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魯迅先生就預言瞭解讀《紅樓夢》的誤區

當今中國,紅學持續升溫,名家多悖謬,對讀者等於誤導,幸有魯迅夫子一柱擎天,可據此廓清混亂,釐定是非。 魯迅高瞻遠矚,他在給陳夢韶《絳洞花主》所作小引中指出:“《紅樓夢》是中國許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這名目的書。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勿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這段話有兩層意思。

多年之前,魯迅先生就預言瞭解讀《紅樓夢》的誤區

第一層,先生對高鶚是認可的,他如此評論高氏續作:“其補《紅樓夢》當在乾隆辛亥時,未成進士,‘閒且憊矣’,故於雪芹蕭條之感,偶或相通。然心志未灰,……是以續書雖亦悲涼,而賈氏終於‘蘭桂齊芳’,家業復起,殊不類茫茫大地,真成乾淨者矣。”(見《中國小說史略》)此可謂目光如炬,瑕瑜互見,卻不像某些論者或舉之上天,或按之入地。

第二層,先生設置解讀《紅樓夢》的眾多誤區,頗像現在的預警系統。就說索隱派,舊索隱派以蔡元培為代表,他聲稱《紅樓夢》是清康熙朝政治小說,“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即“革命家看見排滿”;新索隱派以劉心武為代表,他提出所謂“秦學”,認定秦可卿是康熙廢太子的女兒,賈府則捲進兩個政治集團的宮廷鬥爭,有點像只看見“宮闈秘事”的流言家。著名紅學家蔡義江說“老索隱派所認定的影射對象還實有其人其事,而新索隱派連影射的對象也是虛妄的”,問題還在於劉心武拒絕批評,我行我素,成為文壇另一景觀。道學家尤其可笑,陳其元認為《紅樓夢》比《金瓶梅》更淫,他在《庸閒齋筆記》中寫道:“淫書以《紅樓夢》為最,蓋描摹痴男女情性,其字面絕不露一淫字,令人目想神遊,而意為之移,所謂大盜不操戈矛也。”不錯,《紅樓夢》“大旨言情”,它介於禁慾和縱慾之間,用一種全新的觀點創造性文化,警幻仙姑對寶玉說:“塵世中多少寶貴之家,那些綠窗風月,繡閨煙霞,皆被淫汙紈絝與那些流蕩女子悉皆玷辱。更可恨者,自古以來多少輕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為飾,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飾非掩醜之語也。”檢視此書,寶玉最鍾愛的女性為黛玉、晴雯,可他們的關係潔白如玉,何淫穢之有?

多年之前,魯迅先生就預言瞭解讀《紅樓夢》的誤區

不少讀者認知《紅樓夢》無非寫兒女之情,寶玉身上缺少陽剛之氣。其實,曹雪芹是通過兒女之情表達一個嚴肅主題,即弘揚個性和追求自由鋒芒直指封建末世的黑暗勢力,“引起對於現存秩序的永久性的懷疑”(恩格斯語)。正是這個意義上,魯迅引曹雪芹為同調:“書上的人大概比實物好一點,《紅樓夢》裡面的人物,像賈寶玉林黛玉這些人物,都使我有異樣的同情;……”(《文藝與政治的歧途》)“書上的人大概比實物好一點”,即使人物有生活原型,也是既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純屬藝術創造,這就和自傳說拉開距離。乾嘉時,有位號稱二知道人的紅學家有幾句話非常深刻:“蒲聊齋之孤憤,假鬼狐以發之;施耐庵之孤憤,假盜賊以發之;曹雪芹之孤憤,假兒婦女以發之。同是一把辛酸淚也。”看來,兒女情也不可小覷啊!

《紅樓夢》無愧為國寶,王蒙極其讚賞這部不朽之作:《紅樓夢》“使你覺得世界上本來還是有一些讓人值得為之生為之死為之哭為之笑為之發痴的事情。它使你覺得,活一遭還是值得的。所以,死也是可以死得值得的。一百樣消極的情緒也掩蓋不下去人生的無窮滋味!”“讀一部《紅樓夢》,等於活了一次,至少是活了二十年。”

多年之前,魯迅先生就預言瞭解讀《紅樓夢》的誤區

王蒙只是坐而言,還有立而行的。記得有一則舊聞:抗戰期間,西南聯大某教授見重慶有一家牛肉鋪題名“瀟湘館”,他老先生揮動手杖,打將進去,大呼:“唐突我林妹妹!”

這就是《紅樓夢》構成的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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