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一槍打倆

1。一槍打死了逃犯和線人

  

  路海飛是大草原的孩子,已經十四歲了,他打小就羨慕警察,希望長大了也當個人民警察。暑假裡,他決定到城裡當警察的表叔家玩,親身感受一下警察的生活。

  

  這天,路海飛到站後,發現來接他的是表哥蘇強,他用一副大人的口吻說:“今天可是星期六,看來,你爸肯定又碰到臨時性任務了。”蘇強說:“當警察的就這樣,別管他,沒他咱們還玩得自由些。”

  

  蘇強決定先帶表弟逛逛公園。他倆來到龍潭公園,閒逛了一會,路海飛冷不丁地朝前一指,說:“瞧,那倆人不像是好人。”

  

  前面的小樹林裡,站著兩個戴墨鏡的人,正在說著什麼。其中一個提著一個密碼箱,另一個把手揣在褲兜裡,眼睛不時地左右掃視著。蘇強狐疑地說:“你可不要自作聰明,看人家戴墨鏡就把人家當壞人,夏天好多人都戴墨鏡呢。”“直覺。”路海飛指指自己的小腦袋,“他們好像在搞什麼交易。”蘇強啞然失笑:“拎著皮箱就是搞交易呀,你是不是破案的書看得太多了。”

  

  路海飛沒有跟他爭辯,說:“不信等著瞧,不過,這兒隔得太遠了,不好判斷,咱們乾脆靠近點觀察一下。”

  

  “那咱就賭一把。”蘇強只比路海飛大一歲,也是童心未泯,跟表弟犟上了,隨後,兩個孩子朝樹林走去。只有十多米遠時,那兩個戴墨鏡的人仍沒什麼異動,路海飛有些洩氣地說:“他們已經注意咱倆了,算了吧。”蘇強卻非想弄出個結果,他惡作劇般地大喝一聲,“別動,警察!”

  

  這一聲喊把那兩個人嚇住了,其中一個陡然從褲兜裡掏出一把手槍,蘇強和路海飛都吃了一驚,正在這時,只見那兩個人幾乎同時倒在了地上。

  

  路海飛急忙把蘇強往地上摁:“快臥倒,有人開槍。”剛趴在地上,不知打哪衝出五六個遊客,舉槍圍了過去,未幾,又從一間小屋裡衝出個手拿狙擊步槍的清潔工。路海飛緊張地說:“媽呀,這麼多壞人。”蘇強壯著膽子看了一眼,高興起來:“這回你可判斷錯了,他們是警察,那個清潔工是段浩叔叔。”正說著,後面跑過來一個人,到跟前仔細一看,不由愣了:“是你們倆?你們添什麼亂?”蘇強爬起身,心虛地低下頭:“我……我們只是隨便逛逛。”

  

  “逛就逛,你們喊什麼?跟誰學的詞兒?真是什麼爹教什麼兒子,我就是怕出危險才下令開槍的。”

  

  說話的正是蘇強的父親、路海飛的表叔蘇祿平,公安局刑警隊隊長,這次行動就是他指揮的。蘇強還要辯解,蘇祿平粗暴地打斷了他:“你先帶海飛回去,回頭再收拾你。”話音剛落,一位警察跑過來報告:“子彈從康鐵軍的喉部穿過,擊中了王志林的頭。”蘇祿平還以為王志林是自己臥倒的呢,不由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還有救嗎?”說著,趕緊奔向現場。

  

  到現場後,一個警察指指地上的一具屍體,搖了搖頭,表示已經沒救了。隨後,狙擊手段浩來到蘇祿平面前,一臉愧疚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這種事,一槍打中兩個。”蘇祿平聽完,心情異常沉重,完了,出事故了,把線人也打死了。

  

  這時,又有一位警察報告:“蘇隊,線人褲兜裡也有一把手槍。”

2。該不該處分狙擊手

這是個意外,也是個事故,行動組一收隊,局裡立刻召開了事故分析會。會上,蘇祿平作為刑警隊長和行動負責人,首先將案件背景和行動過程進行了回放。

被擊斃的嫌犯叫康鐵軍,是個殺人逃犯。被誤殺的線人叫王志林,是市裡一家企業的老總。

康鐵軍是王志林公司的一名採購主管,在採購業務中,為了吃回扣,高價購進貨品,王志林撤了他的主管,扣了他一年的工資,每月只發生活費。飢寒起盜心,半年前,康鐵軍潛入一間民宅行竊,殺死了女主人,在溜走時被人看見,他怕警察鎖定自己,潛逃了。

在警方查知真兇後,王志林向警察報告說,康鐵軍給他打過電話,說手裡弄到槍後,就回來找他,一定要把工資“連本帶利”討回來。警方便交待王志林做一回線人,如果康鐵軍聯繫他,就及時報告。

今天凌晨,康鐵軍突然通知王志林,讓他帶錢到龍潭公園去“結賬”,不去或報警就殺掉他全家。王志林思前想後,最終決定報警。不過,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兩個小時了,警方無法提前應對,既不能封鎖公園、打草驚蛇,又要避免疑犯挾持人質、開槍殺人,只好做應急部署,由蘇祿平帶少量人扮作遊客,伺機擊斃疑犯。為此,局裡向武警借調了一支狙擊步槍,將狙擊的任務交給了素有神槍手之稱的段浩。

狙擊點設在一間保潔工具房內,視線、角度和隱蔽性都很好,可誰也沒想到,會一槍穿倆,把康鐵軍和王志林都給打死了。

蘇祿平介紹完後,馬上檢討起來:“這件事不怪段浩。將疑犯現場擊斃是迫不得已之計,我們看出,康鐵軍已經警覺到了危險,很可能做魚死網破之舉。那片樹林平時很少有人去,康鐵軍可能是有意選這個環境,其利是行動人員不易以遊人身份靠近並實施突襲,其弊是給狙擊手提供了射殺機會。兩人靠得較近,本來我們一直想等最佳時機,也就是康鐵軍拿到錢後離開落單,沒想到,他們一直在談話,更沒想到,我的兒子和表侄突然向疑犯方位走去,還喊了一聲‘別動,警察’,我怕出現意外,就下令開槍了。事起突然,段浩也無暇多考慮,才會出現‘連擊’事故,對此,我負有主要責任。”

  

  這是想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攬,可過於牽強,畢竟下令者和開槍者有區別,且造成了誤殺事實。死者王志林是有一定社會地位和影響的人,為了給輿論一個交待,局領導經過研究,決定辭退段浩。蘇祿平急了,又據理力爭起來:“即便是純粹的誤傷無辜,也不能這麼處理,要處分,處分我好了。”他頓了頓,索性把話都吐出來,“另外,我堅持認為,這算不上什麼責任,它與尋常意義上的誤殺完全不同,只能算意外中的意外。當年肯尼迪遭暗殺,一顆子彈從頸部穿過,把得州州長也打死了,有關調查結論也認為,這種概率只有幾百萬分之一,真讓人打還打不出來。”

 

這番話起了效果,客觀而言,這件意外太意外了,從結果上看,是有責任的,可從主觀上看,卻不好定責任,經過再次商議,局裡決定給段潔記大過一次,並調離公安崗位。這等於退了一步,但蘇祿平仍不樂意。段浩跟妻子關係不好,已經名存實亡,如果再背個處分,那他們的夫妻關係鐵定玩完。他又提供了一個新觀點:“王志林當時幹嗎也帶著槍?還有,他只欠康鐵軍四萬多元工資,怎麼會帶了五十萬去?他們為什麼沒有馬上交易走人,反而交流了這麼長時間?沒準這件案子有別的隱情。”

這小子,想替段潔開脫責任都有點不擇手段了。康鐵軍是個亡命徒,想借機勒索王志林一把,王志林為防範未然,弄了把槍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似乎的確沒必要交談這麼長時間,蘇祿平的觀點值得重視,局裡決定,暫不宣佈對段潔的處理決定,給三天時間,令蘇祿平徹查。蘇祿平也明白,自己找死人茬為段潔開脫的做法不光彩,一點也不敢耽擱,-散會就馬上帶人行動起來。他直接從源頭查起,查了三天,還真有收穫,原來,康鐵軍殺死的女人是王志林包養的情婦。

事情怎麼這麼巧,康鐵軍偷到王志林情婦的頭上去了?蘇祿平素性做了個假設:王志林與情婦起了矛盾,僱兇殺人。這樣,以後的事就好推理了:王志林以工資及其它報酬為條件,指使康鐵軍殺掉情婦,康鐵軍便偽裝成入室行竊殺人,因出逃匆忙,未及拿酬金或嫌不夠,回來討要甚至勒索。王志林怕他被警萬活捉,把自己供出來,也帶了一把槍,想尋機幹掉對方,卻被一顆穿甲彈給穿掉了。

王志林的槍可能早就從黑渠道弄到手了,這個因素並不重要,如果假設成立,案情就會發生質的變化,段潔本來是誤殺,現在卻變成了一件壯舉,“神勇狙擊手-槍射殺倆壞蛋”,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可惜,蘇祿平高興得太早了。回去報告後,局裡兜頭一盆冷水:這連假設都算不上,純粹是瞎猜,也許是康鐵軍懷恨在心,找王志林的情人報復或偷竊,除非有證據或證詞。

蘇祿平一下子蔫了,當事人都死了,到哪兒去找口供呀?

3。線人也有案底

  

  晚上,蘇祿平疲憊地回到家裡。他已經盡了力,看來,段浩是註定要脫下警服了,蘇祿平不禁為段浩的前途擔憂起來。

  

  段浩沒上過警校,是武警出身,就因為槍法神,退役後才被特招到公安局的。段浩結婚後,夫妻關係一直不好,蘇祿平曾問過原因,可段浩死活都不說。蘇祿平不希望段浩因為這件事告別警察生涯,他是個稱職的刑警。

  

  因為“連擊”事件的羈絆,蘇祿平這幾天一直沒時間陪路海飛,都是兒子帶著他到處玩。正胡思亂想,兩個孩子從外面閒逛回來了,路海飛一見蘇祿平就纏了上去:“表叔,給我講講破案故事嘛,就算是給我上上課。”

  

  蘇祿平這會兒沒心情,要不是這兩個小鬼,可能不會出現那些意外,便說:“幹啥不好呀,非要當警察?整天還不夠煩呢。”蘇強不滿地說:“老爸,你怎麼一遇到煩心事就拿家裡人撒氣呀?告訴你,那天在公園,海飛早就看出那兩個人不是好人,你就講講他們的事吧。”蘇祿平被逗樂了:“是嗎?說不定海飛還真是個當警察的料,那我就給你上上課。這是堂入門課,那就是,當警察要講紀律,要遵守保密原則,不該講的不能講,家屬也不例外。這件案子還沒完呢,不能跟你們說。”

  

  這是搪塞之詞,路海飛不依不饒,又纏著表叔講那些已經發生過的、失去保密價值的故事,蘇祿平正要妥協,響起了敲門聲。

  

  來人是段浩的妻子葉露。葉露看了蘇強和路海飛一眼,說:“我來反映一個情況。”

  

  蘇祿平馬上把兩個孩子趕進裡屋,然後說:“你慢慢講,我知道你這幾天心裡很急。”

  

  葉露開門見山地說:“我曾經是王志林的秘書,這個你知道吧?”蘇祿平說:“我還真忘了,只知道你現在是個部門經理。”

  

  “那是王志林給我的補償。”

  

  蘇祿平預感到有下文,沒有插話,靜聽下去。

  

  “我和王志林的事是那種老總和秘書之間的粉色事件,在和段浩談戀愛前,我們就有了。”

  

  蘇祿平聽了,驚得差點蹦起來,難道這是段浩夫妻不和的根源?他忍不住問:“這些段浩都知道嗎?”

  

  “他要是不知道,我也就不會對你講了。段浩只是個小警察,掙錢不多,忙事不少,很少有時間陪我。而且,他也沒啥情調。這不怪他,是我媽非要撮合我們。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說明,我結婚後,因為一直很失意,就沒跟王志林斷,這也是段浩不原諒我的原因。”說到這裡,葉露悽婉地笑了一下,“還是言歸正傳吧。其實,我也想跟王志林斷掉,但他不同意。有一次,他酒後向我透露,他的情婦就是自己派康鐵軍殺的。那女人非逼著他離婚娶她,不然就告發他。他知道,警察想查的話,肯定會查出這女人是他的情婦,為擺脫干係,他讓康鐵軍偽裝成行竊殺人,報酬是十五萬。那傻小子早被整得沒了精氣神,為了錢就答應了。因為出門被人撞見,酬金還沒拿就逃了。”

  

  蘇祿平驚訝地問:“這可是要命的事呀,他為什麼給你講這些?”

  

  葉露繼續說:“他可能是無心之語,也可能是有意威脅我,他對情人的宗旨是不娶、不分。事實上,我也的確被嚇住了,再沒提分手的事。王志林對錢不在乎,但怕康鐵軍落網後把他給咬出來,一直惶惶不安,既怕康鐵軍找他,又怕他不找。為此,他找黑道朋友弄了一把槍,打算哪天康鐵軍真的找上門,就一槍幹掉他,到時就說是自衛。”

  

  蘇祿平明白了,康鐵軍選擇大白天裡在公園見面,根本就不擔心王志林不來,也斷定他不敢報警。偏偏王志林就報警了,從葉露提供的情況看,王志林是有意報警,他怕暗殺惹人懷疑或沒有機會,便決定來個明殺,當著警察的面打死康鐵軍。可是,康鐵軍手插在褲兜裡一直不離槍,他才不敢輕舉妄動,難怪他挺有耐心陪著康鐵軍“敘舊”呢。看來,自己的假設是對的,蘇祿平不由忘形地說:“太好了,你的證詞非常重要。”

  

  剛說完,他的臉色又黯淡下來:“其實,這是個意外,段浩沒什麼責任,主要是不久前局裡辦了一件錯案,很被動,才在這件事上過於慎重了。如果你出來指證,不是把……你和王志林的事都暴露了?要不,這事就不往外說了?”

  

  “我跟王志林的事在公司裡早就是公開的秘密。”葉露淡淡地說,“你還是如實上報吧,王志林是個衣冠**,也是罪有應得。以前我不舉報,原因很複雜,現在,康鐵軍死了,已經沒有人證,段浩又遇到了坎,我不能再置身事外,就為段浩犧牲一回吧,畢竟是我對不起他。”

 4。一波三折

  

  蘇祿平心裡十分矛盾,不過,葉露的證詞對案情十分重要,最終,他還是把這最新情況上報了局裡。局裡尊重事實,雖未對“連擊”事件重新定性,但把王志林的案底做了公佈,轉移了輿論對“連擊”事件的關注力,也沒再提處分段浩的事。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天上午,有個女人闖到公安局,扯著嗓門嚷嚷:“我要舉報,那個段浩早就知道他老婆的婚外情,一直懷恨在心,借狙擊康鐵軍的機會,公報私仇,把我老公一塊撂了。那個小妖精是血口噴人。”

  

  這個女人是王志林的老婆。她對丈夫僱兇殺情婦的事並不知情,見丈夫協助警方抓逃犯,莫明其妙被打死了,很是鬱悶。最初,公安局向她道歉、表示慰問,她也沒打算耍潑,丈夫整日尋花問柳,她早對他沒了感情。現在,見公安局把丈夫當同案犯對待,她心理不平衡了,特別是聽說段浩的妻子出來舉證,醋意大發,決定把這個“小妖精”也狠狠折騰一番。

  

  這才是平地起事端呢。王志林老婆說得言之鑿鑿,局裡也不能不當回事,責成蘇祿平進行調查。蘇祿平知道段浩要面子,對老婆婚外情敗露的事不知該咋承受呢,就決定不繞彎子,跟段浩來個當面鑼、對面鼓。

  

  中午下班後,蘇祿平把段浩叫到了一個僻靜處,說:“廢話我不多說了,還是聽你說吧。”

  

  “我也沒什麼隱瞞的。”段浩十分坦然地說,“我早知道老婆和王志林的事了,可又能怎麼樣?把王志林打一頓吧,家醜就公開了,我也犯紀律;把他殺了吧,不值得。用正規渠道吧,似乎也沒啥正規渠道,我這小警察還真拿他這種大企業家沒門。想想,就選擇和葉露離婚。她沒同意,就拖了下來。”

  

  蘇祿平聽了,心情十分複雜,說不清段浩是大度還是窩囊。他說:“說正題吧,你是不是有意一槍打倆?”段浩哼了一聲:“你也太抬舉我的槍法了,我就是想打也得有這能耐呀。”蘇祿平連忙聲明:“不是我這麼認為,是局裡非讓我這麼調查。”

  

  “我理解。”段浩笑了笑,“就假設我是有意打的吧,那得好一陣瞄、抓機會開槍,可當時你用對講機一下令,我的槍就響了,你認為在這個極短的瞬間,我能瞄兩個目標或者他們倆正好與我成一條直線嗎?”後一句是關鍵,蘇祿平說:“那倒是,我也不相信這麼巧,看來還是意外。”

  

  為尋求一個硬結論,下午,蘇祿平專門陪同局領導去請教了武警部隊裡的神槍手。神槍手們在分析了時間、環境等各個因素後,一致認為,此次的“一箭雙鵰”事件可遇不可求,概率微乎其微。

  

  蘇祿平總算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晚上回家後,胃口大開,自斟自飲起來。等吃完飯,路海飛又纏上了,說表叔要是不賜教,這一趟就白來了。蘇祿平想想案子已經了結,而且路海飛也算是個當事人,一時興起,就把“連擊”事件中具有故事性的枝節說了。路海飛聽完,說:“嗨,我還以為那兩個人都是目標呢,搞了半天,一個是誤殺。”蘇強解氣地說:“反正那個王志林也是壞人,誤殺了也活該。”

  

  路海飛搖搖頭:“可是,我感覺這兩個人都是被有意殺掉的,而且,不是一箭雙鵰,是打了兩槍。”蘇祿平好不吃驚:“怎麼可能呢?”“子彈應該留在其中一個人的體內了吧?”“是呀。”“可我當時看到遠處一片樹葉突然出現一個洞,應該是另一槍打的。”

  

  蘇祿平覺得不可思議:“那間小屋當時就段浩一個人,而且,槍上有消音器,誰也不知道他打了幾槍。不過,事後我們檢查過子彈,只打過一發。”

  

  “可我感覺當時那兩個人跟小屋並不是一條直線,不可能一槍打倒兩個。”路海飛說,“還有,既然是神槍手,幹嗎要瞄喉嚨打呢?那目標多小呀,打腦袋或胸脯才合常規。如果不是出現偏差,那就是有意打的,好讓子彈穿過去。”

  

  蘇祿平酒喝得有點多,也不知道是自己糊塗了,還是路海飛信口開河,擺擺手說:“你也別瞎分析了,我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蘇祿平獨自一人去了龍潭公園,在做了一番觀察後,不禁啞然失笑。當時路海飛和蘇強的位置離王志林和康鐵軍有十多米遠,而路海飛所謂“樹葉出現洞”的地方,更是有五六十米遠,就是掉片葉子也看不清,更何況葉子上的洞,真是太荒唐了。

5。神奇的眼睛

  

  這件案子總算過去了,也沒造成大的影響,只是蘇祿平落下了心病,總犯癢癢,想試一試到底能不能一槍打倆。槍不能隨便試,只能去靶場。週末,趁著清閒,蘇祿平把路海飛和蘇強都叫上了,說:“我徇一回私,帶你們倆到靶場見識見識。”

  

  想歸想,到底怎麼一槍打倆,蘇祿平還真沒轍。放兩個靶子吧,根本看不見後面的,就是打出兩個相同的環數,那也是因為它們處在同一平面上,說白點,就是蒙的。想了半天,蘇祿平只好放棄了,改為常規打法。五槍過後,路海飛打趣說:“看來你槍法不咋樣嘛,還是個隊長呢。”蘇祿平自嘲道:“軍人是光練兵不打仗,警察是光打仗不練兵。不過,以後我們也會加大練兵力度的。瞧,這個室內靶場就是年初專門為警察修建的。”說到這兒,蘇祿平突然覺得不對頭,“你怎麼知道我槍法不行?”路海飛隨口說:“看見的唄。一發沒上靶,一發兩環,一發三環,一發五環,最後一發還行,八環。”

  

  “這可有二十五米呀。”蘇祿平覺得好笑,等把靶拉過來一看,傻眼啦:路海飛說得一點都不差。跟著,蘇祿平腦袋嗡的一聲:難道那晚路海飛說的是真的?

  

  蘇祿平馬上離開靶場,帶路海飛去了醫院,做視力測試。初試過後,醫生有數了,在室內根本無法供路海飛施展,就把測試挪到了室外。路海飛大展神威,連續闖關,最後,視力表一直放到十九米遠的地方。醫生欽佩地說:“按通行的測試標準,你的視力已經超過8。0了。以前我聽說最好的是7。0,沒想到還有更厲害的。”蘇祿平早驚得合不攏嘴了:“這怎麼可能呢?”醫生見怪不怪地說:“這沒什麼,有特殊能力的人多啦,包括超常的視力,比如,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人。”路海飛說:“我就是從大草原上來的。”

  

  緊接著,蘇祿平又帶著路海飛去了公園,竟然真的找到了那片被槍打穿的樹葉。更幸運的是,蘇祿平按照路海飛的指點,找到了那顆嵌進樹中的彈頭。

  

  晚上,蘇祿平把段浩請到了酒館,還帶了一個小陪客,路海飛。

  

  蘇祿平先把路海飛介紹了一下,又介紹了他的神奇視力,接著把路海飛目擊的情況和自己的發現說了,然後出示了那顆已經變了形的彈頭,說:“如果你最初就承認打了兩槍,這件事仍可按常理解釋,可你故意隱諱,其意就不言自明瞭。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段浩顯得非常平靜,聽完蘇祿平的話後,又用欣賞的目光端詳了路海飛一陣,然後說:“沒什麼解釋的,你把該說的都說了,我略作補充吧。其實,在我知道葉露和王志林的事後,就想過要殺掉他,哦,只是想想而已,我是個警察,不能這麼幹,何況,還要用他來釣康鐵軍,我也不能因小失大。那天,你讓我負責狙擊康鐵軍,我覺得是個機會,想來個一箭雙鵰。可惜,想著容易做著難,兩個目標與我的槍口始終不在一條直線上,偶爾縮小了偏差,我也沒把握,我能讓子彈從康鐵軍的肝臟和脊椎旁穿身而過,但不能保證打到王志林的什麼部位、能否讓他斃命——即便能,還得吻合開槍的命令時機,太難了。最終,我決定打兩槍,這消音器可以幫我。在你下命令後,我先照著康鐵軍的喉管打了一槍,我要確保這顆子彈能從他身上洞穿過去。幾乎在同時,我又打了第二槍。”

  

  蘇祿平有些不解:“那你怎麼只消耗了一發子彈?”“春季射擊比武時,我藏了一發步槍子彈,本想留作紀念,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場了。”

  

  蘇祿平沒想到段浩這麼快就承認了,往下反而不知該說什麼。第二槍使整個案件的性質發生了根本的逆轉,責任遠遠超過“一箭雙鵰”,現在,如何處理這件事變成了第一難題。倒是段浩拍拍路海飛的肩膀說:“行,你小子是塊料,有天賦,視力更沒說的,以後就按自己的意願考警校吧。記住,要當個好警察。至於我,也該去我要去的地方了。”

  

  “你別衝動。”蘇祿平脫口而出。他現在真有點後悔徹查這件事了,為王志林這種人搭上一個好警察不值得,只要自己守口如瓶,整件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想到這裡,他勸道:“事情不一定非到那一步——不,咱們就當沒有今天的談話,案件仍按‘連擊’處理,因為……因為那個王志林罪有應得。”

  

  段浩平靜地說:“我還是自首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想,這也是你私下找我談話的原因,我也應該給葉露一個體面的離婚藉口。”

  

  蘇祿平說:“這要公開了可一點也不體面,不僅你們家,也包括局裡。有些事要全盤考慮,雖然做得不對,但說出來並不比捂著好。”小海飛早聽出眉目來了,也急切地說:“段叔叔,你殺的是壞人,不應該受處罰。我覺得,這件事還沒有別的人知道,你們……你們就當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吧。”

  

  段浩正色說:“海飛,你小小年紀可不能有這種想法,叔叔希望你將來做一個正直、誠實的警察。叔叔已經錯了一次,不能讓你表叔也犯錯,更不能讓你跟著學偏了。”

  

  蘇祿平陷入了沉思。是呀,不能讓大人的一些複雜思想影響孩子,這對他的成長不利。他撫摸著路海飛的頭,鄭重地說:“海飛,表叔從這件事開頭就有些不光彩的想法,因為涉及了內部人,有護短心理,剛才甚至有了瀆職的念頭,這是不對的。想當警察有許多東西要學,上次我已經教了你入門課,現在開始,給你講第一課,這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要依法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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