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人坐著驢車去趕集

趕集是陝北人生活中的重要內容,集日是他們的商品交流日,人際交往日,信息獲取日,身體休息日,心情放鬆日。

陝北人坐著驢車去趕集


陝北人坐著驢車去趕集

集市的地點大多在縣城和鄉鎮政府所在地,個別偏遠地方還設在人口相對集中的村莊。時間有兩種,一旬兩集的:有逢五逢七的,有逢二逢八的;一旬三集的則三六九、三五八、一四七不等。

陝北人男女老少愛趕集,只是關注的重點有所不同。年紀大的人盼望能在集市上遇見幾個熟人,因為周圍的同齡人越來越少,必須擴大半徑尋找。年輕人希望在集市上展示一下自己的丰采,看有沒有意中的姑娘,就是沒有具體收穫,也 “混個臉兒熟”,為日後打個鋪墊。小娃娃盼集日比盼奶還急切,一圖看熱鬧,二為買玩具,城裡的稀奇事和稀罕物讓他們感到無比的神秘。

而對中年人來說,趕集就沉重了許多。兒子要皮球,女子要頭繩,老人要菸袋。每一次趕集前兩口子總得“划算”一番,從圈裡的豬羊到地裡的莊稼,從炕上席子到家人的衣裳,既要著眼家庭的長遠發展,又要兼顧家人間的相對公平,而這一切牽連著年初做出的年度家庭預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國事家事,情出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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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集人出發時,山村就像一鍋燒開了的滾水:張家的大爺在梁畔上吼李家的老漢,王家的姑娘隔著溝叫楊家的媳婦,前莊的後生在村口上等後莊的拜識,這個村的娃娃攆著那個村的夥伴,大路小路盡是趕集人,山山窪窪全是趕集聲。如果把集市比作大海的話,趕集的人們就是那千溝萬壑中的河流,從山山峁峁、溝溝渠渠的源頭出發,沿著徑流流向山路,匯入大川,朝集市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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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出發的總是距離最遠而負重步行的人們:他們天不亮就動身,走累了路邊歇,雖然汗灑黑夜,但卻豪邁無比,因為他們揹負著全家人的希望。緊接著出發的是那些趕著毛驢的人們:他們三五成群,結隊而行,驢身上馱著紅蔥白蒜,籃子裡提的草莓雞蛋,他們拉話聲很大,驚動得熟睡的山鳥四山亂飛。再下來出發的是騎自行車的人們:他們列隊而過,魚貫而行,上坡時推車很辛苦,前腿弓,後腿蹬,渾身上下水淋淋,像剛從河裡撈出來一樣;下山時就威風了,兩腿直挺,屁股懸空,頭髮飛揚,衣服亂抖,像風一樣輕盈。最後出發的是摩托車的人們:他們人數少,響動大,騎在車上時不時還把“二餅子”眼鏡抬一下,惹得眾人都瞅他;只要有人看他,他們的速度越快,喇叭聲響得越勤。

當時間到了小晌午時分,靠近集鎮的川道成了人的洪流。各色人雜在一起,各種聲響成一片,一派紅火熱鬧的景象。這時候你會發現,從最遠處來的那些步行的人們已是步履蹣跚了,走一步,退半步,脖子油光發亮,頭髮一撮一撮,不見了出發時的豪氣;那些毛驢遠也沒有了開前的精神,腦袋往地下探,尾巴向兩腿縮,鬃毛兩邊撒,四蹄向後坐,步履蹣跚得像個大肚子婆娘。而騎自行車和摩托車的人們卻更來了精神,風一樣從人群中掠過,讓步行的人們投來一種羨慕的眼光。

當幾個川道的人流聚集到城鎮的時候,集市就“圓”了。這時,川道里空了,像發過洪水的河床;城鎮溢了,像燒開花的豆腐鍋。整個街道上人擠人、身挨身,走在其中如同飄浮有海面上的一葉小舟隨波流動;人們相互間吼著、喊著問候,亂糟糟的像黃昏時採蜜歸來的蜂群。但亂歸亂,基本 “陣線”還比較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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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市場和牲畜市場土氣。地點多為街頭巷尾,對象都是農村男人,市場內黃塵飛揚,地上到處都是牲畜糞便,交易的人們一個個都顯得灰眉土眼。他們有的歪著腦袋用槽牙咬糧食,有的掰開驢口眯著眼睛看“老小”,賣家挺著胸脯漫天要價,買家比著牙縫就地還錢,討價還價聲不斷。而那些從中說合的“牙子”則像“屁股上澆了熱油”,手上搭著條羊肚子手巾,不停地在兩者之間跳來跳去,想從中得到點交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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蔬菜市場上最吵鬧。賣西瓜的叫喊著他的西瓜又沙又甜,賣黃瓜的嚷叫著他的黃瓜又脆又鮮。賣白菜的在“發誓”:白菜不好不要錢;賣辣椒的在“威脅”:再沒有個拾便宜的,就收攤走了。和賣家的“跳天索天”形成顯明對照的是買家從容不迫,他們慢慢地邁著方步,微微地歪著腦袋,這頭看看蔥蒜,那頭看看白菜,轉來轉去就是不買,專等臨散集時再拾便宜,整得賣菜的哭笑不得。

陝北人坐著驢車去趕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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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裡女人和小孩最多。女人忙著挑選針頭線腦、油鹽醬醋、化妝用品,反覆試著一件衣服,樣樣都看著順眼,就是捨不得花錢,一整天圍著櫃檯轉圈圈。小孩的目標明確,除了玩具啥也不管。只要看準了,抱著個欄櫃一步也不離開,大人一拉不是哭就是鬧,達不到目的天王老子也領不走。商店裡還有一些年輕人,眼睛藍瓦瓦的直往買貨姑娘的身上掃,卻一樣東西不買,他們來商店是為自己相對象的,自己相中了之後再請媒人去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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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館裡的人也不少,但多少都有些來頭。被請者多為鄉村兩級幹部、手藝高超的匠人、能說會道的媒人,請人者基本都是農民。請客的目標簡潔而又直接,不是請幹部批個宅基,就是請匠人做些傢俱,或是請媒人給兒女瞅個對象。趕集的時間正是個機會,一來想請的人容易找,二來飯館裡拉話方便。當然,這其中也有新親戚商議子女婚姻事宜的,好吃懶作的“二流子”改善生活的,但他們都不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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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集市開始撤退,城鎮像決了堤的庫壩,顯得空空蕩蕩,只留下成堆的垃圾和遍地的紙屑。趕集的人們迅速從城鎮分散到川道,從川道分散到拐溝,從拐溝分散到細線似的山路。這時候你若留心看這些趕集人,全沒有了來時的派頭。他們走路的步履沉了,速度明顯慢了,說笑聲也不多了,一個個好似洩了氣的皮球。當趕集人消失在大山的深處時,這一天的集市也就徹底結束了,要看這紅火熱鬧的場面,只能等下一個集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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