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阿麗塔:戰鬥天使》可以被視作《終結者》的延續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面部瘦削,白髮明亮,剛一出場,美國著名導演卡梅隆就獲得了粉絲、媒體和從業人士近乎狂熱的歡迎。

這是四天前的北京朝陽規劃藝術館。源於《阿麗塔:戰鬥天使》今日正式於大陸上映。這位年過六旬的導演,為了一部並非由自己親自執導的電影而遠渡重洋。

那一天,採訪、對談行程緊湊,可晚間的發佈會正式開始前,卡梅隆還是跟狂熱的影迷握手簽名了近半個小時,一直精神矍鑠,也知無不言。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卡神”


卡梅隆為了電影來中國,上一次還是2012年,宣傳《泰坦尼克號3D》——這部經典之作,僅僅重製了一番,就攬了近10億人民幣票房,無疑證明了中國市場的巨大消費力。

這一次,在宣發期來華,他也帶著“任務”。如果製作成本高達1.7億美元的《阿麗塔》想要回本,接著拍攝續集,在如今北美票房增長空間不大的前提下,變數主要在於大陸。

作為製片人和編劇,卡梅隆成為這部電影最大的“賣點”,媒體的聚光燈幾乎齊刷刷地打到了他的身上,身邊的導演羅德里格茲顯得有些落寞

為了這部電影,卡梅隆確實付出不少心血。在找到羅德里格茲之前,他就已經寫好了劇本,還附帶了近1000頁的摘要。

摘要內容相當翔實,除了歷史背景、人物小傳之外,卡梅隆還在其中提供了大量有關天文學、物理學的數據資料。導演羅德里格茲坦言,他在剪輯、拍攝時碰到困難,不需要諮詢卡梅隆本人,直接看摘要就能解決問題。因為“裡面很多東西不是科幻,就是科學事實”。

“如果他不是為了籌備《阿凡達2》,實在抽不出時間,肯定就會自己來拍了。”羅德里格茲說。

每個人都記得,九年前《阿凡達》的橫空出世,全球票房高達27.88億美元。經此一役,卡梅隆在電影界直接封“神”,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拿到全球票房冠軍後,又重新打破自己記錄的導演。

他的作品,也確實部部經典——

1997年,《泰坦尼克號》席捲全球,當年票房18億美元,創下世界記錄,拿下包括最佳影片和導演在內的11項奧斯卡大獎。

此前的《終結者》Ⅰ、Ⅱ兩部,液態金屬人在通紅的鋼水中熔化的畫面,成了無數孩子的童年陰影;《深淵》則是攝於深海,很少用替身,相當多的演員因此患上深海恐懼症;《真實的謊言》,女主角的舞姿成為無數人的記憶,光影的運用更是堪稱經典。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真實的謊言》


可以說,卡梅隆相當愛惜羽毛。唯一的例外是1981年的首部長片導演處女作《食人魚2:繁殖》,豆瓣評分只有5.3。

但當時事出有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總有不順利的際遇,卡梅隆也從不將其看作自己的處女作,甚至還趁月黑風高撬開剪輯室的大門,只求親自剪輯一遍,可最終結果還是令人遺憾

愛情至上


正是如此,所有人都對卡梅隆的這部新作抱有極大期待。

從某種意義上說,《阿麗塔:戰鬥天使》可以被視作《終結者》的延續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阿麗塔:戰鬥天使》劇照


卡梅隆曾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一所兩年制社區學院學習物理,當時,他既學物理也修天文學,並頻繁思考一個問題:什麼是人?

《終結者》便是這種思考的外化。這並非一部簡單的獵奇驚悚片,其背後反映了一個終極問題:人到底怎麼定義?是肉體,還是意識?抑或是兩者交融的存在?倘若把人身變成機械,或者將大腦用一臺機器替換,那麼人還可以定義為人嗎?

隨科技發展,這種曾經近似瘋狂的構想已有實現的可能,下一個問題便是,實現後必然會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可社會生態是一環扣一環、相互影響的,那種由“瘋狂的構想”建構的未來具體會是什麼樣?科幻電影的意義,便是提供了一種方向。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銃夢》


《阿麗塔》的原著《銃夢》也是對這種可能性的探討。故事的背景設定在“末世”之後。人類重建文明,並開始向宇宙進行殖民地開發,重新建造了都市、工業基地、太空基地等一系列體系。

故事中,儘管科技有了爆發式進步,人類的“本性”卻沒有改變。由於資源分配不均,金星和木星爆發了戰爭,戰爭波及了整個太陽系。《阿麗塔》的故事就發生在戰後300年。

概括地說,這部漫畫具備一定的哲學高度,但故事整體基調還是偏向陰暗。某種程度上,這與卡梅隆本人的創作理念相悖,而且一部現象級的電影,體現的情緒必須是正向而積極的。作為當之無愧的全球票房之王,卡梅隆不可能不知曉這一點。

為解決這個問題,卡梅隆決定在視角上做文章。在角色塑造上,他著重突出了阿麗塔本人性格純潔一面,愛情的元素被加入了進來。

偉大的導演都擅長通過影像表現出某種人類共通的情緒。比如斯皮爾伯格的故事中離不開友情,諾蘭對親情的描繪可謂登峰造極……或許是出於自身經歷和記憶,結過五次婚的詹姆斯•卡梅隆作品中,都繞不開愛情。這一點已在《泰坦尼克號》中達到了極致。

發佈會上,卡梅隆向記者解釋,儘管世界是黑暗的,但作為主角,阿麗塔本身是一個美好的存在,她所接觸到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所以我的作品不可能像木城先生的故事那樣灰暗。一切都取決於你的視角。”他說。

“交鋒”


卡梅隆和劉慈欣的對話,被視作中美科幻巨擘的一次正面交鋒,開始之前,每個人都期待兩人的思維能夠碰撞出火花,甚至達成合作意向。

頗為巧合的是,《阿麗塔》在黑暗世界中截取光明視角的改編手法,同改編自劉慈欣原著的春節檔電影《流浪地球》不謀而合。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在《流浪地球》的原著中,地球與木星相遇只佔很小一個部分,大量篇幅花在了描述人類自身的衝突上。而在電影中,主視角則放在了父子親情和犧牲精神上。

這也是電影和文學的區別所在。文學作品可以天馬行空;但電影直接面向市場,要對投資負責,必須儘量貼近大眾。

此外,卡梅隆和劉慈欣的科幻風格稱得上截然不同

作為一名小說作家,劉慈欣長處在大局的把控,不在細節,可這種寫法對影像化並不友好。

卡梅隆則信奉“細節決定一切”,他的每一部電影都完成了所有導演的終極夢想,即“創造出一個觀眾從未見過的世界”。

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新媒體採訪時,卡梅隆還致敬了兩位同行:《星球大戰》系列的導演喬治•盧卡斯,和《指環王》《霍比特人》系列的導演彼得•傑克遜。兩者的共性,都在於構建出一個宏大的生態系統,並將之成功影像化。

一個好的導演,不僅是藝術家,還是世界觀的構建者,也是一個頂級的管理者。

卡梅隆對劉慈欣最有名的著作《三體》表達出了濃厚興趣,在對話中數次表達想要看到電影版的《三體》,他甚至提出了一個精確的數字:倘若《三體》改編成電影,至少需要六部的體量。

“我看《三體》的時候,感到了一種震撼。這種感覺,以前只有克拉克(二十世紀三大科幻小說作家之一,代表作《童年的終結》《帝國大地》《2001太空漫遊》)給過我。”卡梅隆稱讚道。

但劉慈欣苦笑著,表示“目前不太現實”。

在被觀眾問及如何看待網上流傳的亞馬遜改編《三體》的消息時,劉慈欣也只是簡單舉了個例子,“七十年代末,就傳出要把克拉克的《與拉瑪相會》改成電影的消息了。可到現在也沒有開拍,消息倒一直沒斷過。”

讓賢?


劉慈欣的無奈是有理由的。儘管近年來,美國科幻電影源自改編的比例在增加,但大部分經典之作,如《星球大戰》《阿凡達》,都屬原創劇本。

卡梅隆也提到,電影相較於文學,普遍滯後二三十年,改編過程中,很容易出現顧此失彼的情況。這一次改編《銃夢》,也是大費周章。

而且,科幻文學閱讀門檻高,屬於小眾。然而科幻電影卻很容易成為流行文化的焦點。

不得不承認的是,比起美國,中國的科幻還只是剛剛起步。很多人都擔心,中國還沒有建立完整的影視工業化體系,《流浪地球》的成功難以複製。但所謂工業化畢竟是個循例的東西,只要有了市場,開了先河,後人就能在模仿中進步。

此前,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流浪地球》導演郭帆也表示,差不多十年,中國就能追到好萊塢中等偏上的水準。

比起工業化程度低,劉慈欣更為擔心的,是原創力量的不足。

他說,要產生一個好的科幻電影的市場,必須有優質的原創內容,可目前中國不光缺少內容,還缺乏合格的內容生產者。中國科幻之於美國,還是差了幾十年的儲備。這個不靠巧勁,只能靠時間來彌補。


我們去見了卡梅隆,還目睹了他和劉慈欣的“正面交鋒”



目前,中國的科幻大IP,幾乎全部出自劉慈欣一人之手。但顯然,一國的科幻產業,不能只靠一個人來支撐。

原本劉慈欣只是個創作路上的獨行者,出名後,隨著其與影視資本的糾纏愈發深入,創作也難以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在同卡梅隆的對話中,他坦言,在寫作過程中,只能盡最大的努力不去想手上的文字會不會變成電影。

“這個念頭就像一個惡魔在纏著我,很難擺脫。但不擺脫不行,否則一定會帶來限制。”

對此,卡梅隆表示完全贊同。他表示,雖然自己是個編劇,和劉慈欣工種不同。但小說創作重在探索人性和未來,必須純粹一點。

對話接近尾聲,劉慈欣還提出了一個電影業的終極構想:隨著科技發展,科幻電影會變成個人創作。那時導演就不能叫導演,而該改稱電影作家了。

“這個時代遲早會到來,而且很可能不會太遠,我們得做好準備迎接它。”他說。

對此,卡梅隆笑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願意讓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