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的袍哥:拜關公,講義氣,“吃講茶”,動私刑,亦善亦惡

提起“反清復明”的民間秘密社團,多數人都會想到金庸老爺子在《鹿鼎記》中描寫的天地會。實際上,在解放前的四川,就活躍著一個清朝初期為“反清復明”建立起來的民間社團——袍哥。不過,時移世易,那時的袍哥社團早就沒有“反清復明”的想法了。據統計,在袍哥組織的鼎盛時期,四川有七成以上的成年男性都加入了袍哥,可見其勢力龐大。

澳門大學歷史系主任王笛,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對袍哥題材感興趣,從2014年起又全力投入到袍哥課題的研究之中。他根據解放前燕京大學社會學系學生沈寶媛的一份針對袍哥的田野調查報告,補充多年蒐集的資料,在《袍哥》這本書中,展示了袍哥這個社團組織在上世紀四十年代的川西鄉村的影響。

沈寶媛的田野調查,以川西 “望鎮”的一位袍哥大爺雷明遠為中心。雷明遠是一個佃農,經營著從地主家租來的40畝田。當然,作為袍哥大爺,他是不用親自下田的,會僱用短工幹農活。農忙時節,自會有袍哥小弟們上門幫忙。而他則經常去茶館、煙鋪、雜貨鋪這些地方“耍閒”,跟其他袍哥成員打牌、談生意等等。

解放前的袍哥:拜關公,講義氣,“吃講茶”,動私刑,亦善亦惡

袍哥社團是分散的,有很多小社團。每一個小社團的頭領稱為大爺,各個成員也都劃分為不同的級別。社團成員多數都來自底層,所以佃農雷明遠能當上大爺並不稀奇。不過,要想當上大爺,也需要下很多功夫,比如要四處結交其他不同社團,還要在經濟上支援底下的小弟們。

袍哥社團內特別講義氣。他們最崇拜的是武聖關公,也特別推崇桃園三結義的異性兄弟情義。這一點很符合社團的心理需求。這些底層民眾原本各自分散,沒有同宗族的血緣紐帶,也沒有共同的利益目標,他們就依靠義氣緊緊地團結在一起。

傳說五月十三是關公的誕辰,所以這一天自然成了袍哥的重要節日——“單刀會”。他們通常在這一天祭祀關神,根據兄弟們的表現進行獎懲,還包括新成員的入會儀式。這一天的活動,都要經過嚴格的儀式,比如迎接關神的時候,先由三哥、管事、老么分別喊出不同的口號,以示關神逐漸臨近,再由大爺喊二哥迎接,掛關公像,二哥讚美關公的義氣和忠勇。這些儀式讓袍哥社團顯得更加神聖、有威嚴。

袍哥內部還有一套神秘的語言、手勢和接頭暗號,入會的成員都要多多學習這些知識。如果陌生的袍哥在茶館見面,很可能會“擺茶碗陣”來交流。不同的茶碗擺放方式,代表著不同的意思。主人和來訪的人,通過不斷地變換茶碗陣,並配合唸誦特定的詩句,就能明瞭對方的意思。這種接頭方式,很有江湖氣息,讓袍哥社團顯得格外神秘。

解放前的袍哥:拜關公,講義氣,“吃講茶”,動私刑,亦善亦惡

解放前的四川,軍閥像走馬燈似的變換,官方力量鞭長莫及,很難管理到地方事務。所以,地方的管理權力就逐漸被袍哥掌握。辦學校、地方安保等公共事務,常由袍哥組織。可以說,袍哥為穩定鄉村的社會秩序做出了一定貢獻。但是,他們也會為了攫取利益做出些類似土匪惡霸的行為。所以說,袍哥的行為有兩面性,亦善亦惡。

地方上有什麼糾紛、矛盾,也要依靠袍哥來調節。袍哥經常聚集在茶館活動,解決地方糾紛的“吃講茶”也常常在茶館進行。袍哥不但可以作出判決,還可以動用私刑進行懲罰,甚至可以殺人。人們也默認袍哥擁有這樣的權力。

不難想象,這種不通過統一、公開的法律準則進行的判決,難免會有失公平。對普通人來說,即使袍哥的判決對他很不利,也沒辦法為自己爭取公平。

解放前的袍哥:拜關公,講義氣,“吃講茶”,動私刑,亦善亦惡

雷明遠家就發生過一件聳人聽聞的事。他的親生女兒淑清,被當地人傳出了跟小裁縫相好的流言。淑清有沒有越軌的行為,並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什麼實證。但雷明遠在狂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把逃跑的女兒抓回來,當眾處決了。

從現代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簡直不可思議。但是,在當時的四川,除了個別人認為雷明遠有些過激以外,人們不覺得有其他不妥。也就是說,袍哥動用私刑、甚至不問真相就殺人,在當時都是正常的事。

從這件事情可以看出,袍哥的裁決,主觀性太強,根本沒有公平可言,而且女性在當時的地位非常卑微,根本沒辦法保障自己的安全。雷明遠為什麼要對親生女兒下殺手?因為他根本不關心事實真相,也不關心女兒的生死,只關心自己作為袍哥大爺的面子和權威。

《袍哥》這本書的副標題是“1940年代川西鄉村的暴力與秩序”。袍哥對川西鄉村的管理,一方面維護了社會秩序,另一方面也的確帶來了暴力。從雷明遠身上同樣可以看到這種兩面性,他會為了辦學校而辛苦忙碌,也因為流言動用私刑殺了自己的女兒。

研究歷史可以有宏觀和微觀的不同視野。從歷史細節以及個人經歷和情感入手去研究歷史,就好像用顯微鏡去觀察細胞,這能讓我們看到完全不同的歷史面貌。這本《袍哥》就是王笛創作的一部微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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