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嘉:瘦身減量為“收縮型城市”創造新機遇

李宇嘉

近期,國家發改委首次提出了“收縮型城市”的概念。緊接著,兩個版本的“收縮型城市”名單就在網絡上炒得熱火朝天,分別是清華大學龍瀛統計的180個城市、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吳康統計的84個城市。網友們也非常關注,自己的家鄉是否位列其中。這裡,筆者首先澄清一點,關於收縮型城市,官方首次提出,並無明確的標準,比如連續收縮幾年、收縮多少人,才算是收縮型城市。

不過,“收縮型城市”的提出,反映出過去我國城市發展的模式存在問題。一直以來,我們追求的發展普遍鍾情於“大”。不管是觀念認識,還是學術研究,幾乎千篇一律地認為,GDP和人口規模大的,城市邊界大的,才是好城市。

當然,大城市自有其優勢。比如,人多了、經濟體量大了,地鐵等大項目才能分攤成本。比如,地鐵已成為一個城市是否屬於大城市的判斷標尺之一了。對於地鐵項目能不能上,國家有明確的數量化要求,即常住人口要超過300萬、地方公共財政預算收入在300億元以上。如果是小城市,顯然很難滿足這樣的硬性要求。另外,大城市才能全國各地、各色的美食。因為人多了,需求自然千差萬別!但具體到我國,大城市之所以被熱捧,源於“資源索取”能力超強。越大的城市,行政級別越高,優質資源佈局就越多、大項目就越多。

比如,“985”“211”等優質的高等教育資源、三甲醫院、跨國公司、總部經濟、金融中心等,基本都集中在大城市。要在這樣的城市生活,享受這些資源,也近水樓臺先得月。由此,城市面貌和就業機會不言自好,而宏觀數據“不漂亮”的小城市,難以獲得這些資源。很多去過西方發達國家的人,會發現“小而美”的城市很多,如德國大眾所在地沃爾夫斯堡,劍橋大學所在地劍橋市,英特爾在美國加州的一個小鎮上。超過50萬的就是很大的城市了。比如,作為歐洲金融中心之一的法蘭克福,人口大約75萬。不過,論安居樂業、論勃勃之生機,這些小城市並不顯得矮半截。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主政者眼裡的“城市發展觀”,還是基於經濟或政績角度的,並沒有遵循“人聚成城”的規律,並未意識到城市是“因人而設”。一直以來,無論大小城市,千城一律地秉持“城市必須增長”的治理模式、“外延式擴張”的規劃慣性。很多城市都要規劃一個比主城區大的新區。高速前進的城鎮化“上半場”,大中小城市人口都增加,中小城市圍繞主城區向外擴張有合理性。城市化進入“下半場”,人口也漸入存量時代,居民向就業機會更多、收入更高的大城市遷徙,中小城市要守護好主城區的“基本盤”,即嚴控增量、用好存量。這樣,才能將有限的公共資源,投放到人口集中的主城區,而不是無謂地消耗到“攤大餅”的外圍擴張中。

放寬視野,從人均GDP和人均公共資源的角度看,人口減少的另一面,就是堅守者的獲得感提升了。“瘦身強體”後,建成區打造得更好,自然吸引周邊縣鄉鎮人口遷入。很多二三四線城市,主城區常住人口只有百餘萬,但轄區人口多達幾百萬。整體人口外流,讓公共服務更易集中,建成區有望變得“小而美”“小而精”,騰退空間還能闢出公園綠地。因此,城市對轄區縣鄉鎮人口一樣具有遷入誘惑。所以,官方文件提出“收縮型城市”,並非意味著人口外流的城市要衰落,而是順應城市化新規律,重塑資源“集聚-平衡”。關鍵是,要扭轉“增量規劃”的慣性思維。

人口數據缺失和不透明,擺在面前的“城市病”,招商引資的正當發展訴求,這是主政者擴展城區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是,宏大的規劃一旦落地,巨大的沉沒成本倒逼後續追加投入,空間剛性擴展的路徑被鎖定了。沒有產出的投入,讓城市背上鉅額債務,集聚能力被削弱,人口外流形勢積重難返。有關文件中,明確提出“人隨地走”,“人地錢掛鉤”,意在阻斷土地財政和城市外延擴張的老路。同時,也在敲打城市的“父母官”們,城市發展的最終目的,是要落實到對每一個市民、每一個微觀個體的關懷上,落實到對“人均指標”而非“總量指標”的追逐上。

因此,儘管很多二三四線城市人口會外流,但其主城區,或許將因此而受益,迎來更好的發展機會。人口外流、落後產業衰敗,騰出了空間,未來棚改以另外的形式呈現,縣域或鄉鎮人群就近入城,依然如火如荼。相比發達國家“收縮型城市”孤立無援,我們最大的潛力是城鄉差距還比較大。國民遷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自由。小城市要獲得發展機會,過去靠土地,現在不行了。“打造公共服務、吸引就近人口”,將公共資源聚焦到建成區。考慮到低成本、縣鄉鎮居民人口多(2億~3億)、需求潛力大,這些都是大城市不具備的。總之,小城市再現活力並不難。大城市“穩房價”下高位不勝寒,或許可以挖掘瘦身後小城市的機會。

(作者為資深地產研究人士)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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