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童被选为神女万人供奉,如未通过考验就是悲惨下场

故事:女童被选为神女万人供奉,如未通过考验就是悲惨下场

1

这夜的月亮很安静,浅浅悬在墨蓝的天际。

九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笼住一个白玉石砌的祭坛,祭坛中心是一尊神女像,它的双目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焉知神山。

神女像下跪着一个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女童。

此时是黎明之前的时辰,是夜最浓的时刻,一群乌鸦从林中飞过,女童哆嗦了一下,瘦弱的肩膀在夜中瑟瑟,但始终不敢回头。

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很柔。

小女童回头,见一个细白长衫、头戴银冠的女子,那女子的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好似母女姊妹一般,舒朗明丽,如同墨山之巅的微阳。

女子手中有一盏灯笼,她步上神坛,依次将九个石柱上的灯点亮,然后走到小女孩身侧,将小女孩扶起来,拿出一个小瓷品,倒了些药油出来,替她轻轻揉了揉膝盖。

小女孩的眼睛通红,显然哭过许多次,来神女殿这般久,她从未遇上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小女孩问:“你是谁?”

女子答:“我是白袖。”

“你是白袖神女?”

“是的。”白袖将小女孩的衣服整理好,带着她坐在台阶上,又拿过一个食盒,里面温着一碗牛乳,“喝了吧,会好一些,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小女孩双手捧过,小口地喝着,过了一阵,女孩问:“姐姐,为什么我要跪在这里?我做错事了吗?”

白袖摇头,“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被选定了。”

“我不想被选定,我只想和阿爹一起。”

白袖想起自己被选定时,姆妈将她死抱在怀里,可最终还是被离山拽离姆妈的怀抱,后来姆妈生了重病,直至去世,她都不被允许去探望。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做神女呢?”小女孩问。

“因为我们的族群只有供奉神女,才能延续下去。”

“做神女很难吗?”小女孩又问。

“嗯……也不算难,只要努力去贴近神女的灵魂就好了。”

“我才不要去贴近别人的灵魂呢,我有自己的灵魂。”小女孩再一次嘟起嘴。这个对话很熟悉,白袖也曾经向离山这样说过,只是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守戒师断掉了她三日的饭食和饮水。

每一个神女在接任之后,都会有一个守戒师,他们常年笼罩在黑袍之中,手拿戒尺,他们严格按照《焉知盛典》中的记载规训神女的行为。

“舒夜。”白袖唤道。

一个头戴青铜面具、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阶梯上,他半跪行礼,“属下在。”

“能否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喏。”

“明天你就会成为新一任神女的守戒师,对她耐心一些,温柔一些,将她当作你的孩子,好吗?”

白袖的守戒师对她很严苛,她的每一个行为几乎都是被守戒师用戒尺量着毫厘规训的,在她有任何违背圣典的时候,他都会罚到她要用自己的皮肉骨头去记住神女应该遵守的仪态和举止。

舒夜扬起头,看着白袖,他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不见底,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白袖蹲下,对小女孩说:“舒夜是我最忠诚的侍从,他说话总是算话的,以后的日子里,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好吗?”

“嗯。”小女孩点头,“那姐姐,明天我要做神女了,你呢?”

“我有我该去的地方。”

离开神坛的时候,白袖在前面慢慢走着,舒夜像从前一样护卫在她身后。

林深鸦飞,一盏孤灯。

白袖忽然站住,舒夜于是也停在了她三丈之后。

白袖唤他:“舒夜……”

舒夜垂首,“属下在。”

“明天,我就要走了。”

“属下知道。”

“你会想我吗?”

舒夜愣了一下,白袖依旧站在那里,一身细白,伶仃于黑路的尽头。

白袖没有等到答案,微微笑了一下,提灯回去神女殿。

舒夜始终守护在她身后,只是她并没有回头。

2

第九声长长的号角停下之后,树叶之间的风也一起停了下来,万籁俱寂。

两排黑色蒙面长袍的女子相对而立,一个身穿白袍的小女孩赤足登上长阶,跪倒于神女像前。

小女孩张开双臂,努力回忆着被教授的仪式,从额前、鼻尖、唇边依次画过连环的圆圈,最后向石像叩首,叩首结束,白袖头戴银冠,向她走来。

白袖轻跪在小女孩的面前,将自己的银冠戴在小女孩的黑发间,她微微对小女孩笑了笑,抚摸过女孩的黑发,小女孩看着她,一动不动。

最后,她将那根象征着神女地位的紫黑铜杖放在了小女孩的手里,铜杖很重,小女孩必须用尽全部力气双手托举着。

而白袖则背转过去,她的面前是一片群山。

苍茫阴晦,墨色冷暗。

这座山,叫作焉知山。

“神女!神女!”众人齐齐跪倒在地,随着呼喊声,神坛之上,黑袍人拿起两根兽骨,重重地擂响了一面千年兽皮大鼓。

而将权杖给了小女孩的上任白袖,则沿着楼梯一点一点,随着鼓声,一步一步,隐没在了群山之中。

当白袖站在焉知山口的时候,她还可以听见远处神坛上传来的鼓声。

鼓声不算有力,白袖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开,舒夜多少有些伤心,才让鼓声显得绵软。很快她又笑自己自作多情,舒夜和其他侍卫一样,都好像一块石头,不会笑不会哭,没有情绪。

可随即她又忽想到,舒夜当了守戒师,就可以摘掉面具了,但她却没有机会看到他的面容,不由觉得几分遗憾。

想到此处,白袖笑了笑,继续向山中走去。

浓墨一般的森林好似一只沉睡已久的巨兽,白袖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再往深处走了几分,白袖莫名感觉有人在审视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什么讨厌的东西粘在自己的身上。白袖甩了甩衣袖,刹那间从林中斜飞出一道厉风,将她卷了起来,慌乱之中白袖拽住一根树枝,可是那风好似活物一般,就是要将她卷走。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风太大了,白袖看不清抓住她的究竟是谁,而风也似被惹怒了,更加厉害起来,那只手的主人一把将白袖拉入怀里。

“你是谁?”白袖的呼喊被厉风击散,那人一言不发,只将白袖按进自己的怀里,二人随着厉风在林中被抛上抛下,最终被抛在了一个河滩上。

白袖从河滩上爬起来,而那人则翻身半跪在地上,他低着头,白袖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见他身上神女宫的侍卫服被树枝撕开了许多口子,深的地方还有血液渗出,这是他方才替白袖遮挡时,那些树枝抽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你,抬头!”

来人抬起头,一双黑目定定看着白袖。

这双眼睛,她识得。

白袖的声音微微有些犹豫,“舒夜?”

舒夜垂首默认。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属下答应过神女,要对那个小女孩好,所以属下找了她的父亲,做她的守戒师。”

“你怎能如此?!若是被发现,你叫那对父女如何应对?“

“三个月前,属下就开始将接任日以及日后该如何教导神女的事务,都教授给了她的父亲。属下替他父亲易过容,守戒师常年呆在黑袍子里,不会有人发现,请神女放心。”

“你!”面对舒夜的有备而来,白袖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于是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谢神女。”舒夜依旧按神女之礼待她,白袖没好气斥了一句:“我不是神女了。”

舒夜没有说话,拿出一个巨大的羊皮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整张毛皮铺在地上。

然后他便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我去找些柴火,神女先休息一下。”

说罢行了礼,便闪进了密林,留下白袖一人在河滩上。

白袖看着那毛皮和羊皮袋,忍不住过去翻拣了一下,竟发现里面装着火石、咸肉、馕饼、奶茶壶一众生活用具,除此之外,还有她日常点的香,喝的茶,惯常穿的斗篷之类私物。

这家伙,竟是好像要进山过日子了。

3

天彻底暗了下来,宽阔的大河从南向北而去。

冷风吹来,白袖拉紧了那件被舒夜带进山里的斗篷,斗篷上附着属于她熟悉的白檀香气,白袖将自己窝在里面,柴火哔哔啵啵在二人脸上闪着亮光。

白袖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舒夜不语。

白袖笑,“能够成为守戒师,要比成为神女更加不容易,毕竟神女是天选,而守戒师则需要通过许多考验。”

舒夜依旧不语。

白袖又道:“明日你就回去吧,若真如你所说,偷偷再换回去,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属下不回去。”

“呵……”白袖轻笑了一声,“过去怎么不知道,你性子如此执拗,而且还胆子不小?”

舒夜依旧沉默。

白袖低头去拨弄柴火,笑道:“焉知山是不允许除了神女以外的人进来的。”

“属下知道。”

白袖抬头,认真道:“你不知道这山里等着我的是什么……”

她自还有些言外之意,毕竟在她无聊的神女生涯中,她是将眼前的这个侍卫当作一个寄托来喜欢的,这是她荒芜岁月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纵然他不知道,她也不想他有什么意外。

可舒夜却道:“所以更不能让神女一人。”

白袖不太明白,舒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正当此时忽从河面上升起一阵雾,那雾越来越浓,涌向二人,柴火在浓雾中被熄灭,四周温度急剧下降。

白袖站起来,四周已经完全看不清方向,慌乱之中,她抓住了一只手,那只手干燥而有力,白袖下意识也握紧了他。

待浓雾散去,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石碑,石碑上的符文闪现着幽蓝深光。白袖上前,伸手抚摸上那些符文,“这是神女铭文,花开花谢,灯明灯灭,四百二十年,庄周梦蝶。”

话音方落,石碑碎去,二人眼前出现了一个村落,村落之上有一个木牌“桃源”。

村落中隐隐有人在走动,白袖道:“走,去看看。”

4

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村庄,而是由一团烟雾幻化而出。

村民们看似在劳作,但当白袖和舒夜走到他们身侧时,他们就如烟尘一般散开,等二人远离,烟雾又会重新聚合成为人,机械而重复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舒夜忽道:“神女,那边有另一个神女。”

果然,村口出现了一个女子,长白细衫,眉如墨山,容颜与白袖不差分毫,或者更准确地说,与每一任神女都是一般模样。

女子踏入村庄,好似一个旅人,走过一家一户,细细打量,慢慢地,她脸上露出喜欢来。女子走到一个小院子边,院里有一株桃花树,她伸出手,轻轻触上一瓣桃花。

“我知道她是谁了。”白袖道,“她是第一代神女,典籍中有载,神女一族就是因这第一代神女到了桃源村,喜爱这里的恬静,选择了定居,后繁衍生息。”

白袖话音方落,就看那第一任神女开始在院中踩动织布机,院中恰有一株桃树,随着织布机的声音,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复开,不断循环。

白袖数过,“三十……”

舒夜不明,“什么意思?”

白袖道:“你看,桃花恰好开到第三十次就不再变化了,三十,十四,恰好是四百二十年,而我则是第三十代神女。”

白袖话音未落,见那院中神女忽从织布机旁起身,凌空抽出一把斧头,竟是要将那织布机斩断,白袖下意识喊了一声:“阻止她!”

虽说这命令听着十分荒谬,毕竟眼前一切都只是云烟,可舒夜却按照白袖的吩咐跃进院子,与那女子战在一处,没料到那院中女子竟是一个可以被触摸的人。

舒夜与那女子战了几个回合,终将那她压在桃花树上,女子化为一件白衣,飘落在地,烟雾散去。那架织布机孤零零地立在乱石滩上,而它的四周则散落着一些白骨。

舒夜捡起那白衣,交给白袖,白袖细细摩挲一阵,道:“这是神女织,乃是神女才懂得的特有织布之法。在神女殿,织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自成为神女那日起,每日都要织布,一日两匹。传说正是因为第一位神女,用她所织的布在一次暴雪中遮住了村落,才叫焉知先民免于灭族。”

这个故事舒夜也知道,关于第一代神女,神女宫有很多故事流传,只是没想到却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呈现。

白袖犹豫了一阵,“或许,这是一个考验。”

“考验?”

“山中没有外人,这些白骨都是女子,约莫有四五人,若是我所料不错,这些大约就是没有通过考验的神女吧。”

“呵……”白袖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说不清的嘲讽,“舒夜,现在还没有到最深的地方,你快些离开吧,若有可能,带着新继任的神女和她父亲离开神女族,我不想她还要经历这些。”

说罢,她不再理会舒夜,而是独自一人沿着大河,向更深的山里走去。

5

白袖拄着一根长杖慢慢走着,沿着大河到了一处山口,再向里走,竟然闯进一片处处都是红花白草的山坳。

恰若星辰满天,微风拂过红花花叶,白草草茎,轻轻浅浅地撩拨进白袖的心中。她确实有些累了,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坐了一阵,眼皮便忍不住开始打架了,迷蒙之中,似有一个很温暖的东西在自己身边,便无意识地凑了过去。

舒夜看着睡着的白袖,拿出斗篷盖在她身上。

“舒夜……”

“属下……”舒夜刚答了半句,却发现那不过是白袖的梦呓,低头看去,平日里冷清的白袖此时好似一个孩子,一缕发丝停在她的眼前,鬼使神差地,舒夜动了动手指,想要帮她拨开。

“你才是神女,你们全家都是神女!”白袖忽然嚷了一句。

舒夜愣了一下,一阵风来,舒夜忽而又笑了。

这才是真正的白袖啊。

舒夜早就知道白袖不想做神女,从第一次她悄悄逃出神女殿就知道。

那时候的小白袖不过十四岁,竟厉害到能独自逃到焉知山口,只是面对来追捕她的侍卫,小姑娘还是绝望了,她横出匕首,厉声呵斥:“你们过来一步,我就在身上划一刀,你们回去也无法交差!”

舒夜那年十六,看着绝望的小白袖马上就要将刀尖刺向自己时,他急中生智,学了一声鹰啸之声。

少年舒夜守卫神女殿西角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殿外看天,只有在苍鹰飞过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欣喜的表情。

果然听到声音的小白袖仰头去寻,而舒夜也就在那时扑了上去。

被带走时,小白袖狠狠踩了一脚舒夜,那双眼睛里的恨意,舒夜直到现在都记得。

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总是愧疚,他发了狠劲儿练功,努力从一个普通侍卫变成贴身侍卫,默默护在白袖身后。纵然,白袖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个对她心怀愧疚的少年。

看着白袖的睡脸,舒夜头一次觉得心安,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要守着一位叫作白袖的神女。

正那时,他的眼睛停滞了,艰难低头,只见一根白草如一根箭,穿透了他的心脏。

白袖恍惚睁开眼睛,登时惊在了当场。

这红花白草的山谷竟不知何时变成一个修罗场,地上散落着数片白骨,白草为箭,红花为血,对准了二人。

白袖哪里想到初一睁眼,就是这样的场景?舒夜想要说些什么,方一张口,一股鲜血就喷涌而出。

白袖几乎带上了哭腔,“舒夜,舒夜!这……你这是怎么了?你……你别吓我……”

舒夜艰难道:“别……别怕……属下……属下……护着……护着神……”说罢,他努力伸出手,想要将白袖揽护在他怀里,却凌空射来四根白草。

舒夜终于坚持不住,就一头栽在了白袖的身上。

一声凄厉的嘶喊响彻山谷:“舒夜!”

烟雾再次从山谷中腾起,白草箭落在地上,白袖反身将舒夜背在自己的肩膀上,艰难向更深的密林走去。

她是神女,神女擅药石,她能救他。

当白袖背着舒夜走进密林许久后,一阵风吹过白草,似是若有若无的女子叹息,那红花百草谷又恢复了平静。

6

舒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青纱帐中,屋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棂照进屋子,而外面则是那个种了一株桃花树的院子。

而自己身侧,正趴着一个素衣女子,她似乎是累了,浅浅闭着眼睛,感觉到舒夜醒了,她立刻睁开眼睛,喜道:“夫君,你醒了!”

此女正是白袖。

舒夜却有些不明所以,犹豫道:“神女?”

“夫君你终于醒了,吓死妾身了。”

见舒夜依旧狐疑地看着她,那“白袖”又低头笑道:“夫君见笑了,妾只是担心夫君,才忍不住的。”说着,她轻轻凑上去,一双细眼盈盈看着他,淡朱的唇透着水光,让舒夜喉头一动,忍不住想要去亲亲她。

那“白袖”似乎发觉到了舒夜的变化,又往前轻轻靠上去,双手攀住舒夜的肩,将头枕在舒夜的胸膛上。

舒夜却在这时猛地将她推开,摇头道:“不,你不是她。”

“白袖”露出困惑的神情,“夫君,你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呢?”

舒夜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她,你也许是某一任神女,也许是什么其他人,但你不是她。”

“不是她?她是谁?”

“白袖神女。”

“神女殿的侍卫忠于神女,并不是某一个神女。”那“白袖”露出玩味的笑容。

“不,舒夜只忠于白袖一位神女。”

“呵,有点意思。”“白袖”手一挥,青纱帐、房屋、阳光、院子全部消失不见,她的声音飘荡在半空中,“你且去吧,我倒要看看,这次是不是会不一样。”

舒夜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而身边亦睡着一个素衣女子。

那女子感觉到舒夜醒了,也被惊醒,亦同样说了声:“你醒了?”

舒夜看着这张与梦中女子一模一样的脸,却无比确认,这才是白袖。

白袖看他愣愣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了?”

“呃……属下……”舒夜舔了一下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梦中白袖与他的亲昵,这时竟然又浮上脑中。

白袖道:“醒了应该就无碍了,我去打些水,你先休息一会儿。”

“属下去吧。”舒夜起身,却不料虚晃一下,摔倒在地,只能看着白袖的背影。

待白袖回来,舒夜已经准备好了火堆,将洞中重新整治了一番,又把本来压在自己身下的皮毛拿出来摆好,又是一副要过日子的模样。

白袖看着他,他却有几分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且红了耳根。

白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就会变成这般扭捏。

待二人重坐在火堆前,舒夜才忍不住问:“神女,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袖淡淡道:“那应该是第二场考验,神女擅长药石之术,我在林中找到了药草,通过了考验,你身上的伤就自愈了。你的身体是被幻术所伤,虽没有伤口,但内里虚耗,依旧需要调养。”

白袖隐去了自己在林中为采摘草药而摔的跟头,更隐去了看着舒夜浑身是血,分明已经药石无医,可自己还要在那绝望里生生扯出一线希望的时候。

可舒夜却在一瞬间看到了白袖手上的擦伤,立刻就想到了白袖可能经历的一切,他猛然间握紧了拳头,白袖道:“你怎么了?”

舒夜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白袖的脸瞬间就白了,看舒夜第二巴掌又要甩下去,她一把扯住舒夜的胳膊,冷声道:“你做什么?”

舒夜没有回答。

白袖心头攒上一鼓怒气,厉声道:“我辛苦将你救活,并不是让你自残的。”

舒夜看她恼了,才闷闷道:“我说过我要保护神女的,可是我没做到。”

他垂下头,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白袖看着他抑制不住地发抖,忽道:“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

舒夜茫然抬头,一时竟不能相信白袖方才说了什么。

“你可记得一日我被离山罚抄书,一日不许吃饭,你守在外面,悄悄给我一个鸡蛋?”

舒夜摇了摇头。

白袖又道:“你们虽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面具,但自那日后我总能从许多人里分辨出你。每十四年,会有一个新的神女,一个侍卫会侍奉很多神女,会替神女们备马、备灯,会替神女们做很多。但我总以为你待我是不同,你替我备下的衣服是暖的,你选的马总是我喜欢的快马,你替我点的灯总是要亮一些,你总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我一扭头就看得见。

“我虽然知道这都是因为你是个很细心的人,但做神女很无聊的,我就将这些,想象成是你待我不一样,这样我就可以借此喜欢你,这样我在神女宫就不那样寂寞了。”

舒夜喃喃:“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白袖问。

“是,是的!”舒夜又慌忙抬头,想要解释。

“什么是与不是啊?”白袖看着他。

舒夜的耳根又红了,他低声道:“我舒夜只愿意为白袖神女一人做侍卫,只有一人。”

白袖看着他,许多往日的时间如丝缕一般开始变化编织,过去的神女殿中每一次温情都在浮现。

原来,那些温情都是真的?

“所以我走时,问你是否会想我,你说不想,是因为你那时已经打定主意要与我来这山中?”白袖问。

“是。”

“为什么?”

“啊?”舒夜抬头。

“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那日因着我,你被抓回神女宫,我就……愧疚极了。”

“抓回神女宫?什么叫因着你?”这次换白袖不明白了。

等舒夜将当年的事说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偷眼去看白袖时,却未料到白袖竟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像一个孩子。

看着白袖在笑,舒夜很快也笑了,只是笑得有点傻,有点呆。

7

次日清晨,白袖与舒夜重新回到白草谷,舒夜将自己梦中所见讲给白袖听。

白袖听罢,自然也知道那里面的女子或许有古怪,但她却避开不提,而是问道:“你是说,我在梦里叫你夫君?”

舒夜有些不好意思,“那并不是神女。”

白袖看舒夜又红了耳根,笑问:“你怎知那不是我?”

“我……就是知道。”舒夜并不擅长言语,许多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他就是知道。

舒夜很容易害羞,白袖却很喜欢,似乎自知道了舒夜的心意之后,她对他的一切都很喜欢。

白草谷中共有十七具尸体,舒夜掘了十七个土坑,将每一位神女都入土为安。白袖想要帮忙,舒夜铺开衣裳,让她坐着休息,不许她动,还变出茶壶与茶杯,替她煮了茶。

白袖于是便坐在大石之上,看着舒夜忙碌,舒夜时而回头,白袖轻笑。

待所有神女都入土为安,遥遥竟传来一声叹息,似是一个女声。白袖抬头,只见天上白云变化,山谷中再次腾起烟雾,这一次倒没有什么意外,只是之前的村落再一次出现,二人站在了第一代神女所居住的那个小院外。

只是,院落中多了一个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浓眉阔目,一身农人打扮,似乎要下地干活,第一代神女面上露出不舍。正那时,男子忽然抬头,定定地看住白袖与舒夜。

空气在瞬间凝固,舒夜手中滑出一柄窄刀,护在白袖身前,那男子却歪了歪嘴角,继续垂下头与妻子耳鬓厮磨许久,才扛着锄头离开了院子。

“在记录中,并没有神女丈夫的记载啊!”白袖在脑海中搜寻了所有典籍,也没有找到一丝丝蛛丝马迹。

舒夜言简意赅道:“那男人有古怪。”

二人于是跟上那男子,一直到一处田埂边,男子开始劳作,不多时他身边多了一个衣着古怪的老人。白袖端详那老者,“这老者的装扮,似乎是当年先民崇尚的巫。”

“那巫为何要找神女的夫君呢?”

白袖摇头,“我也不知,你看他好像在央求神女的丈夫什么。”

“跟着我学习巫术吧,不,为什么,我有妻子在,我不会去任何地方的。”舒夜的嘴一张一合。

白袖惊讶,舒夜道:“我自幼擅长模仿,无论是人声还是鸟兽。”二人都想起舒夜曾经模仿的那声鹰鸣,白袖笑道:“你是不是还有许多本事呢?”

舒夜笑了笑,耳根又红了,白袖轻轻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舒夜立刻整个脸都红了。

回头看白袖,白袖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在眼角露出些得意的样子。

二人正说着,就看田埂上走来了那位第一代神女,男子立刻迎了上去,神女自然眉眼欢喜,看得出二人十分恩爱。

那老头则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料想应该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颇有些天赋的徒弟,可是这徒弟却耽溺于儿女情长,自然对这神女没什么好脸色。

这时,那老头又说一句什么,白袖急忙问:“他说什么?”

舒夜答:“灾祸即将到来,再相爱的人也终将分离。”

听闻这话,白袖却恼了,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砸向那个老头,随着那石块砸过去,幻象消失,二人重新回到了红花白草谷。

“神女这是……”舒夜哭笑不得。

“我偏不要分离!”

舒夜看着白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与当年山口的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不由笑了,听见他笑,白袖转头,“不许笑!”

舒夜忍住笑,忙转了话题,“那大巫说的,是什么灾祸?”

“据传说,神女本是一颗天生地长的石头,化而为人才来到焉知山,与神女一起的还有另外四块石头,她们因天地造化而成人形,只是一旦变为人形,灵气便会逸散,再次变作石头,重新收集天地灵气,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与她一起的那四个姐妹为了寻求永久做人之法,去到了四个部族,而那四个部族都是供奉大巫的。记载之中,神女确实曾离开焉知山,再次归来的时候,十分虚弱,没过多久就变成石头了。”

舒夜问:“再之后呢?”

“典籍中就没有记载,直到最后一次神女为了拯救苍生,碎作千万块,那石块化入族中女子之身,成为了神女族先祖,繁衍生息。此后每隔十四年,族中都会出现一个和第一代神女样貌一样的女子,这些女子都被选作神女。”

说到此处,白袖忽然轻笑了一声,“只是现在看来,当我们踏入这焉知山,才是真正成为神女的时刻。”

舒夜道:“我梦中遇到的神女,方才幻象之中神女的夫君,都有些古怪。”

白袖忽问:“舒夜,你怕吗?”

“什么?”

“后面等着我们的,不知还有什么,也许是人,也许是鬼,也许是那个无所不知的焉知山神。”

舒夜道:“舒夜纵然只有一把刀,一双手,一条命,全部拼出去,也要护住神女。”

“唤我阿袖,不许再叫神女。”

“呃……阿袖……”舒夜原本已经通红的脸面,再一次雪上加霜,听得舒夜终于不再叫她神女,白袖十分开心,牵了舒夜的手。

自与舒夜承认了相互倾心,白袖便十分主动,好似要将过去亏欠的全部都补回来。

却不料就在白袖刚握住舒夜的手时,一时天摇地动,整个山体开始滑落,巨石滚向二人,舒夜将白袖背负在肩,提气速奔,手中长刀翻飞,将巨石劈打甩开,白袖紧紧攀附在舒夜肩上。

终沿着山壁,一路向上,落于山巅。

8

山巅之上,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院中有一株桃树,花开灿烂,二人对此实在熟悉,这正是第一代神女的居所。

白袖抚上柴门,这院落是真实的。

舒夜道:“我先进。”

他推开柴门,院中桃花缤纷,树下放着那架织布机,虽看着有些年月,但被擦拭得很是干净。入茅屋内,看得出这里当是有两人居住,桌椅床榻,笔墨纸砚,碗筷瓢盆,也都是些旧物,似被使用过许多次了。

“若是能在这里,与你一生一世,也挺好。”白袖笑道。

“嗯,好。”舒夜道。

等二人回到院中时,却不料这时院中多了一个男人,和一尊神女像。

白袖问:“你是谁?”

那男人抬头,细细打量白袖,露出满意的神情,“这些年,能够走到这里的神女太少了,算上你,不过三个而已。你之前的那个神女好一些,也走到了这里,原本她是有机会的,但最后亦失败了,实在可惜。”

白袖握紧了舒夜的手,那男人看着她的动作,道:“当然,你是有些不一样。”

“每一个神女都是一样的容貌,按照一样的规则训导,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男子笑了一声,“我初时确以为是会一模一样的,只是没料到,人终归还是会有些偏差,倒也没什么大碍。”

白袖微微抬眉,“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吧,还不知如何称呼,第一代神女的夫君?”

“桃源歌舟。”

白袖讶然,“你是第一代守戒,歌舟!”

“确实有几分聪慧,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来历,那我们就开始吧。”男子忽一挥手,天地立刻风云变幻,平地之上陡然多出一个祭坛,祭坛之上绑着四名女子,各着青、黄、黑、赤四色服饰。

那歌舟伸手,凭空拉出一根紫黑铜杖,那铜杖之上附着雷电,霹雳作响。

歌舟将雷电铜杖对准白袖,舒夜长刀出鞘,挡在前面,歌舟挥手,舒夜却被一道厉风拍在山壁之上,动弹不得。

“你不错,自我定下那规矩之后,山外的人因为怯懦,这些年从未有人敢陪着神女入山,可见你还是有几分勇气的。我入你梦时,你说的那些话,叫我颇有些意外,也算是个有点情意的人,倒是让我有些犹豫该如何继续了,毕竟,许久没有这样有趣了。”

歌舟笑着,重新将铜杖指向白袖,“这是第三道题目,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已经等了四百二十年了,快要没有耐心了,再让我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你会做什么?”

歌舟轻笑,“毁了焉知山,毁了神女族,让你们所有人陪葬,谁知道呢?”

白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山壁上正在挣扎的舒夜,她需要足够镇定,才能在这个疯子的手里为自己和舒夜赢得生机。

“你需要我做什么?”

“救下那四个人。”歌舟向那祭坛一挥,只见四道雷电急急劈向那四个女子,四个女子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白袖没有动,歌舟一道雷电劈至她的脚下,厉声断喝:“我让你去救她们!”

孰料白袖依旧不动,“她们只是你化出的幻象,若是所料不错,这就是当年第一代神女的四个姐妹吧。”

“是。”

白袖又道:“第一道考的是纺织,是身,是勤,只有在神女殿中一丝不苟日日耕织的神女,才会看到织布机被毁而心生不忍;第二道是药石,是头脑,是智,原本应该是神女自己被白草所伤,她们需要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立刻找到救治之法;若是我所猜不错,那这第三道,当是心吧,是看神女是否善良,是否有恻隐之心。”

歌舟收了手,乌云散去,祭坛消散,一派天朗,他看着白袖,道:“看来你不单单是有一点儿机敏,而是果真不错,竟然能识破我的幻象。

“当年她梦见四石被擒,不顾我的劝阻,一意孤行,招来洪水,将四石掳走,回到家中时,已经虚弱不堪,化作石像。我直等了三年,甚至还拜了那个老匹夫做师父,学习巫术,才勉强将她救回,罢了,这题算你通过。”

白袖松了一口气,道:“若是如此,你便放了他吧。”

歌舟回头,看了一眼被拍在山壁上的舒夜,笑道:“若是拿你的命,换他的呢?”

白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自然随你拿去。”

她进焉知山本就是怀了死志的,能在最后这几日知晓舒夜的情意,已然是赚了。只是没料到舒夜听闻之后,爆出一声嘶吼,拼命一挣,竟挣脱了歌舟的禁制,手中长刀直直就向歌舟插来。

只是歌舟实在太强,随手一挥,舒夜又被拍回山壁。

歌舟笑道:“倒是深情,那好吧,这最后一题,就看看你们是否真的深情如斯了。”

9

飓风在山中飘荡,幽幽之中,二十九个女子的形影随着那飓风一起飘荡上山崖,这二十九个女子生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白袖问:“你要做什么?”

歌舟张开双手,两股飓风在他手上升起,一股飓风将二十九个神女卷在其中,另一股飓风则将舒夜卷起。

“这些她们的肉身不符合我的要求,已被损坏,但她们的灵魂却要被囚禁在这焉知山中,用其中的痛苦、绝望来饲养我的巫术,你们越绝望,我就越强大。如果你不想成为她们的一员,就做出你的选择吧,要么,救你的情郎,要么,救你的姐妹,选一个吧。”

白袖看着那飓风将山石裹挟,二十九个神女发出凄厉的喊声,而舒夜被山石击打却未发出一声。

她经历过每一个神女所经历过的一切,她不想再让下一任神女再次步入这个疯子的祭坛。

看着白袖在犹豫,歌舟冷笑了一声,对舒夜道:“看吧,女人都是些狠心肠的家伙,你爱她,心中念的全是她,可她却在你和别人之间,做不出一个选择。你的深情,没有意义,哈,死了吧!”

那飓风瞬间变作一只手掌,狠狠掐住舒夜的脖子。

白袖忽然间厉声道:“你是为了你的妻子,为了第一代神女,她最终碎成千万块,是因为她最终去救下了她那四个姐妹,而抛弃了你,所以你才设计了这个巨大的谎言!你是为了报复她!”

歌舟冷笑了一声,“报复?你懂什么,不要再自作聪明了!我只是要她回来。”歌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诡异,“我创立神女族,做第一个守戒师,训练神女,就是为了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肉身,承载她的魂魄。她已经睡了四百二十年了,我要她回来。快选吧,一旦你做出选择,我就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最合适的身体了。”

舒夜的脸已经变得青紫,而另一侧的飓风中几个神女凄厉的喊声,更是如匕首一般插进了白袖的脑中。在神女殿中苦熬的岁月撕扯着她,白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脑中飞速转着应对之法。

歌舟却容不得她思索,陡然冲到她的面前,尖声喝道:“你犹豫什么呢?救下你的情郎,他就会活下去啊!”

舒夜挣扎着,握紧了拳头,白袖想起那夜他因为没有护住自己而握紧的拳头。

她终于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舒夜望向白袖,白袖亦望向舒夜,虽是那般艰难,舒夜却挣扎着给了白袖一个笑容,然后挣扎着用自己的头撞向一块石头。

白袖当即就明白了,他纵然撞死,也不愿意自己落入两难。

正那时,她脚下微微一动,踩到了什么,那是舒夜的刀,她略带着些结巴道:“我……我选……我自然应该选……”

歌舟的脸上露出癫狂,向她继续逼近,“说,你要选什么?”

白袖摔倒在地,恰好她的手握到了刀,一阵亮光闪过,白袖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白袖笑了一声,“你要我的身体是吗?我偏不要给你,我想无论在哪里割一刀,都是不完美的吧,若是我自己的头,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白袖引颈向刀,眼看就要割出一条血线了。

歌舟面上露出惊恐之色,“我只是需要你做一个选择,一个那么简单的选择,你为什么要拿命来逼迫我呢?”

白袖却道:“因为你要拿命来逼迫我,而且我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我又何必要选?”

歌舟有些慌乱,手上的两道飓风开始抖动,白袖又道:“我并不知当年你的妻子经历了什么抉择过程,只是有你这样一个丈夫,不断拿自己对她的爱逼迫她,她一定不怎么好受。若是我所猜不错,当年她应该最终还是选择救了她的姐妹吧,或许她真的不怎么……”

“你住嘴!”歌舟捏住舒夜的那道飓风陡然消散,而是一甩手向白袖袭来。趁那时,舒夜凌空而来,白袖将刀丢向他,舒夜伸手握刀,直线刺入了歌舟的胸膛。

捆缚着神女们的飓风顿时散了去,神女们的生魂飘落在地,而歌舟亦倒在地上。纵然他是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怪物,可终究还是个血肉之躯。

白袖急忙过去扶起舒夜,舒夜几经攒力,几经脱力,终在最后还是护住了白袖,他与白袖拥在一处,方才种种,有许多话想说,又似乎什么都不必说。

歌舟看着天,喃喃疯语:“她爱我……爱我,她怎会不爱我?她爱的……爱的……”

白袖与舒夜对望一眼,正那时,忽一个影子从院中石像中走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女子用尽了全力,才说出一句:“夫君……”

歌舟扭头看去,“娘子……”

那女子似是一道幻影,轻轻飘荡,落在歌舟身侧,女子抬首,看着白袖和舒夜,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袖问道:“是你,第一代神女!”

那女子点头。

“你一直在这山中陪伴着他?”

女子亦点头。

白袖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做这一切呢?”

女子微微摇头,十分虚弱,白袖明白,不是不想,是不能。不知道这些年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因着对她的感情而变得越来越偏执,心中是何种苦痛,但最后那女子依旧向白袖与舒夜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接着她从歌舟身体里牵出一条细光,那细光化作歌舟的样子,很快又变作一段光落在女子手心。女子向白袖和舒夜微微颔首,一言不发,重新回到了那石像之中。

而地上的歌舟则化作灰尘,飘散了。

而其他神女的生魂也一起飘荡起来,向白袖微微颔首,接着她们就散入了丛林深处。

一只苍鹰从山的另一边飞来,白袖看着那苍鹰,喃喃道:“舒夜,从今天开始,我真的不再是神女了,也再没有神女了。”

“嗯。”舒夜点头。

白袖回头看他,认真地看着他,她的唇微微抖动着,很快,她贴上了另一个略微有些血腥味的唇。

鹰啸而过,焉知山的阴晦墨色终于在那瞬间褪去了。(作品名:《白石传》,作者: 别衡。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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