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有几个小孩在嬉闹，看来之前的嬉闹声是他们，但是他们身上的穿着和打扮，与古代人一模一样，羊角辫，布衣，布鞋。
老唐将船停在了岸边，我和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个小孩看见了我们，嘴里叫着叫着跑远了，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成年人，他们的穿着更为奇怪，几乎就是古人装束，口中说着奇怪的语言。
的确是奇怪的语言，但我和老唐听得懂，因为他们说的，是古语，恰好我与老唐正是学这方面的。
“咋回事啊？”我戳戳一旁的老唐。
“咋回事啊？”老唐看着我。
“二位从何而来？”一个为首的老头问我。
虽然震惊，但我还是指了指那溶洞，会听古语和会说古语是两码事，所以我嗯嗯呀呀了一下，他们才弄明白，不过老头随即哈哈大笑。
“那洞窟乃是死路，不能通人。”老头说，“二位衣着怪异，想必也是避祸之人，今来我村，不如暂且歇息？”
“敢问此为何处？”老唐突然问。
“此处桃花源，我等皆避秦时之乱，举家携口来此处……”
我懵了，那老头说的话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桃花源记里面的原话吗？
“贵地可有一捕鱼人前来？”老唐继续问，“我乃其子孙也。”
“有无有与你何干！”老头身后一斗笠男子说道，“二位从何而来从何而去，桃花源不喜外人。”
我被吓了一跳，根本弄不清头绪，戳了戳老唐，示意赶紧回去。
老唐也不愿意多留，我们正要登船时返回时，老头又一次拦住我们，执意留我们吃一顿饭，盛情难却，我和老唐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走了。
尽管老唐没说话，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这里不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吗？但是诡异的是这地方为什么还存在？
倘若他们这一村的人延续至今，起码有上千年历史，可为何没被人发现过？而且这样真的能延续下来一个村庄吗？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对老唐说，“得想个办法溜出去。”
“吃饭之后，我们找个机会溜出去。”老唐轻声说，“船就在岸边，而且我也觉得这地方，太诡异了。”
一路上我们经过整整齐齐的房屋，看见的景象根本不必要我去赘述，想想桃花源记怎么描写的就可以了，屋舍俨然，阡陌交通。不同的是，这次主人公不再是老唐的老祖宗，而是我们两个。
“那个斗笠男一直看着我们。”老唐压低声音。
我正要回头看，却被老唐制止，“他肯定和我太太太太太太爷爷有什么关系，我之前一说我是他的后代，斗笠男就一直盯着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在桃花源里干了什么坏事？”我用他。
“千年前的事了，我怎么知道。”老唐走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并没有像《桃花源记》所写的那样。”
“什么意思？”我问。
“我听我爷爷他们说的，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自从从桃花源回来后，大肆宣扬那个地方，不然太守他们也不会知道。”老唐显然比我知道的多，“这不是关键，自从回来后的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宣扬后，很多人都去寻找了，并不是《桃花源记》说的没找到，而是都找到了，但是全部都回来了，回来后对那里闭口不谈，个个性情大变，像是变了一个人。”
“所以说这桃花源……”我还没说完，老头带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我伸头去望，原来是已经到地方了。
是一栋房子，古色古香的，人们开始散去，只剩下老头和斗笠男。
“设酒杀鸡作食？”我跟老唐嘀咕到，同时悄悄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彻底没电关机了，想必肯定是在溶洞里照明时耗去的电，只是想也奇怪，莫非我们在那溶洞里待了很久？我可是记得我手机是满电出门的。
“我们尽量别说话。”老唐对我说，还没商量个所以然，老头倒是先开口了，大概意思就是让我们先坐坐，饭菜马上就好。随后便去里屋了。
大堂里只剩下三个人，我和老唐，还有斗笠男。
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我和老唐都有些坐立难安，好一会儿，斗笠男居然开口了，“等会儿村长问你们从何而来，千万不要回答，只管吃饭，吃饭以后赶紧原路返回。”
“啊？”我没反应过来。
那斗笠男不再多言，我正纳闷呢，老头从里屋出来了，说饭菜已经备好，叫我们赶紧进去吃饭。
我和老唐只好进去，一到里屋发现这饭菜不简单，什么都有，丰盛得就像是逢年过节一样，而且菜香扑鼻，我只是一闻，肚子就开始叫了，只好尴尬一笑，坐上桌开吃。
“你们从何而来啊？”老头吃着吃着，突然问。
我注意到斗笠男脸色一变，扭头看老唐，他正低头大口大口地吃饭，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你们从哪里来呀？”老头笑眯眯地继续问。
老唐依旧吃饭，看来是准备听斗笠男的话了。我听得不好意思，心想着别人一直问不回答怎么过得去，但无奈见老唐那样，不好开口。
“二位从何而来啊？”老头扒了几口饭，又问。
“从山外的村子而来，误入溶洞，不知怎么来到贵地。”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回答。
老唐拦住我，我扯开他道，“哎呀老唐没事的，吃别人东西嘴短，人家问个问题也是人之常情嘛，不回答多不好。”
见我这么说，老唐也不好在说什么。
“敢问二位，外面是何朝代？”老头又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我说。
“是何？”老头好像没弄明白，我只好像《桃花源记》写的那样，把历史短暂地跟老头说了一遍，后者听得一愣一愣的，让我颇为得意。
“几千年未曾出去，外面竟以如此变化。”老头夹了一块肉，说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符子西，他叫唐乐宇。”我有问必答。
“哈哈哈哈哈，好名字。”老头抹了抹嘴巴，道，“我已经吃完，二位慢吃。”
“你忙你忙。”我还没吃够。
“天色已晚，我去给二位准备客房休息。”老头晃悠悠地走了出去，我和老唐都还没来得及拒绝。
“你叫唐乐宇？”斗笠男见老头走了，开口问。
老唐疑惑地点头。
“你真是我的后代？”斗笠男有点激动。
“你是？”老唐也有点激动，“唐帼器？”
“是我。”斗笠男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还以为那恶鬼出去以后，杀了我全家，没想到是代替我活下去。”
“等等等，很抱歉打扰你们认祖归宗，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恶鬼？”我插嘴。
“我一开始就叫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斗笠男，也就是传说中发现桃花源的捕鱼人，老唐的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说道，“哪知道你们被那老恶鬼带回，现在他们知道你的来处和姓名，便会化作你们模样离开这地方，变成你们活下去。”
“怎么可能，那他们自己为何不出去？”老唐问。
“替死鬼。”唐帼器道，“他们就是一群恶鬼，避祸时全村被屠杀，化作无数冤魂，自我欺骗自己未死，却始终出不去这桃花源，只有抓误入此地的人当做替身，才能出去。”
“那我们俩岂不是？”我听的后背发麻，那所谓的桃花源竟是这种真相。
“跑。”老唐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我跑路。
“难怪你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当时出来性情大变还要大肆宣扬桃花源，是因为他早就不是你太太太太太太爷爷了，宣扬桃花源只是为了找更多的替身。”我跟在老唐后面，气喘吁吁地说。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恐怖的一点，老唐说过当时很多人找桃花源的人回来后都性情大变，那现在桃花源的人，岂不都是老唐太太太太太太爷爷骗过去的人？这里面也包括那个太守，至于没有找到桃花源的南阳刘子骥，肯定是因为他知道了真相而成功逃回来的人？
那这么说的话，这个桃花源里面的人早就换了一批，不是原来那批人了，也就是说，这里面资历最老的，不是别人，就是唐帼器，第一个发现桃花源的捕鱼人，老唐的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啊！
我和老唐几乎同时想到这点，互相对视一眼，心底的恐惧更加深刻，既然斗笠男是资格最老的存在，他完全可以让我们离开，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次没想到被几千年前的人给安排了。”我边跑边说，距离岸边还有几里路，幸好我们是突然跑出来的，外面的人拦不住我们，而且我越来越发现这里的房子特别整齐，跟坟堆一样，而且中间的路也是如此，跟坟场没区别。
“还是我祖宗呢。”老唐苦笑一声，“对了，我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你是唯物主义者？”
“我只信我眼睛。”我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听到了让我泪流的河水声。
“这次要是跑出去了，我肯定要大吃一顿。”我叫着，已经可以看见我们来的时候的船了。
但我和老唐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桃花源就是一群鬼的话，我们怎么跑也不可能跑的过鬼。
最好的例子是，我们已经到了船边，一群人就突然出现了，我眼尖，看到一个和老唐一模一样的人，就连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是如此。
“之前跟你们说得都没错，但是有一点不对。”那个假冒的老唐走了出来，他身后围着诸多的古人。
“替身不光要知道来处和姓名，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必须有血缘关系。”假冒的老唐狰狞地笑了出来，那张脸我印象深刻。
“所以那个溶洞一开始不管谁来都无所谓，一旦我进去了，就会来这里？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老唐此时反而出奇的平静，不像我已经冷汗直流。
“妙也。”假冒的老唐一步一步地靠近老唐。
“原来如此，南阳刘子骥并不是逃出来了，而是因为他是外地人，与这里面的任何一人并无血缘关系。”老唐说道，“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样的轮回一共经历了多少？最初的那批避秦时乱的人……鬼早就没有了？”
“秦至楚汉，三国，两晋，南北朝，五代，十国……数不胜数，我知两晋南北朝一陶渊明写过《桃花源记》，殊不知，桃花源之历史，贯穿华夏。”假冒的老唐道，“他可走，你留下，我走。”
“我去你的。”老唐爆了句粗口，还是对自己的祖宗，随后跳上船，“赶紧上来。”
“等我。”我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上小船。
回头望时，看见了一群古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别提多诡异了。
还没划桨，河里突然浪花大作，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群替死鬼弄的，我只得抓紧船緣，但河里的波浪一浪接一浪，别说河了，我估计海浪都不过如此。
“抓稳了。”老唐大叫，拼命地晃动桨，但其实我和他都清楚，这么大的波涛，已经不是靠桨能平衡的了，这是无用功。
“老符，对不住你了。”我只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整个人便掉入水中，马上，就如同静音了一般，水漫过我的耳朵，我再没力气游上岸，沉沉地落了下去。
4
“嗨，醒醒。”我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摇晃我。
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张嘴唇正缓缓靠近我。吓得我一个哆嗦，吐出几口水，彻底清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老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会醒了。”
“怎么回事？我们逃出来了？你太太太太太太爷爷没追来？”我朝四周看去，已经有很多人在河里打鱼了，我们正飘在河的正中央。
“你糊涂了？”老唐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们之前不是说进那个溶洞看一眼就回来嘛，哪知道你不小心掉水里了，还是我费力把你救上来的。”
“我们没有穿过那个溶洞？”我问。
“那是条死路，拿什么穿？”老唐笑道，“真不用去医院？我看你有点糊涂了。”
“老唐，我跟你说，我可能做了一个最诡异的梦。”我极力回想，桃花源里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如果是个昏迷中的梦，想必是最好的解释了。
“我们先上岸。”老唐慢慢地划桨，很平稳，就像是划了多年船的人一样。
我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没电，心里猛地一沉，如果只是在溶洞里看一眼就出来了，手机怎么可能没电，我明明记得是满电出门。
“我真的掉下水了？”我问。
“那还有假啊？”老唐笑眯眯地回答，他心情好像很好。
“你救的我？”我又问。
“是啊。”老唐放下桨，蹲在我面前，“怎么了？”
“那你衣服怎么没湿如果是脱了衣服下水，怎么头发都是干的？”我声音打颤。
“是啊，为什么呢？”老唐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我记得这张狰狞的笑容，瞬间变得麻痹。
但只是一瞬间的事，老唐很快变得正常，笑着说，“这么大太阳，晒干了。”
上岸以后，我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老唐没有在挽留我，而是送我出村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暑假很快结束，我上学的时候没有看见老唐，找人打听了才知道，老唐家里出了点事，一向活泼开朗的老唐性情大变，家人带着他到处求医，结果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一家人搬走了，老唐也辍学了。
我不敢深想，也不敢细想，很多次喝醉酒跟朋友说这个故事，都被当成胡言乱语，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错。
但从那以后，我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对世间万物，都抱有敬畏之心。（作品名：《误入桃花源》,作者： 十个包子。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向你推荐精彩后续故事。
閱讀更多 深夜奇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