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牛屋生活

我的牛屋生活

牛屋,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用來養牛的屋子。

六七十年代,牛耕是農業生產中最主要的方式。春耕、夏種、秋收,樣樣都離不開牛。記的那時流行著一句有關牛的順口溜:“牛是農家寶,種田不可少。”

當時,每個生產隊都要養十幾頭或者更多的牛。牛這麼珍貴,養牛也就顯得尤為重要。那時誰要是能被生產隊選去養牛,是一件很光榮的事。當然這個差事也不是輕易就可以得到的。人員選拔很嚴格,不但要有豐富的養牛知識和經驗,更主要的是要根紅苗正,思想好,做事勤奮,能做到愛牛如子。

生產隊經過幾番討論選拔,我的爺爺有幸成了隊裡的養牛人。從那以後,牛屋也就成了我的第二個家。

那時我大概四五歲,因為父母親都要到生產隊幹活掙工分,奶奶身體又不好,我就只好跟著養牛的爺爺。我白天跟在爺爺身後到處亂跑,到了晚上天黑了,就索性和爺爺一起睡在牛屋,幫著他看牛。

牛屋是五間大茅屋,其中四間是完全貫通的,中間沒有山牆,這四間屋專門住牛。南北的牆邊各有一排牛槽,牛就拴在牛槽旁邊的柱子上。北邊八頭,南邊七頭,共有十五頭牛。另一間屋子和其它四間隔著一道山牆,牆上有一扇可以進出的小門。這間屋裡主要盛放草料,我和爺爺也就住在這裡。

喂牛的飼料春夏秋三季主要是青草,到了冬季就是稻草、玉米秸稈、花生秧、紅薯秧之類。當然在農忙時也會添加一些像豆餅、麥麩一些精飼料,以增加牛的營養,好讓他們有更多的力氣下田幹活。

每天早晨,爺爺天不亮就要起床,為牛準備飼料。他首先從一個角落裡搬出一個大鍘刀,把那些草料鍘碎,然後用笆斗把這些草料放到牛槽裡。精飼料可以直接拌到草料裡,也可以用熱水勾兌成稀粥讓牛直接飲用。

其實我是不樂意跟著爺爺來的,因為牛屋裡臭氣熏天,臊味逼人。特別是剛來時,看到長著兩個大牛角的龐然大物,很是害怕。爺爺還告誡我:“千萬不要靠近它,它不但會踢人而且還會用角頂人,可別讓它傷著你。”

起先我就坐在很遠的地方看著這些大怪物,看它們怎樣吃草,如何飲水,有時還看到它們甩起大尾巴趕身上的蒼蠅、牛虻之類的蟲子。

過了一段時間,我漸漸地發現這些怪物並不像爺爺說得那樣可怕,感覺很溫順,於是就稍稍地靠近它們一點。有時我會到野地裡拔幾顆青草餵它們,或者趁爺爺不在意拿一點精飼料給他們吃。時間一長它們就和我熟識了,不再向我瞪眼、拱角,還允許我去摸它,後來 我竟然可以騎在它們的背上啦。

我和這些牛成了朋友。我也漸漸地喜歡上了爺爺的牛屋。春天我騎在牛背上,享受著春暖花開的美景;夏天我會用一根樹枝為它們驅趕身上的蚊蠅;秋天幫著爺爺向牛屋裡存放它們過冬的草料。

不過爺爺的牛屋裡最熱鬧的還是冬季。那時家家戶戶生活都很困難,不但吃得不充裕,連草也不夠燒,更不用說身上穿的,床上蓋的了。每到冬天,由於寒冷,被子單薄,又無取暖柴草,到了晚上凍得難以入睡,很多人都紛紛擁到牛屋來。因為牛屋裡有十幾頭牛,相對來說暖和一些,更主要的是,為了保證牛不受凍,生產隊允許養牛人在牛屋裡燒火取暖。

到牛屋來的大多是老年人,偶爾也有一兩個孩子跟著來。每晚都有十幾個人,他們圍坐在火堆四周,邊烤火邊嘮家常。

經常到牛屋來的十幾個人當中,我最喜歡的是孫三爺,聽說他家原來是地主,讀過幾年私塾。因為自己的出身不好,他很少和別人一起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害怕惹禍上身。每天晚上他來到牛屋,總是默默地烤火,很少與人說話。不過他肚子裡卻有許多講不完的故事,高興時他也會講上一兩個。如今還記的有“岳母刺字”,“四郎探母”,“穆桂英掛帥”,“草船借箭”,“桃園三結義”,“武松打虎”等。講到緊張處大家都屏住呼吸,精彩時刻我們就開懷大笑。有時孫三爺講得興起,還會拿起喂牛用的木桶,當做大鼓,邊敲邊講,邊講邊唱,活脫脫就是一個說書人。

牛屋烤火時不但可以聽到許多有趣的故事,時不時還可以吃到香噴噴的爆米花。烤火用的是稻草,草裡總有一些遺落的稻粒,經高溫一烤,冷不防就會從火堆裡蹦出來。飛出火堆的一剎那,它已經成為一個爆米花啦。在那個溫飽都無法解決的時代,爆米花也算得上是人間美食啦。如果燒的是花生秧或許就能吃到香噴噴的熟花生,燒的是玉米秸還能吃到香脆的玉米花。

不過這樣的生活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並不太長,後來生產隊添了拖拉機,爺爺牛屋裡的牛就逐漸少了。在我上高中時生產隊的牛已經完全被拖拉機取代,牛沒了牛屋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此時的爺爺也老了。

如今,爺爺早已不在了,牛屋也已經成為歷史,但我在牛屋的那一段生活,慈祥的爺爺,溫順的老牛,以及孫三爺的那一個個精彩的故事,還有火堆裡蹦出的一粒粒爆米花,卻成了我人生中永遠難忘的記憶。(北葉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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