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最早的滬語歌可以追溯到上世紀50年代的《紫竹調—燕燕做媒》,以及80年代兩部滬劇電視劇《昨夜情》和《璇子》中的歌曲《為你打開一扇窗》、《金絲鳥在哪裡》等等。

然而,滬語歌卻遠不如粵語歌、臺語歌那樣蔚然成風。

音樂人有意識地開創滬語歌這一歌曲類型,要從90年代末算起。

滬語歌特有的腔調和題材,七零八碎,拼湊成為一種特殊的文化。

就請打開播放器,聽他們怎麼唱。

傅子明《做人難》MTV 編舞、服裝和場景現在看來都有些魔幻

1995年,傅子明的滬語MTV《做人難》獲得了第7屆中國音樂電視大會串MTV金獎。

一時間,全國人民都通過央視看到了這名上海滑稽演員在延安西路附近的鐵路上唱滬語歌的情景。

傅子明回憶說:“那個時候,北京人對上海人的認識還是鞏漢林在小品裡表演的那種‘小家敗氣’(沒有氣派)的形象。”

“一聽歌名叫‘做人難’,評委都‘睏(睡)著’了。但是一放歌曲,他們眼睛又亮了起來:‘這個音樂怎麼這麼好聽啊!’”

樂評人徐冰評論說:

“這可能是一個滬語歌的標誌性事件。這是第一首被官方媒體推介並打入《中國原創音樂榜》前十名的滬語流行歌曲。”

“作詞王輝荃、作曲屠巴海以及演唱者傅子明都是地道的上海人。”

“他們用普通上海人的語境和風格,通過流行音樂的方式表現出了一個上海小市民形象。”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做人難》這首歌塑造了一個失意的上海小市民形象


當時36歲的傅子明知道自己紅了,各種評論隨之而起。

“很多人誤會,講‘有個姓傅的老師是唱滬劇歌的’。實際上,滬語歌不是滬劇,也不是滑稽小調。”

“它的旋律應該是典型的流行曲,而歌詞、語音應該是上海方言所獨有的,不是普通話的‘翻版’。”

那時,“滬語歌”尚且是新鮮事物。傅子明唱滬語歌,是因為在香港受到了“刺激”。

1994年,上海人民滑稽劇團到香港去演出。

香港人待客熱情,吃完飯,帶著演員們去唱卡拉OK——這種娛樂形式當時剛開始流行。

那是粵語歌風靡大陸的年代,傅子明當場亮嗓唱了幾首。

香港人說:“上海這麼大,什麼時候可以聽到你們的滬語歌呢?”

傅子明心想:粵語歌這麼好聽。而吳儂軟語獨具特色,滬語歌肯定更好聽。

回滬之後,他把精力投入在滬語歌上,花了一年多時間收集和反覆修改歌曲。

包括《做人難》在內,傅子明在專輯《風雨行》當中總共收錄了10首滬語歌。

這是我國第一盤用滬語演唱的流行歌曲音帶。

“90年代,錄音帶靠自己真唱,不好吃酒,不好吃香菸,還要忌口。”他說。

“唱了一個鐘頭兩個鐘頭,嗓子啞掉了,回去休息,明朝再繼續唱。錄歌用了一個禮拜。”

《做人難》當中的人物形象,來源於傅子明的早年經歷。

1979年考入上海人民滑稽劇團之前,他頂替母親在上海第八襪廠工作,被分配到他最不喜歡的食堂,當時被稱為“飯烏龜”。

王輝荃聽了這段往事,以7個字一句的形式寫了歌詞。

傅子明覺得“有點像快板書”,將其改成22到23個字一句,並斥資5萬元為歌曲拍攝了M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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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難》MTV裡有不少場景取景於延安西路附近的鐵路


專輯中的其他歌曲,也多少與傅子明的個人經歷有關。

比如由他自己作詞的《東方明珠》。

1993年,單位分給他一套位於德州路、上南路的一室一廳。

每天擺渡的時候,他都能看到東方明珠在建設中的浦東鶴立雞群。“我想噶高、噶宏偉啊,就寫了這首歌。”他說。

《勿要蹉跎了青春》描述了他剛考入上海人民滑稽劇團時期的狀態。

作為小字輩,要做諸如買香菸、搬道具之類的雜事,因此有了這樣的感嘆。

《再會》和《風雨行》唱的都是他年輕時戀愛的心跡。

1995年,《風雨行》音帶分兩次發行,共賣出3萬餘盒,廣大聽眾藉此逐漸瞭解“滬語歌”。

1998年,傅子明演唱的滬語情景喜劇《紅茶坊》主題曲在每天傍晚時分播出。

這首歌推動了繼《做人難》之後的第二波滬語歌潮流,“滬語歌”這個概念終於為人所知。

徐冰曾經列出過一張“滬語歌壇本幫菜單”。其中,2016年解散的“頂樓的馬戲團”樂隊被他冠為“紅燒肉”。

2001年,這支樂隊在普陀區蘇州河邊上的一家小餐館成立。歌迷喜歡將其簡稱為“頂馬”。

滬語元素的加入和一個人有關,他就是2002年加盟樂隊的畫家顧磊。

顧磊從小在曹楊新村長大,身上帶著比較強的“新村氣質”。

貝斯手梅二說:“我跟主唱陸晨從小生長在靜安寺附近,和曹楊新村的語言、生活環境都不一樣。”

“顧磊會說一些土話髒話,我們以前都沒聽過,有種打開另外一扇門的感覺,特別好玩。”

他們以此為靈感寫了一首滬語歌,收錄在2003年發行的專輯《小市民階級趣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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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梅二(左)和陸晨(中)在溫州演出


那時,樂隊對上海話的運用還屬於淺嘗輒止。

等到2005年,在一次排練中,成員們試著用上海話唱了一首歌,覺得上海話和搖滾的反差特別大,這才決定專用上海話寫歌。

2006年,頂馬的第一張全滬語專輯《蒂米重訪零陵路九十三號》誕生。滬語給整張朋克風格的專輯帶來一種戲謔的感覺。

之後的三年,頂馬陷入了創作的瓶頸。直到聽到臺灣音樂人金門王和李炳輝的歌,才找到了新出口。

“我想把很土的臺語搖滾和滬語結合。”梅二說。

2010 年,頂馬做出了第四張唱片《上海經典流行搖滾金曲十三首》。13首土味金曲表達了上海人的13種人生。

其中,《上海童年》是他們點擊率最高的一首歌。

在梅二看來,這是他們寫過的最好聽的歌。

歌詞很長,寫了70 年代末到 80 年代初生人的整整一代上海人的童年回憶。

具體到時間、人名、地名和事件,這也是樂隊主創自己的生活經歷。

《蘇州河戀曲》同樣來自於他們自己的生活,有濃郁的鄉愁感覺。

“寫這首歌,是因為我們從靜安區搬到普陀區,基本上是在蘇州河旁邊。”梅二說。

“我們小時候蘇州河是很髒很臭的,周邊的三灣兩弄地區很破,現在拆掉了,變成了高檔小區。我們差不多用了20年時間感受它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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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吳有材參與投稿為《上海經典流行搖滾金曲十三首》設計的專輯封面


如果說在《小市民》、《十三首》等專輯中,頂馬是在為他們自己而唱,那麼在之後的專輯裡,他們希望代表更多的人發出聲音。

2013年推出的滬語專輯《談鈔票傷感情 談感情又傷鈔票又傷感情》,記錄了年輕人的生活狀態。

比如,《上海25小時》來自於對90後年輕人的採訪,他們說自己從早到晚好像每天都很忙,卻沒掙到什麼錢,家裡逼著結婚。

“我們大部分的歌曲是白描,我把你跟我說的事實一句句寫出來,至於這個狀態好不好,我們不提供觀點。”梅二說。

十多年來,上海話逐漸成為頂馬最顯著的特點。

梅二認為:“滬語是個挺市民層面的語言。如果討論一個形而上的問題,上海人自然而然會切換到普通話。”

“但是要討論家長裡短,又會切換到上海話。所以這些歌用滬語寫就更加生動一些。”

在頂馬走紅前後的十幾年間,滬語嘻哈個人或團體陸續湧現,隨之出現了Rap形式的滬語歌。

中國內地第一個嘻哈組合——上海“黑棒”可以算是其中的先鋒。

早在1999年,組合成員小獅子就開始嘗試即興說唱,創作了專輯《嘻哈第一棒》。

在很短的時間內,專輯下載量累計達到數百萬次。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2013年小獅子在Mao Livehouse


其中,尤以滬語歌曲《霞飛路87號》一炮打響。

小獅子說,他在許多不同的地方生活學習過,這首歌表達了“根”在上海的感覺。

“很小的時候,因為父母工作繁忙,我是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寫歌的時候,那種溫暖甜蜜的感覺總會湧上心頭。”

“街角邊斑駁的紅色救火會,家裡木質樓梯的吱吱嘎嘎聲,靜安公園的電動旋轉木馬,百樂門電影院的卡通片首映……這些都幻化成了略帶感傷、時光飛逝的鄉愁。”

這首歌的走紅讓正在成長的上海嘻哈愛好者看到了滬語Rap的可能性,點燃了他們的創作熱情。

p.q、Robin和壽君超是其中的80後代表。

p.q和Robin於2003年組成噴嘭樂團。他們和同好經常聚在一起聊天或對社會現象抒發議論,並以此決定作品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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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嘭本幫樂團左二為Robin右二為p.q


他們創作了議論消費現象的《挖袋袋》、懷念中學時光的《那了啥地方》和提倡上海話的《上海閒話,贊!》等滬語Rap。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p.q說:“在說唱音樂的發源地美國,每種風格的說唱和各個地域的屬性相融合。所以上海的說唱本來就適合用自己的母語方言來唱,更加親切、舒服。”

壽君超是從2003年開始把自己的滬語Rap段落加工為作品的,比如描述80後心理糾結的《80後的無奈》。

壽君超認為:“對說唱來說,滬語是比較牛的方言。韻腳比較多,比較好押韻,唱出來的語境、語調特別好聽。”

“但是它的劣勢是地域性太強,只在本地有共鳴,全國普及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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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壽君超在錄音棚


徐冰把壽君超的歌曲比喻為“香菇火腿菜泡飯”。“菜泡飯其實是上海人最有感情的一個味覺符號。”他說。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汰腳水麼燒王廠長

“燒呀燒呀!弗燒明年還要漲價。燒呀燒呀!汰好腳再做個SPA。”

2010年,滬語搖滾歌《汰腳水麼燒》在網上瘋傳。

這首歌改編自90年代風靡一時的動漫《聖鬥士星矢》主題歌《天馬座的幻想》。

歌曲用上海話諧音日語,幽默的歌詞調侃了物價上漲、80後“生活拮据”等社會現象。

歌曲的改編者王昊因此一夜爆紅。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王昊因自嘲“蕩住吃唱”上海話諧音“搪瓷七廠”而被稱為“王廠長”


2017年,他出品並創作了公益滬語Rap《做一個可愛的上海人》。他在MV中一人分飾十多個角色,用明快活潑的曲調,宣傳交通行人和非機動車安全行駛。

這位出生於1979年的音樂人多年來都在創作接地氣的歌曲,主打上海記憶。

徐冰認為,王昊“對當今城市生活的變遷有敏感的觸覺,音樂色彩有張力和現代感。”

而與他同齡的音樂人張志林也是在2010年左右嘗試滬語歌創作的。

當時,他應東方衛視之邀,為一檔上海本土娛樂節目創作主題歌《謝謝儂》,向為上海作出貢獻的新上海人表達感謝。

另一首《喜歡上海話》,講的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講帶各自口音的上海話,語言成了人和城市之間的粘合劑。

“我覺得這是蠻有意義的。”張志林說。

“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在弄堂、老新村和小區,一路成長起來,看到很多發生在身邊的故事。如果用上海話去唱,更貼近於過去的那種感覺。”

“現在許多小朋友像我女兒一樣不會講上海話,如果讓他們唱一唱上海話的歌,就有意思了。”


二十年前這首用上海話唱的歌,現在聽起來太魔性了!


寫稿子:周亦鳴/ 畫圖畫:二 黑/

編稿子:韓小妮/ 寫毛筆:陳冬妮/

拿摩溫:陳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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