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遠東（公號 yourletu）
熄滅了火之後，灰也是冷的。” ——雨果
沿著狹窄的階梯攀上巴黎聖母院的鐘樓，一位年輕人在昏暗的角落隱約看到了刻在牆上的幾個希臘字母——“命運之神”。
撫摸斑駁的牆壁，29歲的雨果在《巴黎聖母院》裡向命運之神吶喊：
“雕鑿在聖母院陰暗鐘樓的神秘字跡，它不勝憂傷加以概括的，尚不為人所知的命運，今日都已蕩然無存，空餘本書作者在此緬懷若絕。在牆上寫這個詞的人，幾百年以前已從塵世消逝；就是那個詞，也已從主教堂牆壁上消逝，甚至這座主教堂本身恐怕不久也將從地面上消逝。”
一 毀滅
一語成讖。
188年後，這一天來了。
當地時間4月15日，下午6時50分，800年曆史的巴黎聖母院，突遭大火。
今天，環球為之嘆息。
大火燒燬勒杜克修塔，93米塔尖坍塌。
此時東半球的我們，尚在睡夢裡。一覺醒來，巴黎聖母院的大火烤焦了我們的手機屏幕：
巴黎聖母院“毀於一旦”，未曾見，已不可見
好心痛，巴黎聖母院。這一別便是一生。
短短十來分鐘就把856歲的巴黎聖母院燒燬了！災難！
這座始建於12世紀，近200年才建成的天主教堂可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建築之一。拿破崙在此加冕，戴高樂的追思彌撒在此舉行，納粹也未能將它毀壞。如今它卻陷於熊熊火光，而人們卻無能為力。令人心碎。
法國總統馬克龍立即取消全國電視講話，他說：“巴黎聖母院著火了。這是我們整個國家，天主教徒和所有法國人的悲哀。因為這場火災，今晚我和所有同胞一樣，感到無比難過。”
無數巴黎居民和外國遊客，驚恐而傷心地看著兇猛的火焰無情地吞噬這座歷史悠久的華美教堂。目擊者紛紛跪在地上唱頌祈禱，《聖母瑪利亞》響起。
這一場大火，巴黎聖母院教堂上騰起，燒碎了法國曆史，給法國文化的留下了巨大傷疤。
巴黎聖母院損毀嚴重，塔尖倒塌，左塔上半部毀掉，玫瑰花窗化為灰燼。萬幸的是，主體建築得以保存，堂內的聖物、藝術品在第一時間搶救出來。
教堂內部最為著名的是玫瑰花窗。據說，二戰時為保住這些珍貴的花窗，巴黎人特意將花窗從教堂移走保存，卻毀於和平年代的大火。
網絡上早有唸誦電影《愛在日落黃昏時》裡那句詞，“你相信巴黎聖母院有一天會消失嗎”？
美國總統特朗普深為惋惜：“這是一個真正偉大的大教堂。我去過那裡，我見過它，而且沒有大教堂——我想我可以說——可能世界上再沒有像這樣的大教堂。這是一個糟糕的場景。“
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深感悲痛，為法國的象徵和歐洲文化感到難過。
羅馬天主教教皇方濟各在公告中表示 “難以置信和悲傷”：“巴黎聖母院是法國，乃至全球基督教的象徵，我們與法國天主教徒和巴黎人民感同身受，我們懇求消防員和所有人士在面對這場悲劇時做盡可能的努力。”
“時間和人使這些卓絕的藝術遭受了什麼樣的摧殘？關於這一切，關於古老的高盧歷史，關於整個哥特式藝術，現在還有什麼存留給我們呢？”
——雨果 《巴黎聖母院》
巴黎聖母院，建於1163年，毀於2019年4月16日。
二 犧牲品
火災起於閣樓，蔓延速度極快，從報告起火到火焰竄上房頂僅僅用了一兩分鐘時間。
此次失火的巴黎聖母院頂樓木質結構，起火見風起勢，難以控制。據報道，巴黎聖母院最近在開展大規模的修繕工作，起火源是腳手架。從現場圖片也能明顯看到，火是從中心區腳手架燒起來的。法國人本來想修繕聖母院，但確實親手毀了它。
不過，網絡上有人說，起火另有他由：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時代雜誌專欄作家發推，巴黎的一位在巴黎聖母院工作的耶穌教朋友告訴他，巴黎聖母院是被人為故意縱火的。看現在的西方局勢不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嘛。
巴黎的一位牧師朋友說，他擔心巴黎聖母院大火併非偶然。法國遭受了一波教堂的褻瀆，這些褻瀆在這裡沒有發佈新聞。我在祈禱他錯了。 我很沮喪。
但這種說法目前未見證實。
至於用了6個多小時，未能有效撲滅火災。主要原因是:
巴黎聖母院位於塞納河的西堤島，特殊的地理位置給消防救災活動帶來了巨大的困擾。消防部門不得不出動消防船隻進行滅火。
同時，直升機水彈滅火這種大面積、自上而下的滅火方式會對建築物主體造成傷害，水的重量和衝擊速度甚至會導致整體結構崩潰。法國消防部門因此出動超過400名消防官兵採用高壓水槍的方式滅火。
另據媒體報道，當晚6：50著火，直到晚上8:10分，撲救才正式開始。救火行動居然拖延了近一個半小時，實在匪夷所思。
為什麼在火災爆發後，救援的效率會如此低下呢？一種原因可能是黃馬甲。在法國政府、民眾與工會的三方博弈中，巴黎聖母院淪為犧牲品。
有意思的是，雨果小說《巴黎聖母院》中有“暴民”“攻打”巴黎聖母院的情節。由於法庭四處搜捕無辜少女艾絲美拉達，乞丐們為了營救她，決定衝進巴黎聖母院，救出艾絲美拉達。而一心想要鞏固王位的國王路易十一，得知暴動的真正目的後，下了一道“把平民殺盡，把女巫絞死”的詔令，堅決鎮壓暴動，致使聖母院門前橫屍遍地，周圍變成了一片血海。
雨果的小說中，不同階層的人們在愚昧與求知之間，產生巨大的分裂衝突。而如今的法國人再次看見巴黎聖母院燃起熊熊大火，彷彿重演了雨果筆下的《悲慘世界》。
三 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很多人都讀過一本書，書裡這樣寫道：
我們頭頂上是尖形雙拱屋頂，木雕貼面，天藍色彩繪，裝飾著金色百合花圖案;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在我們在腳下。幾步開外有根高大的柱子，一根接著一根，再接著又是一根;大廳縱深一共豎著七根大柱，支撐著雙拱屋頂落在橫向正中的拱底石。
幾家店鋪在頭四根大柱閃爍著玻璃片和金屬箔片的亮光;後三根大柱的旁邊擺著幾條橡木長凳，被訴訟人的短褲和代理人的袍子已經磨損了，磨光了。大廳四周，沿著高牆厚壁，門與門之間，窗與窗之間，柱和柱之間，擺著一長列從法拉蒙以下的法蘭西曆代君王的塑像;雙臂大垂的是昏君，眼睛低垂;昂首挺胸，是明君的雙手高舉，直指著天空。還有，一扇扇尖形長窗，盡是光怪陸離的彩色玻璃;一個個寬大的大廳出口，都是精雕細刻的富麗門扉。
而且所有這一切，圓拱，大柱，垣壁，窗框，護壁鑲板，門扇，塑像，從上往下雙目中流溢著湛藍與金黃，色澤斑斕，光彩照人。
雨果在《巴黎聖母院》對這座教堂浪漫而形象的描述，還會像以前一樣，在未來喚起人們的記憶。
這座教堂是世界上離上帝最近的地方之一。1160年，教父絮熱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夢。上帝許諾他，人類可以更近一步，駐紮在離他更近的地方。
於是，人類就有了這座輝煌的教堂。
這座建築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教堂。她建造全部採用石材，高聳挺拔，輝煌壯麗，整個建築莊嚴和諧。
雨果將她比喻為“石頭的交響樂”。
巴黎聖母院的底層並列著三個桃核形門洞，表現的是耶穌在“世界末日”宣判每個人命運的場景。這些雕塑可用來幫助不識字的人們瞭解《聖經》中的故事，被稱為“窮人的聖經”。
法國大革命期間，聖母院正立面的國王雕像被敲掉，塔樓被推倒，聖母院內部更是一片狼藉。教堂的大鐘甚至被拆下，用於製造加農炮。
因為一個希臘文字“'ANAΓKH”，因為看到美輪美奐的人間傑作被褻瀆被玷汙，雨果決心寫一部長篇小說，來喚醒人民對民族建築藝術的熱愛。
在這本鉅著裡，雨果以離奇和對比的手法描寫了一個發生在15世紀法國的故事。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把善與惡、美與醜、崇高與卑下明明白白地顯露在世人的顯微鏡下。
1831年出版的《巴黎聖母院》引發公眾對中世紀建築的興趣，也掀起了城市歷史建築保護的熱潮。
法國總統馬克龍表示，巴黎聖母院的“重建會在第二天”就開始。最新消息是，法國奢侈品集團開雲集團的主席剛剛宣佈集團將為重建捐助一億歐元。
建築的永恆之美，也許並不在於年代的久遠，曾被空襲夷為平地的德累斯頓，重建後依然是德國最美城市之一。
我們有理由相信，巴黎聖母院會恢復她的榮光。
四 卡西莫多的禮物
最偉大的建築大半是社會的產物而不是個人的產物。……它們是民族的寶藏，世紀的積累，是人類社會才華不斷昇華所留下的殘渣。總之，它們是一種岩層。每個時代的浪潮都給它們增添沖積土，每一代人都在這座紀念性建築上鋪上他們自己的一層土，人類也是這樣做的。
——維克多·雨果 《巴黎聖母院》第三卷
巴西國家博物館的毀滅性火災才幾天，巴黎聖母院又大火沖天！
文明要幾百年，毀掉只在一瞬間。
一場大火燒燬的不僅僅是千百年來的積累，更是人類文明的沉積。
文明好脆弱。
1500年的巴米揚大佛，塔利班輕鬆炸燬；馬王堆國寶級素紗禪衣，17歲頑劣少年可以偷走燒燬；織田信長火燒比叡山，七百年寺廟和文物書卷全部成為灰燼。
我們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守護，對抗那個時刻的到來。在此之前，還可以讓更多人瞭解和記住。
《路加福音》說：“你看見這大殿宇嗎？將來在這裡沒有一塊石頭留在石頭上不被拆毀了。”
沒有什麼會永在。
無數宏偉的高樓、神聖的廟宇、精美的雕像……它們毀於刀兵水火、風吹雨打，淹沒在歷史長河裡。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白居易昔日的感慨，誰說不是今天的大火？
哥特式的塔尖在火中化為灰燼，通往天堂的途徑被大火阻斷，抬眼處猶如人間煉獄。
濃煙滾滾直上雲霄，帶著卡西莫多的哀嚎，撕破巴黎高貴的面龐。
頃刻，美好消失於模糊一片的天際線。
巴黎聖母院的塔，沒了。
寶物皆有毀了的一天。何況人？
萬幸的是，聖母院主體和鐘樓還好，卡西莫多還有家。
世事無常。今天的美好，來日惟有記憶。
那，可否請你一定，一定珍惜身邊的人，和風景。
若干年後，回憶起灰暗的4月15日，若有所思的我們，請一起聽這個叫華晨宇華人歌手的歌吧：
夜晚傳來鐘聲
風熄滅了蠟燭
鐘樓外 他的歌聲 迴盪夜空
鏡子裡的怪物
穿著同樣衣服
在無助眼神之中
是無邊的孤獨
沉痛的歌 在訴說
這不是誰的錯
卡西莫多的禮物 享受孤獨
陽光從不光顧
月光為我伴舞
巴黎夜晚的歌聲 是我音符
如果習慣痛苦
眼淚不會很苦
若你傷悲 讓我鐘聲
給你安慰 沙啞的歌
含著淚 也為你祝福
卡西莫多的禮物 享受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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