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苦難的歲月

散文/在那苦難的歲月

我是出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未,正是三年困難時期。那時村裡己經餓死人了,母親餓的都浮腫了,腿上肌肉用指頭摁個窩窩好長時間都恢復不起來,皮膚透出了綠色,懷裡還抱著待晡的嬰兒,村裡有人見了母親都說,現在是保大人的時候了。我還有五個姐姐一個哥哥,父親也有了拋棄我的念頭,在一個寒冷的晚上父親婉轉提出了這個想法,一家人哭成一團,母親哥哥姐姐,堅決反對,一家人要活,就活在一起,不能把我遺棄。我就這麼留了下來。

我還在母乳期,農村實行食堂制吃大鍋飯,家家戶戶的鍋灶用具都拿去煉了鋼鐵,一個村一個大食堂,吃飯時每家拿個大盆去食堂打飯,吃的都是高梁面做的糊糊湯,哥哥姐姐把清湯喝了,碗下面剩的麵糊疙瘩留下,倒在我的碗裡。我就是這樣在一家人口中省下的麵疙瘩中活下來的。

為了我,母親吃了不少苦,看了不少人的白眼,當時母親抱著我去食堂打飯,食堂掌勺的女人說 我把便便遺在食堂鍋蓋上了,村裡人用另眼看待母親,自那以後母親在也就沒進過食堂門。這話真偽值得推敲,幾十年後那個老嫗成了孤寡老人,我回到老家還向她問起此事,她很不自在,表情尷尬,說話語塞,試想打飯和做飯肯定有距離,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想主要原因是我家姊妹多, 誣陷的成分多些吧。

小時候,我們姊妹多,填飽肚子就是大問題,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到處都在鬧饑荒,樹上能用做充飢的樹葉都被人捋光了,姐姐為了一家人能吃飽肚子,一個冬季出去挖野菜根把钁頭頭都挖禿了,棉祅襟子也磨完了,在我記憶最深的是,幾個姐姐都沒有上過學,只有哥哥一個人上學,母親每週周未用家裡僅有的麵粉拌野菜給哥哥做成饃饃,供哥哥去鎮上讀書,歲姐姐每到週六下午領著我在村口屋簷下,等哥哥放學回來,哥哥每週回來時,總要給我姊妹倆個留一小口饃饃,我倆還要把哥哥裝饃的袋子拿過來,翻個過,抖出一小把饃渣,放在嘴慢慢細爵慢嚥,別提那味道有多香甜,每週過了週三,我就盼著姐姐領著我去村口等哥哥,好讓我們野菜充飢的腸胃能品償點稂食的味道。

到了七、八歲,夏季收割時節,母親為給家裡補貼點糧食,白天要參加生產隊收割麥子,等到等第二天早上凌晨四、五點,母親就把我們姊妹幾個叫醒,偷偷的領著我們在隊裡收割完的麥地裡拾麥穗,有時碰上鄰居們了大家都相互一笑,心照不宣,趕在天亮前還要安全撤離。不能讓隊上幹部看見,白天隊裡還派人看管,那時運動一個接一個,"割資本主義尾巴",鬥私批修。若讓隊長看見輕則扣工分,重則大會點名批判。

在一個月高風清的黎明,我在母親傍邊拾麥穗,看見一隻象狗一樣的動物,眼睛發出兇狠狠的 藍光,一步步向我走來,我嚇的喊叫,母親撲過來,用身體緊緊地護著我,我能感覺到母親渾身瑟瑟發抖。那隻狼發了善心,慢悠悠的走了。母親招呼來幾個姐姐在一起,被這意外的遭遇嚇呆了, 以後母親晚上拾麥穗在沒有領過我。

到了秋收季節,生產隊收回來的玉米棒都是人工用手向下搓玉米粒,這活主要是婦女來做,母 親上工就領著我去,也有和我同齡的小夥伴,我們就在一起玩,我們小孩乘隊上負責的不注意,就偷的抓一把玉米粒放在嘴裡狼吞虎嚥的生吃,也顧不上去掉裡面夾著玉米纓。那種味道油油的甜, 偷時要看好時機,不能讓隊上負責的看見,若被發現他就會趕我們走。可能是那個時候生玉米粒吃 的留下後遺症,現在我提起啃玉米棒,胃就反酸,肚子立刻感到不舒服。

那個年代,不光是吃不飽肚子,穿衣也十分困難,一是沒錢添置新衣服,二是做衣服還得布票。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小孩衣服更是老大穿了老二穿,爛的穿不成了裁剪小以後,小的接著穿,我是我們姊妹中最小一個,一直都是穿姐姐衣服長大的,我上小學還穿姐姐花布衫,同學見了就笑話我,放學回家,我在母親跟前哭著鬧著再不穿了,母親就去商店買了袋蘭顏色染料,把那件花布衫染了一下,我還是接著穿,鞋子也是穿姐姐穿不上的,女孩子的鞋子前面做有個帶子,我穿的時候,母親用剪刀剪了前面帶子,給我繼續穿,穿的時間長了腳大拇指和腳後跟那裡就磨爛了,父親就找一隻舊鞋在那上面割上一塊,連在一起繼續穿。

姐姐長成大姑娘了,從小到大沒穿不上一件象樣的衣服,記得那年快過年了,鄰居家的姑娘穿了一件帶有馬拉車圖案的新棉祅來我家和姐姐玩,那個姑娘走後,姐姐很失落,我看到姐姐滿眼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我就安慰說,姐姐別難過,等我長大了,我掙錢給你也做一件馬拉車的新棉祅。我一直沒有兌現我對姐姐的承諾,而是在我當兵走的時候,姐姐給我買了一雙新絲光襪子,是我穿的笫一雙新襪子,當時那種光柔舒適的感覺難以言表。之前都是姐姐穿爛的襪子,剪掉爛了的部分,縫住開口我繼續穿。

讀完小學 初中,上高中就要到二十里外的鎮上去讀高中,父母經過一番商量,讓我繼續讀書,我比幾個姐姐幸運多了!接到學校錄取通知後,父母親就開始給我準備上學的東西,父親用當年新麥秸稈給我計了一個新麥草墊子,母親給我縫了一個新被子,記得報名那天,我穿著母親為我翻新的一身新衣服,揹著父親親手做的麥草墊子和吃一星期的饃饃,兜裡裝著十元錢的學費,高高興興的徒步踏上了求學的征程。

到了新學校,我被新的學校所震憾,偌大的校園,沒見過這麼多一排排青磚白牆瓦房,整齊有序的排列看,教室東邊的操場有沒用過的體肓器材,籃球場. 排球.羽毛球場應有盡有。學校內四周的楊樹整齊筆直的環繞看校園,就連教室的黑板也是玻璃做的,我就象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到處都充滿著新鮮好奇。報完名就分了班,我有幸和我從小學一直讀書的一位關係很要好的同學分在了一個班,他比我個子高,力氣大,學習成績也好,什麼事情都幫看我護看我。

學校宿舍是按班分的,一個班男生是一個大宿舍,上下床大通鋪,同學一個挨著一個鋪著自己的鋪蓋。我倆自然挨在一起,每個人頭朝外,腳的那一方是牆,外面邊上有一根橫著的圓木做的護木,往屆同學都把它蹭的油膩膩的光亮,家庭好點的帶有枕頭,沒有枕頭的那根木頭還能當枕頭。牆上有上一年級學生留下的掛饃的大木撅,木橛散失沒有了,洞眼還在,就自己找來一短截木棍,削尖頭,塞進原來的那個眼裡。掛在牆上裝饃的五顏六色不同形狀的背饃口袋,在牆上掛了一長行兒。把背饃的包掛在牆上,一是在高處,相對通風,二是怕老鼠偷吃。

住校生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幹饃。夏天,沒過幾天就長出了長長的綠毛,用手一掰中間就有拉絲。心細的同學還掰碎了,晾曬一下,大部分的同學,用手撥拉掉長綠毛就吃開了。到了冬天,饃凍得堅如石塊,掰也掰不開。學校負責供開水,幾百號人就一開水鍋爐房,並排一行龍頭,到了開飯時間就象一窩蜂一樣湧向水房,開水到後面的同學就沒有了,供應的開水也很渾,吃完泡饃, 釭子下面總能有一層沉澱的泥沙,當時學校也有學生灶,灶上供有八分一碗麵條,只有及少數家庭條件好的同學才能享受起,我是到走出校門也沒踏進去過一次。我是我們班上個子比較小的學生,去開水房打水,力氣小經常打不上開水,我那位要好的同學經常替我打開水,一次他打回開水站在地上向上給我接開水,被一位同學碰翻了,開水順看胳騰流了下去,將胳膊燙傷了一大片,至今還留有傷痕。

晚上睡覺就早點睡下,睡遲了,就沒有位置了,同學們對睡通鋪還編了順口溜,彎彎套彎彎, 說翻一起翻,同學之間挨的很緊,就沒有間隔,夏天宿舍各種味道混在一起,還有各種聲音交織一 起,好在那時年輕,瞌睡重躺下就睡看了,也就聞不到什麼味道,聽不到發出的各種聲音了。冬天天冷,脫衣服也很有講究,先把棉上衣脫了蓋在被子上面,褲子不能全部一下脫掉,而要用腳一點一點退在褲襠位置就行了,這樣兩隻腳也不凍,第二天早上起來穿也比較暖和。

時光荏苒,光陰似箭,轉眼已經過了數多年,當年嗷嗷待哺的嬰兒到風華正茂的少年,現已經滿頭白髮。時間雖然奪走了我們嬌嫩的面容,卻帶不走我們對那個時代刻骨銘心的記憶。吃黑饃,喝渾水,勤工儉學拉石頭,搬磚頭,確實是苦了我這一代學子,學工學農,耽誤了學文化。但苦難的經歷,歷練了我們應對困難境地的能力,多了更多的坦然和從容,有了遇到艱難險阻而從容不迫的精神。苦難成了我們一生奮鬥的源泉,是我們終生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更加珍惜我們今天的的幸福生活,我們真要感謝那個年代對我們礪志和磨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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