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的故事可以用平行宇宙的原理来解释。”
这是科幻理论家肖亮留给我的一句话。他并不相信我便是这科幻故事的主人公，但仍然愿意同我就其中的理论问题进行探讨。
“那什么是平行宇宙呢？”
肖亮慢慢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脚印，面色郑重的走到我面前，“理论上讲是不存在时空穿梭的，因为每一条时间线都不可逆转，而所谓的穿越时空只是进入了另一条平行宇宙。”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我点点头，等待着他继续讲解。
“那平行宇宙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这个问题是他自己问的，于是接着自己做出了回答。“有种理论认为这世界上每一次运动都会产生一条平行宇宙，它们平行发展，互不影响，永不交错。所以正常情况下一条平行宇宙中的生物是永远不可能进入周边平行宇宙的，除非……”
说到这儿，他稍停了停，于是我很配合的发问，“除非什么情况才有可能脱离自己所在的宇宙空间？”
他笑了笑，“除非有神仙帮忙，那平行宇宙间的跨越就有希望了。”
我不知道他对神学还有研究，或者仅是单纯的玩笑。“你说的神仙是指能够超越平行宇宙而存在的生物吧？”
“哈哈，不错，孺子可教。”
肖亮想过来拍我的肩膀，被我躲开了。在他看来我所讲的只是个科幻故事罢了，自然能够笑得出来；而深陷其中的我又该如何去看清整个事件的真貌呢？
如果按照肖亮提出的平行宇宙原理来解释的话，我的这几次时空之旅只是进入了发展相对较慢的平行宇宙中，那么这里的一切与我所生存的那个世界中的一切都不是一回事，肖亮不是真的肖亮，孟雪也不会是那个我一直暗恋的女孩。如此便可以解释这段时间以来诸多离奇的经历。然而我这样几次三番的想要救她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原本那个世界中的孟雪早已香消玉殒了，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许许多多的平行宇宙早已注定了结局，我居然还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悲的妄想着螳臂当车。
我想，我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2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于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我不知道躺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刚才是否睡着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然而越是混乱便越是清醒。
这是我第四次回到五个小时之前了，四次的努力全部以失败告终。可笑的是第四次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努力，孟雪就被校园悬挂着的巨幅电子公告牌砸倒了，她流了很多血，已经被送去抢救。我不敢想结果如何，只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之后我遇到肖亮，他的平行宇宙理论让我更加的绝望。因为如果他的理论成立就意味着我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孟雪的死在我原本生存的那个宇宙空间中早已成了定局。
这要真是一场噩梦，就让我赶紧醒来吧，我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我闭上眼正准备享受梦醒的惊喜之际，门被重重的推开了。
“老邓，你怎么还在这儿睡觉？方老师让我来找你。”
这略带气喘的声音很熟悉，它来自楚胜。
我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楚胜满脑门子都是汗，看来跑得很急，正扶着栏杆喘气。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谁，是那个常常被政教处带走因为架打得多而扬名全校的楚霸王，还是被人把脸盆扣在脑袋上也忍气吞声的受气包？猜的太累了，我闭上眼睛，翻个身继续睡觉。
“喂，你睡糊涂了？今天数学测验，你想被校警带走吗？”
什么校警？楚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或许这个平行宇宙中的楚胜就是这样一个乖学生吧。
他见我还是没有动，于是急了，用力地将床晃得吱吱作响。
“求你了老邓，要是连你都叫不动，方老师会怎么看我这个班长呢。”
我立刻把眼睛睁开，盯着他看了半天。楚胜居然也能做班长，真是太没天理了。如果有机会能回去的话，我一定要把这天方夜谭跟他好好聊一聊。
“拜托了老邓，全班都在等你呢。方老师说了，少一个人就不考试。”从没想过楚胜会对考试这样有兴趣。
我突然来了兴致，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宇宙空间中一切会有怎样的不同呢？反正躺着也睡不着，我坐起身来，冲楚胜笑了笑，“咱们走吧。”
3
喊了报告，我俩推门走进高二7班教室。
同学们都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望着讲台上的老师，等待下一步的安排。我不知道他们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多久了，但这种仿佛坐了一教室橱窗模特般的安静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方睿生头也没抬的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边写便发出指令，“既然人都到齐了，开始考试吧。”
我才发现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已摆好了一张试卷，在我进来之前，同学们竟然没有一个敢动笔的。看来这应该是个纪律严明的世界。
我的桌子上也不例外，于是静静地走过去，准备答题。自始至终，方睿生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这让我有点意外，自己迟到这么久，竟没有受到任何的批评，实在于理不通。
“邓子辉。”
他终于叫到我了，我做好被狠狠批一顿的心理准备，定定神看着他。“在，老师。”
方睿生还是没有抬头，把写好的纸折起来夹在旁边的一本数学书里。
“你一定要把最后一题做对。”
最后一题？又是最后一题！
莫非每个世界里的方睿生都对那道难得出奇又怪得离谱的题情有独钟？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对呢？
我拿起试卷大略看了看，同上次做的那份一模一样。前面部分都很简单，而最后一题又如此重要，那就先从它开始吧。
这道题涉及到两个函数，要通过五条曲线推算出它们交点的位置，然而其中一个很关键的值竟然是无限不循环小数，怎么算都无法使其既符合逻辑又能正好投射到相应的象限。于是像上次一样，我又陷入思维的瓶颈无法再有新的进展。
这有点像我现在的处境。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去做什么。救人？没有意义。继续跨越平行宇宙？我是否会像那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一般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终点呢？
不知不觉，我竟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4
“老邓，醒醒，口水把袖子弄湿了。”这是楚胜的声音，此时他正面带善意的微笑坐在我的对面，轻轻推着我的胳膊。
我揉掉眼角的分泌物，狠狠捋了一把脸，感到窗外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这里，于是赶紧把头别向另一边。
另一边坐着个女生，是安婷，此时正盯着我看，她的表情很奇怪，我一时难以理解。
“邓子辉，”她开口了，“你太不像话了。上课迟到，做题又睡觉，我作为纪律委员认为你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连安婷也混上纪律委员了，难怪说话带着官腔。
“安婷说得对，你这样做既会毁了自己，又会毁了我们的班集体。”这语重心长的话语来自楚胜。他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别扭。
“班长说的太好了，没有纪律性和责任感，将来怎么能够服务社会，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这声音来自我的背后，听起来很不舒服，仿佛舌头正极力阻止嗓子里的那口痰蹦出来。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毛巾兄弟了。
我扭回头，果然没错。后面还坐着两个人，毛巾兄弟和二股筋。
“毛巾兄弟，你怎么转到7班来了?”
“谁是毛巾兄弟？”他清了清嗓子，但声音仍然让人难以忍受，“我自始至终都是7班的一份子。”
“邓子辉不好打岔，”轮也该轮到二股筋说话了，“今天我们班委成员找你谈话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改过自新，成为一个积极进取的中学生。”
“嗯。”另三个人同步用力点了一下头。
“老邓，你也谈一谈吧，说说你的想法。”班长拍着我的胳膊，眼神中全是诚恳和希望。
“我……”我隐约觉得黑板上方挂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大家还没有考试的时候躺在宿舍里睡觉，更不该在大家正在考试的时候趴在课桌上睡觉。我的心里很不安，感觉自己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朗朗乾坤之下，我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罪孽深重、猪狗不如。但是请各位放心，我决定脱胎换骨从新做人，请相信我监督我观察我今后的表现吧。”
楚胜显得很激动，他擦掉眼角的泪痕，率先鼓起掌来。其余三个也都用掌声表示鼓励。
“好。”班长一挥手，掌声立刻停止。“老邓，说说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具体的计划？我哪有什么计划，原本想靠那番话把这四个人打发走就算了，没有想到楚胜居然这样较真。他果然是个当班长的材料。可我该说什么呢？
“我建议邓子辉应该先去找方老师道歉。”安婷替我想到第一步。
三个人都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一齐看着我。
这也好，去方老师那儿找到那封信，我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过于分明的世界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公室找方老师道歉。”
四个人目送着我走出教室。
5
“你这样的品行实在太恶劣了，为什么在楼道里不靠右边行走？”这是8班的班主任宋丽的声音，此时她正站在楼道里扯着嗓子教训一个学生。
“学校明文规定，在楼道和楼梯上行走应该靠右边，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胡乱走，撞到老师和同学们怎么办？撞到墙怎么办？我是没办法教你了，校警，把他带走吧。”
“老师，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吧。”那学生痛哭流涕，宋丽却无动于衷。
两个全副武装的大个子，一人架起一只胳膊，将那学生从我身边拖走了。他眼神中透出的惊恐大有一种此一去生死未卜之感，我不由得赶紧向右边靠了靠。
由此看来，我的所作所为用“罪孽深重”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而方老师对我的态度可说是慈悲到家了。
站在数学办公室的门口，我战战兢兢喊了报告，等待里面的回答。经验告诉我未得到老师允许擅自进入办公室肯定是违反校规的。我可不想被那两个大个子架走。
“进来。”
推门走进办公室，我看到方睿生正在批改作业。他见我进来，抬头看着我。
“邓子辉，有事吗？”
“方老师，我是来向您承认错误的。我今天不应该考试的时候迟到，后来还在做题的时候睡着了，请您原谅我。”
“嗯，你知道错就好，下次不要再犯了。”
没想到方老师对这件事如此轻描淡写就处理完了。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处罚我，还冲我诡异的微笑了一下。难得的是那表情在每个平行宇宙中都大同小异。接着，他开始继续批改作业。
“谢谢方老师。您这里……有我的信吗？”这才是我过来最主要的目的。
“信？没有啊。你的信怎么会在我这里？”方老师一脸的茫然。
是啊，我怎么从来就没有问过信怎么会跑到方睿生哪里呢？可惜这次是没办法问了。信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呢？难不成后半辈子我就要生活在这严格到令人窒息的宇宙空间里了？
临出办公室之际，我听到方睿生似乎在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清了其中的一句话。
“如果循环被破坏掉，情况就不同了。”
6
两位校警又将一位学生拖走了，那家伙鬼哭狼嚎的求救声传遍了整个楼道。据说他从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不慎将一块小纸片掉在了教室的地板上，又没有及时捡起来，于是很不幸的触犯了校规。
如此严格的校规执行力度，难怪连楚胜这种人都变成了唯命是从的乖孩子。
我要想办法找到信，赶紧离开。
站在教室的窗户旁，我看到校警将那位学生推进了靠近操场的一间小屋，然后将门一锁，继续在校园里巡视。
那小屋究竟有多可怕呢？从同学们对校警的忌惮程度来看，它绝不是一间普通的小屋。里面莫非有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其实最可怕的往往是未知的恐惧。
“那里是反省室。违反校规的学生都会被送进去改造。”不知什么时候，安婷已站在我旁边。
“改造？”我很讨厌安婷，尤其是在她做了“纪律委员”之后，但“改造”这个词仍然引起了我的好奇，“怎么改造？”
“你不知道吗？”安婷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
于是我也瞪着眼睛回敬她，“是啊，我不知道，不行吗？”
安婷突然收回目光，垂下眼皮，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怎么改造，只知道进去的同学再出来的时候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不太正常？我很讨厌安婷把事情往严重里夸张的说话方式，大概她觉得看别人害怕的样子是一种乐趣吧。所以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那一定很有意思，有机会我也要进去看看。”
“千万别。”安婷忽然间变得很着急，胳膊还动了动，像是要拉我，但很快便又恢复常态，“好啊，像你这样的表现一定有机会，可是就怕你出来以后连我们是谁都不认识了。”
“哦，看来要是触犯校规就没救了。”
“那倒也不一定，校规第十七章有规定，要想不受处罚，除非……”
安婷故意把最后的音拉的很长，看来是想吊足我的好奇心，不料我对她的回答完全没有兴趣，此时已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以表示对她的反感。
操场的东侧，几个工人正在修理巨幅电子公告牌。有个留着大胡子的人正在公告牌附近的草坪里找着什么。
大胡子？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我可以断定这个大胡子正是开着面包车撞倒孟雪的家伙。
不能再让他跑掉了，我转身向教室门口跑去。
“喂，马上就要上课了。”安婷在我身后急得大喊，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大胡子出现在操场上绝不是偶然的，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在这个宇宙空间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我犹豫再三，冲下楼去。
7
大胡子正背对着我蹲在草坪里摆弄着什么，我慢慢的向身后一步步逼近。这个角度实在太有利了，大胡子全神贯注的干着手里的活，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背后的危险。我有点后悔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手里没有提点东西，现在整个操场空荡荡的，连个砖头也没有，我该怎么制服他呢？
大胡子突然站了起来，猛然转过身看着我。这让几乎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我顿感手足无措，险些跌倒。
大胡子也显得很惊讶，他瞪着眼睛看了我老半天，显然是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个手电筒。
有人大白天会拿个手电筒到处转吗？
接着，大胡子转身跑了。
虽然我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但这一步我知道是必须追到他。好在他跑得并不快，没多久我便可以用脚够到他的后腰了。
大胡子顺势扑到在地，手电筒也掉到一边。我跑过去捡起来，大胡子立刻慌了神。虽然他满脸都是胡子，但那恐惧的表情我仍然可以看得出来。
“别照我！”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
于是我把手电筒对准他。我想我还没过逆反期。
“别，千万别照，照了你会后悔的。”大胡子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跑。”我将大拇指放在开关上，有种握着枪的感觉。
“因为我知道一些你必须去做的事。”这个回答也太没有逻辑性了，难道知道就要跑吗？
“什么事？”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去救孟雪。”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吃惊，肇事者竟然知道这么多。不过这也印证了我前面的推论：那场事故是人为的。
“那有用吗？”
“当然有用，只要你能突破循环。”
又是“循环”，十分钟之前我刚刚听到过这个词。他的回答太可疑了。
“你究竟是谁？”满脸胡子的遮掩下一定是个我熟悉的面孔。
大胡子先是一愣，继而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他慢慢向我走近，“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实面目吧。”
走到我跟前，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胡子，准备往下撕，另一只手却突然间从我手里抢过手电筒。接着，我感觉小腿被他绊住，上半身受到重重一推，很自然的仰面摔倒在地。
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大胡子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校园很大，我想追肯定追不上，不过有个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以验证自己的判断：大胡子很可能就是方睿生！
8
数学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喊了报告很久都听不到里面的回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没有人，桌上是一摞学生作业，大概是方睿生刚刚批改完的。他的课程表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我走过去看了看，这节应该没有课。他此时又不在这里，那么方睿生就是大胡子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
可是他换装备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几分钟前还在办公室里衣冠楚楚的批改作业，和学生谈话，几分钟后竟能粘上满脸的大胡子，拿着手电筒和学生在操场上玩追逐游戏。这确实有点快得不可思议了。
我发现他的数学课本掉在了办公桌旁的地面上，于是弯腰帮他捡了起来。
从书中掉出一张折好的纸。我想起来这应该是方睿生在我们考试的时候写的那一张。或许这就是在这个宇宙空间中我应该拿到的那一封信，上面的文字会指引我如何离开这里以继续我的旅行。如果真是这样，信的撰写者就是方睿生了，而他也很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
我把这张纸慢慢展开，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更确切的说是写满了算式。
我感觉有点失望，本来一切谜题的解决已初露端倪，却不料数学老师确实是在做数学题。尽管所有的算式写的杂乱无章，但凭借自己出色的数学天赋，我很快便可以看出方睿生这是在尝试解决试卷上的最后一题。
想不到他竟然也没有答案。
我记得在某个平行世界中，方睿生曾经给过我一个提示，他认为这个几何图形并非线性，而是双螺旋上升的。于是他的这些解题步骤也都是围绕着这个猜想在进行，只是还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
我怀疑这道题真的有答案吗？
“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两名全副武装的校警出现在我的面前。
“邓子辉，你在上课期间擅自脱离课堂进入教师办公室，触犯了校规第十三章第八款第四条，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
“反省室。”
9
我被两名校警架着来到靠近操场的那间小木屋的门口，我想我的好奇心终于可以得到满足了，代价便是接受残酷到令全校同学心惊胆颤的处罚。
小屋的门缓缓打开，我被校警用力推了进去。
里面果然一片漆黑，这和我每次在正午十二点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的感觉非常相似。同样的完全失去方向感，同样的感受逼人心魄的未知的恐惧。我闭上眼睛，期待着再次睁开时回到熟悉的宿舍走廊。
然而并没有光亮出现，反而听到了一个怪异的声音。
“你害怕吗，同学？”这刺耳的声音更增加了几许恐惧。
“我是这个学校的心理辅导教师，我的工作就是对付你们这些违反校规的孩子。”声音忽高忽低，似乎故意不让别人听清他的嗓音。“经过我的改造，你们都会变成遵规守纪的好学生。”
“为什么这里不开灯？”我壮着胆子问。
“因为我不喜欢光线。”
我突然觉得这说话的或许真的是个怪物，好奇心终于战胜恐惧，我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想知道这怪物究竟是什么样子。
“真摸到我你会后悔的。”怪物的声音明显带着嘲笑，“别白费劲了。说说你自己吧，因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
“旷课。”我并没有放弃，边摸索边回答他的问题。
“噢，是这样。那很好办，你只要疼一下，以后就再也不会旷课了。”
听了这话，我赶紧把手收回来。疼一下？听起来像是要给我打针。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被注射了神经阻断药物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嘴角流涎的形象。
“别怕，同学，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你会恨不得整天都坐在教室里的。”怪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兴奋，就像猎狗在玩弄着自己的猎物。
我后退了两步，渐渐发现如此黑暗的环境下想要找到出口实在是太难了。
“别再后退了，同学，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你的身后呢？”
天啊，伴着这阴森森的声音，我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后袭来，越来越近，近到我已经没有可能躲开了。
一段奇妙的平行世界之旅或许就这样以悲剧收场。只希望那针头是经过消毒的，刺进身体的时候不要太痛。
接着，“咣”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两个五大三粗的人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是校警。
“邓子辉，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这声音，两位曾经的凶神恶煞仿佛瞬间变成了天使。想不到我竟然能在接受“改造”之前离开这恐怖的小屋。莫非是他们良心发现了？
事不宜迟，我赶紧循着光线向门口走去，这时才发现自己距离大门已经有一截了。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咳嗽声，我不由的回头去看，却发现真正能射进来的光线十分有限，房间大部分地方仍然一片漆黑，模糊中似乎有张桌子，但怪物已踪迹全无。我想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有缘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再仔细观察吧。
走出小屋，我重新体会到阳光的美好，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却使我的心情稍微大了点折扣。
是安婷。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对这个常出现在孟雪身边的女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我……”安婷低着头小声咕哝着。
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耐心继续听她含糊不清的低语，便准备离开。而两位校警似乎比我更加不耐烦，不等她说完便拉着她的胳膊，很粗暴的将她拽进小屋。在门即将关闭的一刻，安婷突然转回身，说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不高，说的也很快，当时还有大门关闭时的吱呀声，种种因素让我得出结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以安婷的性格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但她确实被关进了那漆黑的小屋，将要面对那个自称辅导教师的变态怪物。我不禁有些担心她了，于是走到校警的跟前。
“请问那女生犯了什么校规？”
“她没有触犯校规。”
“那她为什么会被关进去？”
两位校警对视了一眼，“校规第十七章规定，如果有学生愿意代他人受罚，那么当事人可免受处罚。她是来换你的。”
说完，他们迈着大步离开了。我却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动弹不得。
安婷说的那句话是：“邓子辉，我喜欢你。”
10
那封信就在我的口袋里，我猜是大胡子将我推倒的时候顺手放进去的。
信上仍旧是歪歪扭扭的文字：
想救孟雪和安婷吗？正午十二点整，操场中央。
写信的人竟然知道这一次安婷会因我而受难，他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将会发生，我的一举一动也似乎早已被他安排好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最终是否都是徒劳，不知道下一个宇宙空间中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我只能按照信上所说的去做，阴谋也好，圈套也罢，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因为我欠她们的，我必须还！
正午十二点整。
我已站在指定的位置，等待着。
黑暗，震动，光明。
我睁开眼睛。
宿舍走廊。
新的旅程伴着所有的希望再次开始了。
几个同学拿着脸盆和洗漱用具从我身边走过，这情景应该很正常，但我坚信这一次肯定是弄错了。
因为周围的同学怎么全是女生呢？
“子辉，发什么呆呀？”一位高个子女生走过来用牙刷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
“你是谁？”
“你傻了吗？我是楚胜呀，快走吧。”
（第三章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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