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丨王藝潞 杜若彤
排版丨榮筱菁
2019年3月17日晚上七點整，京師學人記者團有幸邀請到了資深時政記者褚朝新帶來一場精彩的講座。講座的主題為“時政新聞的技術操作和價值思考”，褚老師還給它起了個名字——“時政記者的江湖”。
江湖路遠，故事很多。褚老師通過分享他作為一個時政記者多年來的經歷與積攢下的經驗，同我們一起探討如何走好記者的這條新聞之路。
關於記者這個角色
褚朝新自2002年從湖北大學新聞系畢業後，一直在新聞行業中堅守了17年。
“在新京報的時候很鍛鍊人，採訪、寫作等基本功都會練得非常紮實，但有個問題，那就是記者沒有一個專業領域。你幹了十年，也和一個剛進入報社的記者做的是一樣的事情。”他認為，在記者這個行業中，找到自己感興趣或者擅長的專業領域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2011年，來到南方週末的褚朝新便開始了他時政記者的道路。
“像我這個年紀的還在一線的也不多。”第一次去復旦大學講課時，被學生問到會在一線幹多久，他答覆：“希望能幹到45歲。”談起為什麼一直願意堅守在一線，褚朝新強調了他對記者行業的熱愛——因為熱愛，所以堅持。從武漢晨報到新京報，再到南方週末高級記者、VISTA看天下微雜誌副主編，他一直熱愛著記者這份工作。
“時政記者這個領域非常缺人。我希望能傳播點火種，給大家講講這個領域是什麼樣子的。”褚朝新如是說。
時政記者的這些年
“大家可能對時政記者的接觸非常少，我先給大家普及下一個時政記者的日常。”褚朝新笑著把雙手撐在講臺上。
他告訴學生，作為一個時政記者，不是像我們想象那樣，“跟著某個官員開個會、調個研，然後回去寫個稿子”，而是要深入官場，通過大量的具體案例普及政治常識，給政治“祛魅”。
每寫一篇時政稿，都需要大量接觸各種類型的官員。所以他經常夾個公文包拎個茶杯混跡在各種政府機關裡面，“有的保安不敢管我，以為我是上面領導。甚至有人曾在文章裡寫道：‘採訪都很難，並不是每一個記者都能像褚朝新一樣長著一張縣委副書記的臉’！”
褚朝新日常有兩個愛好。一是收集各地方的官方通訊錄，“找到這些人的電話號碼，這是基本功。”二是每到一個地方出差，他都喜歡去地方政府的車庫，看看領導幹部坐的什麼車、多大排量、什麼型號。“這些常識有助於我們將來做新聞判斷，或是應對一些突發的現場。”
他介紹，
記者做每個新聞之前都應該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對一個時政記者來說，日常就要積累大量的時政信息。平常，他會花很多時間來瀏覽中紀委和各級省市紀委等的官方網站，從官方通報的案例中會發現很多有意思的細節和故事，會有“共性的東西”。他舉例說，最近兩年不斷有官員落馬時被通報為“對抗組織審查”，但從沒有官方和媒體對社會公開解讀，官員們究竟做了什麼算“對抗組織審查”。他通過分析大量的官方通報的案例以及採訪各級紀委的辦案人員寫了一篇報道，通過這樣一篇“科普性報道”讓大家明白一些基本的政治常識。做新聞，必須要有大量的採訪。提及採訪，褚朝新便提到了做時政新聞非常困難的一點——尋找採訪對象。“時政報道看起來很枯燥。因為它不像現在很流行的非虛構寫作一樣有很多非常細膩的故事，時政新聞很難有一個可以感性地給你講很多具體細節的採訪對象。”此外，說服一個官方接受採訪也非常難。
褚朝新提起自己約訪河南省原副省級官員秦玉海的情景。秦玉海任副省長、公安廳長期間進行過一個改革，為了說服他接受採訪，褚朝新在三天時間內給他秘書發了十七條短信。絕大多數短信秘書根本就不回，但他堅持繼續發，不僅發文字，還發圖片。
“雖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接受採訪，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在新聞現場。到新聞現場去，就能給採訪對象壓力。”回顧做時政記者的這些年，褚朝新研究與眾不同的官場現象、記錄研究官場改革新形勢、揭露地方各種官場腐敗、研究違法犯罪官員、再現官場真實的鬥爭、曝光官場醜聞、發掘過往敏感的歷史真相。在他和同事的筆下，《吃公家的飯，喝領導的酒》、《人大常委追車記曝光官場醜聞》、《女貪官整形記：花人民的錢，做自己的臉》等許多篇優秀新聞稿件在時政記者的江湖上流傳著。
“要多讀書，早實習，好好談戀愛”。
已是“老江湖”的褚朝新，面對下面坐著的、還並不成熟的學生記者們，講起了他從大學開始的新聞之路。
新聞這條道路
大學時期的褚朝新曾十分內向，比起說話，他更擅長用文字表達自己。
大學時代，他最初給自己的定位是攝影記者，後來創辦了報紙自己當主編，從此就在新聞的道路上堅定地走著。進入報社後，他從豆腐塊開始寫，“很多實習生、新記者一上來就想做個大新聞，除非你有天賦，99%的記者都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機會，都要從基礎開始做”。
他說，一個記者要從寫好一個消息開始練。說起消息，他簡單提到如何寫導語，“必須要把這個消息裡面最核心的新聞事實用簡單準確的語言表達出來”。
關於新聞這條道路，在新聞一線奮鬥了多年的褚朝新有許多經驗與看法。他認為，一個記者能走多遠，與其閱讀量和知識儲備有直接且必然的關係。
面對目前社會上唱衰媒體的論調，褚朝新堅持認為“媒體會死也可以死，但新聞肯定不會死” ，因此寫新聞是有市場需求的。但是新聞有門檻，“並非隨便一個人拿手機拍個照片就能做新聞，新聞必須由經過專業訓練的專業人去做”。其次，人們一直會有獲取信息的需求，機器人永遠不能完全取代人。比如人們喜歡閱讀非虛構寫作的故事，這種人性的東西需要人去挖掘，而機器人靠處理大數據是不可能完成一個複雜的新聞故事的。
在現在的多元社會中，人們表達渠道增多，有些事情媒體還沒有進行曝光，網上已經可以看得到。然而網絡信息的發佈不能夠取代專業人士做的新聞，“這個行業如果沒有人傳承，沒有人堅守，將來我們很難獲取真相”。
在講座接近尾聲的時候，褚朝新還特地強調自我保護的問題：“在採訪之前，要判斷採訪的事情值不值得冒風險”、“採訪的時候要有錄音，要注重錄音與行文相吻合，還要懂得溝通”、“要注重自我保護”……他認為“學生記者還是要做能力範圍以內的事情”，“有些事情如果需要有人走到前面，應該是我這樣的走入社會的成年人，而不是靠學生”。
在褚朝新眼裡，新聞可以記錄歷史、針砭時弊、洞悉世相，可以擁有相對自由的內心和工作環境，見識形形色色的人，可以用文字影響別人。
“做新聞挺好玩。”他說道。
文中所有圖片由記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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