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回家遇個男孩要和我同行,同他走到路燈下我慌了:他沒影子


半夜回家遇個男孩要和我同行,同他走到路燈下我慌了:他沒影子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江姝渃

你見過沒有影子的人嗎?

我是見過的,這輩子就見過這麼一個沒有影子的人,孤零零慘淡淡。有人調侃孤單時總說形單影隻,可形和影卻是相依相伴的,哪怕你獨自一人,也有影子陪著。可我見的那個人,他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

我記得那是一個盛夏,天氣熱了許久,沒有見過一滴雨。那一天從早上起就悶得難受,我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嘴裡叼著冰棍兒,覺得自己像一條溼漉漉的魚。

雨就是在這個時候砸下來的,起風只是在一瞬間,天地忽然間變了色,整個城市迅速進入了黑夜狀態,跑回去已是來不及,我匆匆忙忙躲進路邊的便利店。大雨傾盆,我隔著便利店的窗戶朝外觀望,暗自慶幸反應夠快,否則現在的我已從溼漉漉的雨變成了一隻落湯雞。

我在這個時候看見他,一個清秀的小男生,十七八歲的年紀,坐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懷抱著一方硯臺。

門口就他一個人,雨那麼大,即便坐在臺階上也不會倖免,誰也不傻,都聚集在便利店裡聊天打發時間,所以這男生就顯得有些奇葩,不過,我倒是很感興趣,不是對他,而是對他懷裡的那一方硯臺。

我走出便利店,挨著他坐了下來:“小弟弟,怎麼不進去躲雨?”

他瞟了裡面一眼:“太吵。”

“是呵,東西上了年紀,也是好清靜的。”

他原本在看外面瓢潑的大雨,聽到這話,扭過頭來,開始正眼瞧我:“你認識?”

他明白,我指的是那硯臺。

“端溪古硯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你那一方,應是吳門顧二孃的。”

“顧二孃的硯臺流傳極少,我怎麼可能會有?”

他明顯要誆我,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弟弟,老東西是逃不過我這雙眼睛的。你小小年紀就抱著塊老硯臺在外面亂跑,這東西該不會是你偷來的吧?”

他瞪圓了眼睛:“這硯臺是我的,祖傳的!”

“口說無憑,誰信呢?你不上學跑到外面瞎晃盪,又抱著個值錢東西,自然是偷來的,要不我這就給警察叔叔打電話?”

我晃了晃手機作勢要打,他卻沒有反應,我甚覺稀罕:“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害怕的麼?”

他小小年紀卻很是沉著:“我為什麼要害怕,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老氣橫秋,像我們家樓下院子裡整天擺弄花花草草的老大爺,我也不想捉弄他了,直截了當說出我的目的:“小弟弟,我看上你這方硯臺了,賣給我怎麼樣?”

他如我所料搖了搖頭:“不賣。”

“你一個小孩子,要這硯臺也沒什麼用處……”

他打斷我:“這硯臺不能用了。”

“什麼意思?”

“它已經有好多年研不出磨來了,硯臺研不出磨,豈不是一方廢硯?”

“顧二孃的硯臺即便磨不出磨來,也是好硯,你賣給我,物盡其用。”

我倚老賣老,他一個小孩兒能懂什麼?今兒這方硯臺我是鐵定要收到手,哪怕花了大價錢,也在所不惜。不過這孩子怎懂得硯臺的價值?我成竹在胸。

男孩想了想,把硯臺遞給我:“你既然喜歡,送你了。”

這簡直出乎我意料,不費吹灰之力,我便得到了顧二孃的硯臺,誰會有我這般好運氣?我細細查看著硯臺,心裡頓時有些懷疑,難不成我看錯了,這是個贗品?若是真品,豈能白送?

我抬頭要細問,卻怎想到身邊已經沒了人,不過眨眼間的工夫,他竟似消失了一般。外面還是瓢潑大雨,黑黑的天空猛然劈下來一道閃電,打醒了我腦中先時存在的一個畫面。

那時我剛跑進便利店,隔著玻璃看那坐在臺階上的男孩,便利店門口亮著燈,男孩坐在那裡的身影瘦弱孤單,身後的地面被燈光打得明亮,看不到一絲影子。

那個男孩沒有影子。

顧二孃常說:“研為一石琢成,必圓活而肥潤,方見鐫琢之妙。若呆板瘦硬,乃石之本來面目,琢磨何為?”眼前這方硯臺,的確圓活肥潤,觸手細膩,不知被多少人盤玩過。

當一樣東西成為了古玩,加之匠人盛名,就失了先時的用途,成為人們觀賞的玩物,一年復一年,一代復一代,久而久之,或許連它自己都忘卻了,在造物之初,它原本只是一樣普通器具。

這方硯臺果真磨不出墨來,它也是忘記了自己初心的器具。

我端坐在書房,看著書桌上這方硯臺,想到了先時遇見的男孩,心裡一陣發涼。我曾聽人說過,這世上所有的生物都是有影子的,沒有影子的,那是鬼!

我頓時覺得害怕,那硯臺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卻讓人感覺像是個活物,總好像有眼睛在看著我,如那個神秘的男孩子一般,孤高的,冷清的眼神。

外面突然響過一聲悶雷,我嚇得連忙尋了塊布把硯臺包了起來,塞進了抽屜裡,卻仍覺得擔心,又拿鑰匙上了鎖。我覺得,應該尋個時間去找一下蒲姑娘。

可還沒等我去找蒲姑娘,當晚就出了事情。

那晚的雨一直沒停,噼裡啪啦打在窗臺上,人睡覺也不安穩。我在做了一連串怪夢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房間裡很黑,我卻看見更黑的團團的影子,在床邊籠罩。

影子遍佈,牆上,地板上,衣櫃上,甚至還爬上了我的被子。那是一個個人影,垂手立在每一寸可立之地,雖然它們沒有眼睛,可我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它們在看著我。

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直覺告訴我是夢魘了,便在這時,我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那是在轟隆雷聲與瓢潑大雨聲中亦能清晰分辨出來的極輕微的聲音,是有人拿著墨塊研磨,一下又一下,速度勻稱,不能操之過急,慢慢加入清水,用至純至靜的心去研磨,方能得到一汪好墨汁,濃淡正好,配得起筆走龍蛇的中國字。

嗤啦啦,嗤啦啦……

我去拉床頭燈,不亮,好像停電了。舉著手電筒來到書房,那聲音隨著我的靠近亦變得更大。此時我已經確定,聲音的源頭,就在書房的抽屜裡,第二層,先時被我鎖起來,裡面只放著那一塊顧二孃的端硯。

戰戰兢兢開了鎖,我知道身後仍跟著那些影子,它們隨著我的走動一同飛簷走壁,此時在書房齊聚,齊齊向抽屜裡張望。那一抽屜濃郁的黑色隨著我將它拉開傾瀉而出,鼻尖有墨香,是經歷了悠久歲月積澱下來的濃厚的香,像是終於找到了歸宿。

手電打上去,那一汪新研好的墨,在光下暈著好色澤。一時間,周圍響起竊竊私語,有哭有笑,有吵有鬧,嬉笑怒罵,紛至沓來,像是去了鬧哄哄的集市,千百張嘴巴在你面前翕動,太吵了,聽不清說的都是什麼。

滿牆壁密密麻麻的影子,都開始迅速流動,像是要攪出一場風起雲湧,整個屋子莫名颳起了黑旋風,齊齊匯入那一汪墨汁裡,好似投奔汪洋,如此奮不顧身。

我的腳底開始升騰起一股黑煙,縹縹緲緲,亦隨波逐流,舍我而去。一抬頭,窗戶上正貼著一張白慘慘的臉,冷冷清清的眼睛盯著我,是那個男孩兒……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啟程去找蒲姑娘。我是自臥房中醒來,奔去書房,抽屜仍好好上著鎖,再將它打開,端硯仍被布好好包著,只是那塊布已經被墨汁染得盡黑。

我在後花園找到蒲姑娘,她只看了我一眼,便說:“你的影子有些淡。”

我低頭一看,可不是,同站在陽光下,我的影子淡得幾不可尋。蒲姑娘嗅了嗅,又道:“有墨的味道,你給我帶來了一方硯臺?”

什麼都瞞不過她,我把硯臺遞給她,她瞧了瞧,笑道:“顧二孃的硯臺,想不到還能見著。這是顧二孃做的最後一塊硯,被十硯老人的後人們收著,此後也不知道輾轉到了什麼地方,你是怎麼尋見的?”

“白撿的,”我說:“有個男孩兒白送給我的。可是這硯臺有些奇怪,它裡面有鬼!”

“哦?鬼麼?是隻什麼樣的鬼?”

我將昨夜的事情說了,蒲姑娘端著那方硯臺,手指輕輕抹過,指尖亦殘留了墨的香氣:“那不是鬼,是靈,這硯臺裡住著一隻靈,已經許多年了。”

說來也奇怪,她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影子閃過,她腳邊的杜鵑花旁已坐著了那個男孩兒,頭髮比昨天看著倒要長了許多。

蒲姑娘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弟弟,是閒得無聊所以現形出來戲弄人麼?”

男孩兒白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誰閒得無聊要戲弄你們人類?顧二孃的硯臺要死了,我得救活它。”

“所以你便吃人的影子?”蒲姑娘語笑嫣然,說出的話卻令我打了個寒顫:“什麼,他吃人的影子,那我昨夜看到的那些……”

“都是他吃掉的影子,”蒲姑娘說:“影子帶著人身上的氣澤,養在硯臺裡,發酵出濃厚的墨汁,滋養著硯臺,硯臺才能不死。說起來,那些人也都該如你一般,是愛好古玩的,對麼,小弟弟?”

男孩兒撇了撇嘴:“我是顧二孃做的最後一方硯臺,是吳門顧氏絕硯,自做出來之後就被人藏著,從沒有被研過一滴墨汁。

不能研墨又怎麼能叫硯臺?過了這麼多年,我都要乾死了,都是你們人造的孽,你們把我當玩物,華而不實,又怎能配得起顧二孃的手藝?我吃你們的影子,是為了活命,我是不能辜負顧二孃的手藝的!”

蒲姑娘嘆了口氣:“是啊,硯臺不能研墨,又怎能叫做硯臺?愛古玩,卻又將它奉若珍寶,束之高閣,實在辜負了匠人的本心,亦對不起託生於古玩中的靈。小弟弟,對不起了。”

男孩兒哼了一聲:“就只差這一個影子……”

蒲姑娘看了我一眼:“這個可不行,她是我朋友,你高抬貴手吧!”

我這才意識到他們是在說我:“為什麼非要吃人的影子,用旁的東西就盤不活這一方硯臺麼?”

男孩兒不屑道:“硯臺幹了這麼多年,豈是你說盤活就能盤活的?影子裡有人的魂魄,最能養靈。更何況,像你們這樣好古玩的,魂魄裡藏著對古玩的愛惜,是盤活我們最好的東西。”

我看著地上自己慘淡淡的影子,問:“如果沒有了影子,我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腦袋不大靈光,會經常失憶,”蒲姑娘看向我:“怎麼,你要救他?”

我點點頭:“橫豎影子已被他拿了大半去,不差這剩下的。總歸是人對不起它,總要還的。我愛古玩,不能眼睜睜看著古玩死,蒲姑娘,你不也是一樣麼?”

蒲姑娘笑笑,捏了一把小男孩兒的臉:“小弟弟,那姐姐心善,吃了她的影子,便好好做你的硯臺,再不得出來調皮了!”

男孩兒終於咧開嘴笑了起來,那一瞬間,陽光晴好。

之後,我便沒有了影子。我時常想不起來一些事情,比方說我為什麼來找蒲姑娘,又為什麼回去時手裡會有一方硯臺,我不記得在哪裡收過這方硯臺,也不記得為什麼要收這方硯臺。

不過,我極喜歡這方硯臺,因它是吳門顧二孃做的絕硯,我能擁有它,此生之幸,他人若要,千金不換。

我時常用它研磨,墨塊均勻畫著硯臺,加適量清水,看著墨汁生出,由淺變濃,是一汪好墨。一汪好墨需得用至純至靜的心靈養著,才能配得起筆走龍蛇的中國字。

只是,有一件事情始終讓我感到奇怪,為何我沒有影子。別人都說只有鬼才沒有影子,那麼我是鬼嗎?

你正在看著我的故事吧?那我想問問,你見過沒有影子的人嗎?如果你沒見過,那我便告訴你,我就是一個沒有影子的人。(作品名:《硯鬼》,作者:江姝渃。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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