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巢湖:风吹尖山口

坐在尖山口的一块粗麻石上,沐浴着三月和煦的春风,30多年前夜过尖山口的往事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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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高二那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可父亲腰无分文,不称几斤肉这年怎么过呢?邻居茂伯家也是这样。后来听说昂集那边卖剥皮猪肉,便宜,父亲就和茂伯合计,挑点米去昂集卖了,再买点肉。父亲那时身体已经垮了,只能把任务交给才17岁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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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母亲把米筛好装箩,夜里三点父亲喊醒我,我快速划了一碗炒饭,和茂伯各自挑着米出发了。茂伯那时正当壮年挑了近百斤,我力气小,只挑了六七十斤。茂伯识路,打着手电筒走在前,我紧随其后。但手电筒不可能老打,那多费电啊,路难走的时候茂伯才把手电筒拧亮,并小声提示我。腊月的夜风锥人刺骨,刚出村的时候,冻得手脚麻木,小腿打晃,走着走着,身体就热了,不觉得寒冷了。从村口到老小方这段是沙石公路,我俩摸黑走得飞快,到了老小方已经出汗了。我脱了外套搭在米箩上,稍歇了一下,随茂伯向小八房村进发。这段路尽是田埂,忽高忽低,或宽或窄,不时还有田缺。茂伯一直亮着手电,遇到田缺总是回头照着它,等我跨过去了才继续前行。好在那年月,缺柴少草,田埂上的草都被砍得干干净净,不担心被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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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八房,天仍是黑漆漆的,依稀听到村里传出一阵鸡叫声,茂伯说:“我们歇会儿,一会天就要亮了。” 我早已是一身汗,把卫生衣卫生裤也脱了,只剩单衣单裤,然而一点儿不觉冷。“走吧!”茂伯一声令下,我俩开始翻山了。山路弯弯扭扭,崎岖不平,我们挑着重担,走得十分吃力,好在走着走着天渐渐亮了,脚下的路看得清了。愈往上,山愈陡。茂伯在前,身体前倾,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挽着箩绳,走一步,轻轻“嗨哟”一声,仿佛喊着号子。我则喘着粗气,踏着他的节奏亦步亦趋,不时把扁担从左右两肩捯来捯去。愣是没歇,也没办法歇,我们爷俩一口气上了尖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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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山风吹拂,太阳升起,我放下担子这才对着远远的山村“嗷嗷”叫了几声,茂伯则静静地吸着“大喇叭”(自制的一头大一头小的香烟)。稍事休整,茂伯催着下山了,还有七八里路要走呢。西边坡缓,路好走多了,我和茂伯挑着担子,脚步蹽得飞快,走完沙石路走田埂,左拐右弯,到了昂集,可还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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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集本是个小集市,也是露水集,这时集上已没多少人了。茂伯停下担子,叮嘱我看着,赶紧去找我们村绍新家的亲戚三爹。三爹是集上德高望重的“中人”,平日在集上拎着大秤替买卖双方说合讲价称秤,收取一点“行佣”(管理费)。三爹很快来了,热心帮我们联系买家,米24元100斤,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的米卖了16元。米卖完了,三爹领着我们到他家小坐,请我们吃了几个糖果喝了一肚子茶,又找人帮我俩一人匀了5斤剥皮肉,肥肥的,8毛钱一斤,确实便宜。回家,两块肉茂伯配着头一并挑着,我揣着剩下的十几元,挑着空箩走在前头,这里瞅瞅,那里望望,满山的萧瑟也抵不过我满心的欢喜。有了这五斤肉和十几元钱,这个年我们家过得挺滋润。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是开国伟人重登井冈山吟出的直白而豪迈的诗句。我算算,今番“背道而驰”,重登尖山口,比主席少三年,整整35年。原先是去看尖山湖下千亩油菜花的,哪知去早了,本就稀疏的油菜花刚刚吐露初黄,离“轰轰烈烈”还早。从东山口村怏怏下到公路,突起一念,到山那边转转,再过尖山口回家看看老娘。车往西行,过铁路桥洞,进入肥东地界。一条与公路相接的傍山水泥乡道边插有一牌:昂氏宗祠。走这条路应该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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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那些落叶树已经绽芽吐绿,常绿的冬青、香樟也显得格外精神。穿过商合杭高架行不多远,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我不敢确信,正巧路边有一位老汉在放羊,便问他昂山口怎么走。因为我似乎听说我们称的尖山口也被肥东人称作昂山口,但老汉不明白:“啊,杨山口?还要往前走。”我于是改问尖山口,老汉立即明白,手指上山的路:“从这上,过去就是大李家。”我沿路走进一个山洼里,山坡上散落着一些半旧的瓦房和二层小楼,房屋四周这儿一片红,那儿一团白,在西斜的阳光映照下,在鹅黄淡绿的底色中显得格外鲜艳灿烂。这应该就是尖山洼村了,当年我应走过,也许是时间久远,也许是变化太大,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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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的水泥路沿着山坡逶迤而上,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杂树,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细碎的鸟鸣,与刚刚过来的喧嚣繁忙的东山口比,这山洼里已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人走在这山道上竟觉得有些奢侈,便想待到绿肥红瘦,邀上二三好友在这山洼里盘桓一日“那定是极好的”。因为骑着车,很快就上到尖山口。正巧尖山口在降坡,山口被豁大了,坡也降了十几米,一台挖掘机还在继续作业,真是好事!虽然不累,我还是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努力搜寻着有关尖山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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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山口属于西大山九口之一,夹于尖山和影山之间,其北不远是东山口,其南不远是杨山口。与大名鼎鼎的东山口相比,尖山口少为人知,现在也少有人走,但过去也是附近百姓往来的重要通道。山西是昂姓的聚居地,山东的小八房、庙根、昂下份等昂姓村落,显然都是从山西迁移过来的,我们村就有几个昂姓婶子嫂子是从那边嫁过来的。在计划经济时代,也存在微小的地区差,因此山东这边百姓经常去赶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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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就听说这样一件趣事:邻村的有权伯挑猪仔到昂集卖,发现盐比巢县这边便宜一分钱一斤,回来时硬是买了几十斤盐挑回来,他说反正有的是力气,而盐扎紧了又搁不坏,有便宜干嘛不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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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茂伯,大二那年国庆回来,在地头遇见他正种油菜,见他一担水挑在肩上,小腿有些打颤,便问他身体状况。他说肚子上鼓了一个小包,不疼不痒的,准备种完油菜了到芜湖查查。等到我春节回来,茂伯已经不行了,肝癌,熬到正月初六,人就走了。据说肝癌很疼,但我多次去看他,他都是一声不哼,最后人就像一盏熬干的油灯慢慢熄灭了。

又想到父亲,我大学毕业刚上班,他又一次吐血,知道自己不行了,嘱我拿着家里卖猪仅攒的五百元叫上姑父上西山驿给他买副材,村里的木匠三哥加班加点,可是红漆未干,父亲便撒手西去。茂伯走时刚60岁,父亲走时51岁,老娘称他们都是没福的人,说自己赶上了。

哦,我得下山去看老娘了。

因为山道上没人,我一溜烟地就从山口奔到山下的小八房村。村庄建在一块高地上,房屋集中整齐,错落有致,不像尖山洼那样分散。村西是一片夹在两山之间的口袋状的冲田,山上有泉水常年下流,这是一片旱涝保收的宝地,村庄靠着它自然比缺地少水的尖山洼村日子好过多了。冲田之下有一道大坝,是巢县人上世纪大跃进年代修建的,准备把这片冲田围起来建一座小八房水库,可以灌溉坝下数千亩土地。但小八房村隶属肥东县,事先上级协调讲好用昂下份村土地置换这片冲田,后来据说小八房村坚决不同意,肥东县似乎也不愿意,水库没有建成,徒留一道大坝,现在倒似乎成为这片冲田的一道屏障。

冲田沿山一边建有一条水泥路,我特意下去沿着这条路遛了一趟,右手是山,树木密密匝匝,左手是田,油菜挤挤挨挨。不用过度开发,建好民生工程,就这样保留着原汁原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风景了。我觉得小八房村人的坚守是对的。肥东人对生态保护向来十分重视,西坡比东坡的草木总是长得好,更少见把山挖得大洞小眼,不像山的东边总是急功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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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八房就到了大李村,这里是我的祖居之地,一个个采矿留下的大坑,一座座矿渣堆成的垃圾山,让我一眼不想多看,一刻也不想停留,更不想破坏这一路极好的心情。

风吹尖山口,坎坷变通途,“旧貌变新颜”。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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