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先生曾經稱：“我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1933年，白石先生71歲。這年元宵節，他的八卷本《白石詩草》出版了，內收1902年齊白石40歲以前和1914年52歲以後的詩。因1928年石印《借山吟館詩草》，故此稱“二集”。凡是《借山吟館詩草》所沒有收入的，此次都收了進去。其中以1917年以後約十六、七年間的詩作居多。
”二集“封面
白石上過幾年私塾，27歲才正式拜師學詩，他的老師是當地名士胡沁園和陳少藩，將近10年的時間，他一直在家鄉一邊刻苦習畫篆刻，一邊研究和寫作詩詞。齊白石在老師的指導下讀唐詩、背唐詩，學習《孟子》、唐宋八大家的文章等，後來還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組織成立了“龍山詩社”，白石老人因為年齡最大被推舉為詩社社長。這些年的學習，應該說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據他自己述說：“夜是青燈黃卷，晝是手不離書。”
37歲時他又拜在一代經學宗師、古文學家、詩人、湘潭大名士王湘綺門下。白石追隨王闓運五年，習詩作畫，獲益匪淺。不過，白石老人的這位名士老師很怪，也許是想打擊打擊這位經常以詩自鳴得意的木匠弟子，曾在公開的日記裡揶揄齊白石的詩是《紅樓夢》中的“呆霸王薛蟠體”。但經王的點撥和指導，詩學上有了迅速進步，詩作也一改“童幼”面貌逐漸提高。而白石自己卻並不為憮：“這句話真是說著我的毛病了。我做的詩，完全寫我心裡頭要說的話，沒有在字面上修飾過，自己看過，也有點‘呆霸王’那樣的味兒哪！”（《白石老人自述》）
白石老人寫有大量的題畫詩，主要是題自己畫的畫。偶爾，白石老人也會在學習、欣賞古今名家優秀畫作時，有感而發，揮毫題詩。石濤的畫作是白石老人激賞不已的，他曾寫有《題王雪濤畫冊》：“絕後空前釋阿長，一生得力隱清湘。胸中山水甲天下，刪去臨摹手一雙。”詩裡盛讚石濤的山水畫是“胸中山水甲天下”。這首白石老人的題畫詩，多有胸襟！
“胸中山水甲天下”來自齊白石《題王雪濤畫冊》，見《白石詩草》
齊白石的詩歌創作幾乎是和他的畫作緊密相連，二十多歲他喜歡畫人物，年近三十愛畫美人，三十之後迷山水，四十之後多作花鳥草蟲，晚年又異想天開，將粟、稻、蠅、蚊、螞蟻、春蠶等等物什入畫，他的詩也伴隨他的畫應運而生，並與他的畫相互條趣，相互支撐。像他的《自題藤花詩》：“晴起推開南向窗，春晴花暖日初長。傳聞舍北藤花發，移入蕭斎紙上香”，寫得清新自然，格調清雅。其題畫詩一首：有色青松無恙風，太平山水在胸中。鬼神所使非人力，他日何人說此翁？白石詩效法東坡放翁，語多溫厚，至其“衰年眼底無餘子，小技尊前有替人”，則睥睨一世，痛快淋漓，足見胸中傲岸，其篆書、篆刻正寫此一段邁往之氣焉。“他日何人說此翁”，吾曾用作筆名，雖世少知己，而期之後世，自矜之意，亦分明在焉。
白石一生詩作約3000多首，近年“國家八五重點科研項目”《齊白石全集》詩文卷共收詩詞聯語2170餘首，應是目前所見最全的版本。在《白石詩草》自序中，白石先生說：“平時題畫，亦多類斯，故集中所存，大半道抒胸臆。何暇下筆幹言，苦心睡辣，翻害搜典，學作潮祭焦也。庚午國難，幾欲廷移。壹知草簡愉活，不獨家山，萬方一概。吾道何之，爵興從此挫矣！ 然拮晉難除，復將丁巳前後之爵，付之級水；非矜夙雅，不過同寒良哀瞥，亦自嗚其所不容已云爾！” 對學詩一事，他雖無“經史”幼功，但不憚苦學——“村書無角宿緣遲，廿七年華始有師。燈盞無油何害事，自燒松火讀唐詩”（《往事示兒輩》），紀錄了他曾借來《白氏長慶集》夜讀的情景。他學詩始讀《唐詩三百首》，用同音的熟字自注生字讀音，以此“笨法”記憶，但也長期青燈玉案，反覆經營。《白石詩草》八卷中有一首詩，齊白石是這樣寫的：“無才虛費苦推敲，得句來時且快抄。誹譽百年誰曉得，黃泥堆上草蕭蕭。”這說明他有魄力、有靈魂，不把別人對他的譭譽放在心上。自從《白石詩草》八卷印行之後，齊白石就不甚作詩。他偶或興到筆隨，為了題畫，做些七言絕句之類，數量並不太多，律詩更是少見。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到了晚年，齊白石詩興漸減。齊白石在寬廣的藝術領域裡的日臻成熟，使他躋身於藝術大師的行列。“掃除凡格總難能，十載關門始變更。老把精神苦拋擲，功夫深淺心自明。”該首題畫詩正是齊白石“衰年變法”艱辛歷程的真實寫照。
齊白石《白石詩草》
白石曾說：“正因為愛我的家鄉，愛我的祖國美麗富饒的山河土地，愛大地上的一切活生生的生命，因而花費了我的畢生精力，把一個普通中國人的感情畫在畫裡，寫在詩裡。”20世紀初的山水畫壇，還籠罩著四王的摹古畫風，極少對自然山水的穎悟與觀察，而齊白石卻通過“五出五歸”，遊遍半個中國，將自然山川之美，融鑄於胸中，述諸筆端，創作出富有奇趣的山水畫作。在一般人眼裡，他的山水畫筆墨獷悍、粗豪，甚至被指斥為“野狐禪”，齊白石卻頗自信，他深信“百年後蓋棺，自有公論在人間”。“胸中山水甲天下”與其說是齊白石贊石濤，不如說在讚自己。
白石老人
《白石詩草》一共有754首，此詩集經樊增祥選定，又經王仲言重選，最後由黎錦熙校改刪定。在《白石老人自述》中說：“我的詩，寫我心裡想說的話。本不求工，更無意學唐宋，罵我的人固然多，誇我的人也不少。從來譭譽是非，並時難下定論，等到百年以後，評好評壞，也許有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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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 網絡
監製 / 淵默、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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