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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出門過兩條橫馬路,有個菜市場,每天熙熙攘攘,各種味道混雜,很是熱鬧。菜市場最裡面有一條窄窄的小巷,巷子里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營生,修鞋配鑰匙,修理門窗,五金百貨,改衣服裁褲腳,應有盡有,生意不是多好,但是也是人來人往。
其中有一家改衣服不錯的小店,是我不經意發現的。我有條挺喜歡的褲子,買的褲腿太長,但是又實在喜歡,就想找地方修改一下。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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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在不起眼的一角,真的非常非常的小。它其實不能算作一個店,這應該是和旁邊比較大一點的五金店是一家,用了簡陋的隔斷分出一角,做了一份營生。
小店裡坐著一個扎著馬尾的女人,面前的桌子上堆滿了衣服,她低著頭正在用縫紉機改一件貌似哪家工作服的外套。
我走近的時候她抬了一下頭,眼神清澈,看見我就笑了一下,問我有什麼要改的。
這一笑,眼角的皺紋快速堆積,笑意裡的倦態很明顯的露了出來。
她手藝很好,幹活利索,很快就按照我的要求改好了褲子,我放腿上比劃了一下,滿意交錢。
再後來,我在她那邊改了好幾件衣服,我甚至還翻出了被我扔在衣帽間抽屜裡,年代久遠的一塊大棉布,去她那邊給昊哥縫了一個小被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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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就熟悉了。她不是本地人,還有一個兒子,但是我從來沒看見過,她說在老家,跟著姥姥。
她有丈夫,本來是丈夫打工,她在家照顧生病的婆婆和孩子,但是打工來錢太慢也太少,被幾個老鄉鼓動,參與搶劫,當場被抓住,被判了刑。
她婆婆一輩子老實巴交,得知兒子搶劫被抓後,病發去世,當時她兒子才4歲。
關於這件事,她說犯罪伏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出事後,孃家讓她離婚。她沒答應。
她去監獄看丈夫,問他,你知道自己犯罪了嗎?他說知道。她又問,你改嗎?他說改。
她告訴丈夫,你只要認罪了,好好改造,就不離婚,好好表現,出來接著好好過日子。
她說她丈夫,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兒,蹲在那兒,哭的嗚嗚嗷嗷。
沒離婚,孃家人覺得太丟人,兄弟姐妹都不想再來往。她說她是兄弟姐妹中最沒出息的一個了,讀書讀不好,工作也沒有,嫁人還嫁成這樣。
可是她還有孩子。她求媽媽幫忙帶孩子,自己出去幹活賺錢。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她媽媽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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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輾轉去了很多地方,沒學歷,沒經驗,除了能吃苦,她還有點在家練的針線活兒的手藝。
現在她每天三份工作,超市早班臨時工,下班後回到店裡開始接些縫縫改改的活兒,下午四點半一到就收攤,到市場外面的一家飯店幹活。
她只比我大四歲,臉上的皺紋和粗糙的手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
可我沒覺得她有什麼不滿和哀怨。
有時候我去改衣服,如果時間不是很長,我又沒別的事,就會站在外面和她聊天,店裡太小,已經放不下另一把椅子,她就給我一把摺疊椅子,我們隔著窗戶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她有時候會笑自己運氣不好。但她覺得運氣不好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活著,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她說她還能總是倒黴嗎?
老家的人肯定會對他們指指點點,她說她對媽媽還是很抱歉的,不過也沒時間去抱歉傷感,她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就想多賺點錢,讓媽媽和孩子過得儘量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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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我們運氣好壞去對我們心軟,也不會因為我們努力了就一定能給我們看到想要的未來。
但我們大部分人不會因為世界是否薄情寡義就得硬要一個說法出來。
在現實面前,我們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但是也足夠柔軟。
活著本身沒有錯,生而為人,不必對這個世界太抱歉了。
不是人人都那麼有本事,可以讓自己逆襲,重生,涅槃飛昇。不過活著一天,就不放棄,也算對得起自己這不知深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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