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群山万壑之中,有个连战马见了都要掉头的地方……

小说:群山万壑之中,有个连战马见了都要掉头的地方……

发现山盗踪迹的是林业局的一名技术人员。因为冬季的风雪,林业部门安装在深山的几个监控摄像头失灵,请求搭乘公安搜索人员的直升机进去察看情况,在飞过一处叫回马崖的地方时,发现了下方有明火。

森林防火一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所以格外的敏锐,他请求直升机进行悬停,观察了半天才发现是人为的篝火,距林木比较远,不会造成失火,但这个地方已经是人迹难至的冰雪覆盖区,为什么会有人员活动呢?在和公安人员沟通后,直升机再次下降高度,通过望远镜真切的发现了两枚驱狼烟,这才断定是山盗。

直升机无法降落,上面只乘坐了飞行员和林业技术人员,不具备索降技能,所以消息第一时间被传回了清山指挥部,电话很快打到了哨所。

“回马崖?怎么会是在那儿?”陆奈有些不解,他前两天刚分析过这群山盗,估计着他们不会进入无人的冰雪区,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回马崖。

回马崖是什么地方?那是临近中国与哈萨克斯坦一号界标的山崖,过了回马崖,仅半天功夫便能到达库拉亚冰达坂,继而越界外逃。

褚斯山纳闷儿地说:“他们难道不是奔着图瓦宝藏来的吗?”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按照上级的指示,哨所还是第一时间改变了执勤计划,在雨后的泥泞中向着回马崖进发。

这次巡逻不同以往当天去当天回,因为路途遥远加上各种不确定因素,起码要三天时间。薛小高把能带的食物全部装进了马褡子,除了巡逻队六个人的军马外,额外带了一匹驮马。

巡逻队很快地走出那仁草原,四周的青草、野花慢慢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积雪。随着越往深处走,风越来越凉,俨然是从春天走到了冬天。

一日过四季,十里不同天。阿尔泰山的神奇果然名不虚传。

来到白骆驼崖时,已经是当天傍晚时分。

白骆驼崖是群山腰间的一条狭长山道,全长约二百多米,一侧是绝壁,一侧是悬崖,仅容一人或一马通行,也是前往一号界碑的一道天堑。至于名字的由来同样有一段故事。那是几年之前,官兵要进入深山维修边防设施,雇用了牧民的一头白骆驼拉运铁丝网,在经过这条山道时,因为山顶碎石使骆驼踩空,失足坠入深渊。为了纪念这头白色骆驼,这里也正式有了名字。

远远望见白骆驼崖时,山腰还有积雪覆盖,山腰上的这条小道上还有去冬残余的冰雪,直到走到跟前,陆奈探查了几遍,才找到落脚的地方。

“连长,路况有点危险,军马都不敢走。”陆奈用力地踢着马腹,嘴里不断发出指令,然而九两只是抬了抬蹄子,根本不往前走一步。

褚斯山皱眉盯着前面的天堑,左右为难起来。

背着电台的李方酬忽然说:“这压根就没有路,简直太冒险了。连长,咱不能拿生命当儿戏。”

褚斯山还没说话,陆奈瞪了他一眼:“我先过去,然后你们沿着我的马蹄印,一个一个过。”

褚斯山望了他一眼:“小心点。”

陆奈点点头,转身跳下马背,抓着九两的耳朵嘀咕了半天,然后又翻身上马,口中哨声响起,九两终于迈开了步子,颤颤巍巍地走上悬崖。

一步、两步、三步……九两每走一步都会停留一下,确定踩结实了再往前走,时而也会脚步不稳,马身晃动,但马背上的陆奈始终一动不动。

两百米的山道走了半个小时,凭着对白骆驼崖的熟悉,陆奈生生地踏出了一条路。下马时,他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有了头马踩出的脚印,后面的军马显得不再猜疑,紧接着舒子湛、西日阿洪、褚斯山依次过了崖口,只剩下王关龄和李方酬。

“你先走,我帮你看着后面。”王关龄说。

李方酬拼命摇头:“不行,这玩命呢,打死我也不过去!”

“放心,连长他们不都安全过去了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李方酬脸色比雪还白,一点不松口。

王关龄下了马,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你看,前面过去的军马已经踏出了路,星溅又不是新兵,你闭上眼,松开缰绳让它走就行了。”

李方酬还是拼命摇头,气得一向和善的王关龄火气都上来了:“不行!必须得过去,眼见天就黑了,你让大家都等你吗?”

“要过你过,我不过,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都行。”

“我们知道啥时候回来?”

“那我就先回哨所,我知道路。”

过去的人察觉到这边的僵持,陆奈又骑着马走了回来,问:“咋回事?”

王关龄伸手向李方酬一指:“这位爷不敢过,劝了半天都没用。”

陆奈铁青着脸,说:“别浪费时间,你跟着我的马走!”

李方酬不说话,索性跳下马,牵着马走到一棵松树跟前,紧紧地拴了缰绳,用行动表达了抗拒。

陆奈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让王关龄上马先过去,这边交给自己。

王关龄无奈,骑马走到了对面,再回头看时,惊得是眼珠差点掉下来。

那边陆奈并没有跟李方酬磨叽,他对这个小子一向是看不上眼的,眼见他赖在原地不走,直接从马背上抽出了绳子,上前去捆了李方酬的手脚,直接将他摞到马背上,又解开星溅的马缰绳,朝它屁股上拍了一记,任它悠悠哉哉地走向对面。

“害怕就闭上眼,敢大喊大叫惊了星溅,你俩一块儿没命!”陆奈说着,翻身上马,紧跟在星溅的身后。

李方酬算是遇到了克星,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扔到了马背上,嘴里刚想大骂,就听到了陆奈的警告,他顿时吓得闭了嘴,眼睛也紧紧地闭了起来,心里直念了一百遍老天保佑,直到褚斯山把他从马背上拉下来。

“陆奈,我操你大爷!”李方酬刚下了马背,整个人一下瘫倒在地上,大声骂了陆奈一句,便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是涕泪滂沱,肝肠寸断,让站在一边的王关龄都于心不忍,一个劲儿的安慰。

褚斯山批评陆奈:“你太莽撞了,他骑术不精,心里本来就害怕,这万一出了事咋办?”

陆奈说:“他可是咱哨所的兵,他怕就由着他一直怕?我看,走过这一遭鬼门关,他也该知道啥叫边防兵了。”

褚斯山还待再说,陆奈打断了他:“天快黑了,看来今天夜里有雨呢,咱们先找地方落脚吧!”

夜里天色果然变了,但下的不是雨,而是雨夹雪,伴随着冰粒子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幸亏在陆奈的催促下提前赶到了宿营点,那是曾经边防公路施工时,工人们留下的一间砖石结构的房子,施工结束本想拆除,恰好遇到巡逻的官兵,得知官兵经常在山里巡逻,便留下给官兵当作休息的驿站了。

砖石房子的屋顶是木板拼成,时间久了有些缝隙,寒风不断地钻进来,吹得人直打哆嗦。褚斯山察看了一圈,放弃了修补屋顶的打算,让大家在屋里面支起帐篷,又点起了火堆,这才好过一些。

简单吃了干粮,大家纷纷钻入帐篷睡了。只有陆奈独自跑出去给军马加料,忙活了半个小时,加料回来房子里已经鼾声大作。

冰粒子打在破旧的屋顶,像乱弹的冬不拉,至半夜方止。寒热交替的山区,遇到雨夹雪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次日清晨,陆奈早早地醒来去看军马,却发现驮运物资的军马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缰绳,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这种情况以前巡逻中经常遇到,有时候夜里宿营时,他们会特意把军马放开吃草,只不过在马蹄上绑上马绊子,确保它们走不远,次日出发前再将马找回来。军马脱缰后一般只会沿着来路返回,跑不太远。加上昨夜下雨夹雪,地上全是融雪后的泥泞,沿着留下的马蹄印,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追上。

陆奈叫醒王关龄,跟他打了声招呼,这才解开九两,翻身上马,沿着驮马留下的脚印呼啸而去。

褚斯山等人陆续醒转,看到外面已是满地狼藉,但雨后的空气却格外湿润甘甜。当下兴起,带着大家冲着山头喊了几嗓子后起火做饭,整理装具,这边马还没备好,陆奈已经牵着驮马回到了宿营地。

“跑到哪儿了?”

“在白骆驼崖口,山道上都是水,驮马没敢过,所以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陆奈说。

王关龄烧了壶开水,大家就着开水嚼了两块馕饼,便整点物资,准备继续前进。

“刚才找马时,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树林里有人影。”陆奈忽然向王关龄说。

王关龄一怔:“哪儿?你说那边雪线以上?”

陆奈点点头。

王关龄一笑:“别逗了,你肯定是昨天没睡好眼花了,那雪线上面人也上得去?再说那么远你是火眼金晴啊!”

陆奈想想也是,陪着笑了两声便再不作声。

这天走了半天时,西日阿洪忽然有了发现,他在一片林子中的雪地上,发现了脚印。

褚斯山环顾四周,下达命令:“分组检迹搜索。”

哨所,清风徐来,花海荡漾,与巡逻队所处的环境简直天壤之别。

留守人员太少,哨所撤去了岗亭上的哨兵,只有门口岗哨上设一位哨兵。山口要道通过监控值班。因为通了军网,视频监控也一并接到了哨所,不用再等连队那边通知,木屋里也能一目了然。吃过早饭,罗雪生就守在监控屏幕前一动未动,赵海帆则背起他的巡诊包,出门到牧区巡诊去了。

赵海帆可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名医生,转场进来的牧民有十几户人家,感冒发烧啥的下山又太麻烦,全都要指着他送医诊病,加上又不收钱,自然成了整个牧区最受欢迎的人,几乎是走到谁家都是盛情款待。

薛小高和何原换了哨,跑到外面挖了一袋别克,再过一星期左右这些东西就会被转场进来的牛羊吃得差不多了,再想这么一挖一大袋就困难得多了。回到木头屋子时,碰到罗雪生在找东西。

“小高,你见我带上来那本连史没?”

“你找连史干啥?”

“下周我要通过视频给全团上堂课,正在备课呢,找来参考一下,怎么不见了呢?”

薛小高跑进宿舍,从连长的枕头下摸出来一本厚厚的红皮书:“连长嫌枕头太软,拿来当枕头了。”

“这个褚斯山!”罗雪生啧啧,接过连史翻看起来。

薛小高闲着也是无事,陪他一起看了会儿,见他翻到了“英雄谱”那一页停住,便说:“你说我退伍后会不会被写入连队英雄谱?”

“你?”罗雪生斜匝了他一眼:“嗯,加油,你行的。”

“好虚伪!”

罗雪生笑笑:“这英雄谱上的战友,都是荣立过二等功以上的功臣,盛名之下可没有虚士。”

薛小高也听他们讲过以往前辈的故事,心里自然是门清,不过是玩笑罢了。听罗雪生这么说,不由得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我薛大厨有生之年,能不能凭我尺长的大勺荣立二等……不,哪怕是个三等功呢?”

罗雪生眼睛都没移开,伸手拍拍他的头:“只要工作踏踏实实,干出成绩,组织会考虑的。”

薛小高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我看我就算了,连队每个战友都很上进,像陆老兵、王关龄班长、西日阿洪,谁都能独挡一面,还完成了多次大项任务,他们才配得上功臣,我不过是一个厨子,只能给他们打打下手,立功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瞧你说的。”罗雪生斥责道:“岗位分工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没有你的保障,我们在断粮那几天就倒下了。在部队,不论干什么,只要肯坚持,一切都有希望,你看这名二等功臣,在雪地里坚持了六个小时,耳朵都冻掉了一只……”

罗雪生说的是连史“英雄谱”上的二等功荣立者王轸,当时连队的班长,在一次执勤途中,忽然接到上级通知,有暴恐分子企图从我方越界,命巡逻分队就地潜伏,实施堵截。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气温最低达到零下47度,王轸和战友潜伏在雪窝里,为了让战友们暖和点,自己守在风口上,全程一句怨言都没有,足足在雪地里潜伏了六个小时,直到暴恐分子钻进包围圈,被官兵一网成擒。王轸完成任务回到哨所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耳朵已经冻掉了一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