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乘坐專列，啟程出訪俄羅斯。俄羅斯總統助理尤里·烏沙科夫透露，俄總統普京定於25日在俄遠東城市符拉迪沃斯託克會晤金正恩，磋商朝鮮半島無核化等議題。種種跡象看，以靈活姿態登上國際舞臺的朝鮮，把主要精力放在搞好周邊大國關係，通過“間接路線”推動朝核問題向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2019年4月24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啟程出訪俄羅斯。
平壤要回報，俄羅斯有餘力
鑑於俄羅斯參加聯合國對朝制裁，朝核問題自然是兩國領導人峰會繞不開的內容。兩個月前，河內朝美峰會戲劇性結束，讓半島局勢處於微妙狀態，特別是朝鮮受到美國全面輿論打壓，似乎因為它有意隱瞞什麼，美國才中途離席。但從4月起，朝鮮外交和宣傳部門加大反擊力度，竭力奪回被美國把持的“話語權”，澄清和解釋工作的重點就包括俄羅斯等鄰國。
2013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恩會見俄羅斯客人。
據今日俄羅斯電視臺報道，朝鮮反覆強調，願在美國專家參與下共同永久廢棄寧邊濃縮鈾和鈈等核設施，是美方額外提出“寧邊核設施只算有限讓步，廢棄已老化的寧邊設施沒有意義”，還把朝鮮放棄所有核導生化武器納入美國對朝經濟補償的“大交易”中。朝方希望爭取俄方同情，支持其“分階段，同步行動方式”。
2014年慶祝朝俄建交66年的紀念郵票。
俄羅斯《觀點報》還披露，美方反覆堅持朝鮮要關閉除寧邊之外的另一處所謂“鈾濃縮廠”，但該設施從未被朝鮮承認過，這意味著如果朝鮮同意磋商，等於變相承認其存在，進而給下一步談判造成被動。對此，朝鮮外相李勇浩在向俄羅斯等國記者介紹時，也明確強調寧邊核設施是當前朝鮮所能作出的最大讓步，“我們的提議永遠不會改變”。
朝鮮祖國解放戰爭博物館裡的蘇聯紀念專區。
實際上，相互給予支持，爭取國際同情，是朝鮮和俄羅斯走近的重要契機。按照聯合國自2006年開始對朝實施的制裁措施，累計有十一項，朝鮮官方多次強調自己並未要求解除全部制裁，而是尋求取消部分制裁，即2016-2017年通過的五項制裁，即限制朝鮮出口煤炭、礦產品、紡織品出口和進口原油、天然氣，這涉及朝鮮經濟發展的命脈行業，況且按照俄羅斯等國鼓勵的“同步分階段”原則，朝鮮在炸燬豐溪里核試驗場和西海導彈試驗檯等具體棄核措施後，解除這些制裁的主張也變得理所應當。但對美國而言，朝鮮謀求解除制裁決議，實質是摧毀美國對朝制裁網絡，而且朝方要求解除的這五項恰恰是制裁的重中之重，也是美國自認為真正制住朝鮮的關鍵籌碼。
俄遠東發展部長加盧什科參觀朝鮮馬術俱樂部。
無疑，朝鮮以部分棄核方式換取美國放鬆制裁無效，必然尋求“間接路線”，加強對俄合作就是選項之一。就安理會五常而言，俄羅斯被朝鮮視為比較可信的中立角色，也有可能突破的一個“缺口”。俄官方多次讚賞朝鮮為半島局勢穩定做出的貢獻，表示俄方“打算以任何可能的方式幫助鞏固這一積極趨勢”。專家分析，在美國對俄實施“無情打壓”的當下，俄羅斯尋求新的外交亮點，提高地區事務主導權，“朝鮮牌”是重要選項。微妙的是，俄羅斯也意識到美國在解決朝核問題上有求於自己。儘管美國總統特朗普把河內峰會無果而終的責任轉嫁給朝方，但並未一味指責，表示將“會繼續保持良好的朋友關係”，國務卿蓬佩奧甚至表示歡迎朝核問題支持美朝間的直接對話，可以肯定，對話不僅是朝美的“最大公約數”，也是俄羅斯發揮外圍作用，體現“大國風範”的好機會。
這是“互有所需”的時代
比起主要搭外交框架的領導人會談，金正恩首次訪俄的行程和箇中意味倒是更牽動人心。從此次列車運行圖看，金正恩的專列是沿著東海線鐵路從清津北上，出境後的第一站是俄遠東濱海邊疆區的哈桑，這也是已故朝鮮領導人金正日2002年和2011年訪俄的老路線。
2001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日抵達俄遠東哈桑站。
2002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日與俄總統普京會晤。
2011年金正日訪問俄羅斯遠東接受歡迎。
2011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日與時任俄總統梅德韋傑夫交流。
接下去，金正恩的專列沿著西伯利亞鐵路線，一路經烏蘇里斯克、哈巴羅夫斯克到達符拉迪沃斯託克，這都是其父親曾到達的地方，也是朝俄長年展開經貿合作的重鎮，孕育著濃厚的歷史感情。由於此訪未涉及俄歐洲地區，因此外界普遍期待金正恩致力於突出朝鮮與俄遠東地方的合作，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畢竟俄遠東豐富的天然資源和待開發的處女地正吸引著朝鮮的目光。有分析稱，金正恩專門為訪俄代表團挑選了一流的經濟專才，包括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黨中央副委員長金平海和吳秀容，他們都曾在對俄合作的“橋頭堡”咸鏡北道等地工作，在推動外貿方面很有經驗。
2000年朝鮮領導人金正日陪同俄總統普京瞻仰平壤解放紀念碑。
目前，朝鮮半島局勢經歷“過山車”式跌宕起伏後，可以說處於近幾十年以來相對最為和平穩定的階段。朝鮮停止核導試驗，美韓減小軍演規模，朝韓邊境日趨穩定，半島對抗局面大大緩解。儘管未能達成協議，但雙方相向而行繼續接觸，通過對話解決問題的意願和共識日趨增強。
1949年3月朝鮮領導人金日成在莫斯科簽署朝蘇經濟文化交流協定。
在此情形下，既沒有歷史包袱，又有現實需求的朝俄會努力在不違反聯合國協議的情況下加強合作，形成更多共同利益。韓國世界研究中心負責人安燦一分析，對外商尚缺乏吸引力的朝鮮把存在傳統友誼的俄羅斯看作“能夠幫助自己”的重要夥伴，長期以來，朝鮮奉行“區域帶動全局”的策略，通過讓朝俄邊境地區在經濟合作上“先行先試”，率先富裕起來，再繼續帶動其他地方的經濟發展。這一點反映在朝鮮咸鏡北道也很突出，那裡有朝俄合作經營的港口，還有重要的鐵路運輸和農產品合作。
更重要的是，俄羅斯為了進一步融入亞太經濟圈，多年來推進經由朝鮮國土建設從薩哈林島到韓國的天然氣管道，從而把俄羅斯天然氣直接輸送到韓國，不必再用昂貴的海運，而朝鮮也將因此成為管道過境國，從而在過境付費方面“旱澇保收”，更重要的是管道鋪設還需要動用大批勞動力，對朝鮮擴大就業也很有好處。這項跨國工程就如同一根“紅繩”，把目前勢不兩立的朝韓栓在一起，俄羅斯之所以要幹這樣似乎“讓利他人”的事，其實也有很長遠的戰略考慮。韓國東國大學教授金龍鉉指出，莫斯科早就希望開發遠東資源，但時常冒出火花的朝鮮半島令毗鄰的俄遠東地區難有穩定的環境，因此俄高層希望將朝韓全都納入自己的能源供應鏈中，既用現實經濟利益吸引朝韓放棄武裝對抗，同時又能用這條管道在東北亞政治博弈中扮演“有聲有色的角色”。
蘇聯贈送朝鮮領導人金日成的吉斯轎車。
值得一提的是，俄羅斯還不停地向朝鮮和韓國推銷“跨國鐵路”計劃，即將自己的西伯利亞橫斷鐵路（TSR）和朝鮮半島縱斷鐵路（TKR）銜接起來，這樣韓國乃至日本的商品就不必經漫長的海上運輸，直接經朝鮮鐵路運到俄羅斯，再由陸上鐵路幹線運往歐洲市場，這勢必大大降低物流成本，繁榮沿線各國經濟。據報道，為了促使朝鮮方面接受這一倡議，俄方還拋出一個誘人的方案，那就是建設一條跨國輸電線路，將位於遠東阿穆爾州的佈雷伊水電站每年過剩的電力輸送到朝鮮去，使以重工業為主的朝鮮咸鏡北道、慈江道和兩江道擺脫拉閘限電的困擾。因此，有分析指出，此輪朝俄峰會未必如早年那樣“朝有求於俄”，而是進入到相對平等的“互有所需”的時代。
新民眼工作室 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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