小路,
再也不能给予我任何的激动和温暖……
大姨,
我最亲爱的母亲,
今夜,
注定无眠,
打开记忆的大门,
让思念之水汹涌泛滥。
此刻,
夜已深沉,心却凄然……
亲爱的大姨,
儿子只能用苍白的文字,
去表达内心深处无尽的遗憾和酸楚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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