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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早晨還有淺淺的陽光，午飯過後就烏雲密佈，活像公司裡這群已婚的女人，她們在老闆李子姐手下賣力工作，在婚姻家庭裡默默耕耘，悲喜都沒有定數。
這兩年，公司的零售店已經關了幾家，衣服越來越不好賣。想想月任務又不能完成，李子姐那雙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不知要瞅我多久。
“小角，這都過了半個月了，銷量為什麼還不見起色？“李子姐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瞪大眼睛質問我。
“這在換季，春裝剛下，夏裝還需要時間。”
“你別找藉口，給我拿出幹勁來。”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後，李子姐風風火火地走了。
我學歷不高，這是她知道的。她既瞭解我，又要訓斥我，我像她的影子，照出她不為人知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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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公司裡的女人們早已看慣了，各自默不作聲地幹活。她們和我一樣，有孩子，經營著不易的婚姻，哪怕能多掙一包紙尿褲的錢，也會努力去拼。
日報表，月總結，市場大數據，我照例整理起來，再轉交李子姐。
“小角，你姐來過沒有？”李子姐的老公陳柏宇匆匆跑來，他們的大女兒燕子出事了。我丟下那些印著密密麻麻的數據紙，和陳柏宇匆忙趕到醫院。
燕子是個叛逆的女孩，年紀輕輕就輟學去外面混，如今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個像樣的人生。
病床上的她面色枯黃，瘦得不成人樣。
“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陳柏宇心疼地撫摸著女兒。燕子輕聲冷笑，那冷，足以穿透她父親的靈魂。
是啊！憑什麼質問女兒？從她生在媽媽肚子裡，就沒有清閒過。陳柏宇沒有一技之長，眼看孩子要出生，李子姐挺著肚子在地攤上賣衣服。
她的人生沒得選。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帶著他們兄妹五人，只有她不怕冷眼，主動去菜市撿菜葉來餬口。
後來她做起服裝批發，別人家過大年，她和陳柏宇卻帶著年幼的燕子在倉庫裡配貨，清點衣物，要趕在批發城開門的第一天，獨家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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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復一年，她掙了錢，還開了個小公司，可是被忽視了的不只是面容枯黃的燕子，還有她平凡的男人。
陳柏宇抱著燕子痛苦，我想起了自己的家庭，跟著哭了。
“哭什麼哭，大男人有沒有點出息？”李子姐來了，她的聲音歷來都是這樣驚心動魄的。
“還有你，兩個孩子要養，老公又是窩囊廢，還哭哭啼啼的？”她提起這些，我像回到從前那般無用的時光。
幾年前，我在一個包子店做鐘點工，每天中午帶著小女兒去打掃衛生，偶遇了李子姐後，她看我可憐，讓我跟著她。
她的眼光異於常人，我在那一年成為店裡的銷售冠軍，外加上吃苦耐勞的拼命勁。她把我帶在身邊，我的職場生活從此有了質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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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病怏怏的，出院了臉上還是發黃。李子姐不只是陳柏宇的妻子，還是燕子的母親，她拼出了公司，婚姻家庭卻一團糟。
李子姐的處境，折射出我的未來。
我的女兒已上了小學，大兒子即將上初中，我不僅沒時間管他們，還連說話的語氣，處事的方式都像極了李子姐。
我們的故事裡有撿菜葉，當鐘點工，吃了上頓愁下頓，那些曾經太悲催。所以不得不鞭笞著自己強大，用拼命工作來換取家庭的穩定。
然而拼的同時也失去了自我。女人、妻子、母親的角色被工作淹沒，背上工作狂的名聲，嚐盡悲涼。
我思考再三，提出辭職，李子姐照常罵了我一頓。她害怕我的家庭因我失業陷入貧困，如同她害怕再去撿菜葉一樣。
可燕子的事，不斷地給我敲警鐘，孩子需要媽媽花時間陪伴。
我還是走了，李子姐氣得和我絕交。
幾個月後，我在兒子的校門口開了個早餐店，賣包子，豆漿等營養食品。再次失業的老公喜笑顏開，每天凌晨就起床蒸包子。
夫妻倆努力幹，月入也不到一萬。雖然不富裕，但是男人肯努力了。我每天下午兩點就回家，孩子們放學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家裡收拾乾淨，並能第一時間擁抱他們。
李子姐的影子時不時會出現在我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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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最後一天營業的時候，孩子們主動來店上打掃衛生。
“拿兩個包子，一杯豆漿。”
“是你？好久不見了。”
“嗯。”
李子姐路過來買東西，沒想到我們還會相見。我轉身去擦眼淚，回過頭來就只剩下她的背影，心想她竟然連再見都不願說一聲。
見證著草根女性，為了家庭不得不向職場的高出攀爬，卻又在無可奈何裡掙扎的歲月，告了一個段落。
可是許久，她竟折了回來，手裡拿著兩個大紅包，不由分說就塞給我的孩子們，我急忙攔阻她。
'拿著。"還是命令似的語氣。
'包子不好賣就回來跟著我。”
那一天有難得一見的太陽，陽光下她的背影成了暖的。不遠處，陳柏宇在車前向我打招呼，燕子探出頭來笑了笑。
我，李子姐，公司裡的那群女人，是這個城市萬千職場女性的縮影。
自強不息的女人們，無論在什麼行業，幹著什麼樣的工作，都是在為家挺拼搏，為守護婚姻而捨己，她們值得尊敬。
如今，冬去春來，女人們的春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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