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我在北京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六個小時……

年末,我在北京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六個小時……

年底的時候,我因為腰部劇痛在一個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快六個小時。

我從來沒有在醫院的急診室待過這麼長時間。

因為疼痛,我根本無心看手機,無心說話。

我就靜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看了一出又一出的劇。

無所謂悲喜,卻都很無奈,那種生活可曾饒過誰的無奈。

1

一對年輕的夫妻,丈夫右手掌骨骨折了。

醫生問:你這是和人打架了?

他說:不是,自殘,我打自己家牆上了。年底,不痛快,吵架了。

就覺得煩,怎麼那麼煩。

他回頭看了看他老婆,他老婆一臉尷尬。

其實誰不煩呢。

每天的日子一地雞毛,家裡的孩子把人惹毛,單位的老闆總想薅羊毛,老婆/老公總覺得乾點兒屁事都有功勞!

這個男的算是個漢子,起碼煩的時候拳頭是打在牆上的。

這次這麼疼,估計以後不會這麼大動靜了。

2

一對看起來像學生的小情侶,女孩臉大大的,帶個眼鏡,男孩很白淨。

醫生問怎麼了,男孩支支吾吾,說女孩做了一個手術,之後就總是發燒,溫度很高,持續一週了。

醫生問什麼手術,男孩半天也不說,女孩自己說:流產。

男孩說,我覺得不用來醫院,上午剛剛輸完液,她非得再來……

都說養男孩的家長只用防著這個男孩,讓他別惹禍;而養女孩的家長必須要防著全世界,讓他們別惹自己閨女。

因為在意外懷孕這個事情上,受到傷害的只有女孩。

無論是男人說沒想好,打了吧!或者隨隨便便的因為懷孕就結婚了。

年末,我在北京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六個小時……

3

一個27歲姑娘,她連續加班了24小時,然後又去參加公司的年會表演,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到急診室的時候,是被同事背來的,整個人完全沒有意識。

大家手忙腳亂的,跟著的幾個領導樣子的人在小聲地商量著怎麼和家屬交待。

幾個可能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小夥伴在抹著眼淚,其中一個一起和她租房子的姐姐一直跑前跑後。

我希望這個姑娘只是太累了,睡一會兒。

我無法想象本來等著她回家過年的媽媽,等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告訴她女兒的消息。

4

一個因為腹痛難忍來看病的小夥子,醫生說,你白細胞都2萬1了,你是急性闌尾炎,我得收你住院。

小夥子說,住院,那得多少錢?我身上就兩千,夠嗎?

2千肯定是不夠的,你還得術前檢查、手術、住院,至少要交5千押金。

小夥子打了幾個電話,和醫生說:我先不做手術,能行嗎?我沒借到錢。

在急診室我看到了不止一個因為錢而離開的人。

生病很痛苦,生病沒有錢,很絕望。

那種完全可以用錢解決的病痛,但是你就是無法解決的絕望,我曾經聽一個朋友講過。

他生病的弟弟,曾讓他媽媽急得眼睛流血而不是流淚。

5

年末,我在北京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六個小時……

一個快90歲的老爺爺,他老伴和女兒陪著來看急診。

他女兒也是白髮蒼蒼的樣子。

老爺爺說得特別委屈:我總是拉不出來,怎麼都拉不出來,用開塞露也不行,我難受,憋得難受。

說完,就嗚嗚地哭了。

他老伴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彆著急,別害怕,咱們到醫院了,醫生會想辦法的,會的哈。

在婚姻裡磨的人,都是英雄。

明明都認清了婚姻的真相,還依然堅持,一直到最後,這就是愛情最美的樣子吧。 

少來夫妻,老來伴。

一邊罵著,一邊哄著。

你在的時候好煩,你不在的時候好難。

6

一個30出頭的姑娘,走進了急診室。

她左臉都是傷痕。

她說是今天在店裡,讓宿舍的人給抓的。

接著又亮出了胳膊上被挖的一大塊傷口,血淋淋的。

她說頭上也有傷,頭髮也被揪下來一大塊,現在頭暈。

醫生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她嗚嗚地哭著,說:今天中午。她是新來的,服裝店賣衣服。

一個前兩天來過的人,昨天又來了。

一萬多的一件皮衣是她賣出去的。

可是今天,之前接待過那個顧客的銷售小霞一上班就非說那個人是她的客人,提成要算她的。

她就和小霞理論了幾句,中午小霞就把她打了。

小霞是老闆的親戚,有人拉架,卻拉偏手。

她哭得特別傷心,說自己老公在磚廠受傷了,不能幹活,不然她也不願意來北京打工。

老闆說不能報警,不報警就給出醫藥費。報警就開除她,也不給她工資。

大夫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就安靜地聽她哭訴,沒有打斷她。

等她說完,遞給她一張紙巾。

你先去裡頭清理傷口吧,如果沒有噁心、嘔吐的感覺,頭應該沒事。

我也聽著她的訴說,特別想哭。

一個人在外,受盡委屈,不過是為了養家餬口。

出門在外,我們都別做欺負人的那個吧。 

7

一個看起來70多歲的大媽徑直進了門,走向給我看病的值班大夫。

李大夫,你還記得我嗎?四年前你給我做的手術。

大夫仔細看了看,說:哎喲,我記得您,大媽,您怎麼樣?

大媽有點兒委屈地說:我這腳做完手術特別好,但是這四年了,你那會兒說,可能三四年會犯,你瞧,四年了,不舒服了。

大夫說,哦,我看看,您照一個B超吧,您掛號了嗎?

大媽說:我沒掛號,我聽說你今天上班,我就過來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我沒帶社保卡,今天照不了呀。

我今天什麼都不照,你能給我看看嗎?我實在出來不方便。

你記得嗎?那會我住院,我老伴天天給我送飯,就那個老頭兒,你還記得嗎?

大夫說:我記得,我記得,我們當時都說,這老兩口感情真好,大爺怎麼樣,好嗎?

大媽特別傷感:哎,我剛出院沒三個月,他中風了,癱了……

我以為這個大夫會說幾句安慰的話,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站起來走了。

一會兒他回來了,跟那個大媽說:您跟我來吧,我帶您照B超去吧,走吧,我肉眼給您看不出來,必須得照。

又和旁邊的大夫說:幫我盯一下,馬上回來。

還不忘記看看我:你稍微再等等,今天過節,泌尿科的大夫在病房有急事兒,處理完了,就下來。

這個大夫看起來黑黑糙糙和挖煤的似的,心還挺細。

他其實沒必要這麼做,也許是老人的經歷讓他同情,也許本就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

無論因為什麼,他都讓疼痛中的我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8

年末,我在北京三甲醫院的急診室待了六個小時……

很多人生活地很辛苦。

我們都說有什麼別有病,沒什麼別沒錢。

來一趟醫院,你就知道很多有病的人都沒有錢。

你就知道,很多人活得很努力,但是很難。

我們認清了生活很難的真相,但是依然很認真地活著,熱愛著,關心著,珍惜著。

馬上要過年了。

希望回到家鄉的我們都可以見到健健康康的父母,希望我們都可以健健康康地回到家鄉。

大家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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