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〇〇〇(续3)

等到他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肚子胀得难受,泥沙、草根填了一嘴,却已不在溶洞内了,甚至都不在山里——周围一片苍凉,战友们不知被冲到了哪里,不由一阵心痛,接着就没完没了地往外吐水,直吐出了黄色的胆汁才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怪异的水晶骷髅头和刺眼的白光似乎仍在眼前来回晃动。周围安静得可怕,好在自己是半侧着身子卧在地上,视野还算开阔,背上还靠着一块孤零零的巨石,一如自己的兄弟和战友相互依偎,相互扶持。

除了一双眼睛尚能看见些东西外,实在虚弱得半分力气都没有。周身的疼痛倒还在其次,充斥内心的自责与哀伤几乎将伍志轩最后的意志击跨——两千多人的队伍只是因为自己的逞能与好强就这么断送了,那是怎样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茫然中伍志轩有些恍惚——放肆大笑的水晶骷髅头,迷幻的光网,还有突然而至的水墙......伍志轩像是掉进了黑暗的深渊,身体先是像铅块一样急速下坠,可是怎么也到不了底,然后突然又像羽毛一样漂在空中,周围一片混沌,只不知盘古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漂在那片尚未分化的混沌之中?

恍惚中数不清的淡蓝色水晶骷髅头在头顶盘旋,大张着巨口似要将他吞噬,然而一阵洪水掠过又将他带入巨大的漩涡,双手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世界似乎要弃他而去,无尽的黑暗正在慢慢将他吞没,伍志轩急得大喊,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胸口憋闷得难受,急得伍志轩拼命乱抓乱蹬,挣扎中就似充满了气的皮球突然被刺出个孔,几乎快把身体胀裂的空气猛地倾斜而出,终于一口气自喉咙吐出,竟然叫出了声,顿觉胸口一畅。

伍志轩睁开眼睛,夕阳下的巨石阵有些凄美,世界仍是一如既往地安静。一阵喘息过后才感觉腹内饥得紧了,好在右腿似乎已经恢复了知觉,试探着站起身,虽然有点痛,可是已经能够迈步。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怀着满心的哀伤与疑惑,用枪柱着地,顺着石头排成的队列蹒跚地漫无目地往前走去。天已近黄昏,黑暗正在笼罩世界,也要笼罩伍志轩那颗不知所措的心,天上无星无月,世界没有一丝生气。

茫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边一跃而过,一丝不安袭上心尖,张眼四顾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连脚下的沙尘都未荡起一星半点。可是明明感觉到那一阵风掠过脸颊,甚至还带着阵阵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心下那一丝突然的不安,一种莫名的潜意识突然涌上心头:危险临近。

下意识地迅速端起手中的枪向四周仔细观察一遍——静,仍是可怕的安静——无星无月无风,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一个自己或者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在附近打量着自己。越是这么静得出奇,伍志轩的心揪得越紧;越是这么离奇的安静,越是心下感到紧张和恐惧——此时倒很怀念起战场上的枪炮声和飞机的轰鸣,甚或是哪怕一声虫鸣,一声蛙叫都能使自己得到莫大的安慰甚至是快乐。

握了握手中的武器,终于耐不住这难堪的死寂,扣动扳机朝天放了一枪,巨大的鸣响终于打破了这可怕的安静。左前那排石头队列中突然蹿起一个黑影,根本还没看清轮廓,就听见嗖的一声,伍志轩只觉眼前一花,本能地举枪射击,几乎同时左臂猛地一痛,随即流下血来,一切随即又归于之前的平静。

疼痛的刺激使得伍志轩精神一振,心怦怦乱跳着,顾不得处理臂上的伤口,圆睁着一双虎目游移四顾,左右搜寻袭击自己的怪物——当然是怪物,人哪来这么快的速度,而且左臂明显是爪子一类所伤;否则定是那鬼府的幽灵了——颼乎而来,颼乎而去,除了留下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唯一剩下的就是带给这世界的疑惑和恐惧。只不知那东西一击不中已经随风远遁,还是潜踪隐伏在左近,伺机再次发动它闪电般的一击。

心下充斥着不安、紧张、焦虑以及一阵阵莫名的恐惧,伍志轩几乎要崩溃了——饥饿、疾病甚至是直面死亡都不能使自己感到害怕,甚或立身于战场,与敌人真刀真枪地对阵拼命也不能使自己恐惧。可是眼下的对手像冥府的鬼魂一样,看不清,摸不着,令人不可琢磨,而又时时觊觎,想要猎杀自己。

随着黑暗的降临伍志轩不敢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在这莫名的地方还有什么危险在前边等着自己?对于未知的恐惧迫得他不得不背靠着巨石坐在地上,眼睛丝毫不敢放松对周围的警戒,山里的经历一幕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旧不得要领。最要命的是这一觉醒来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也就无从预知与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这样坐了半天,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半个月亮悄悄挂上夜空,昏暗的月光透过雾霾照在身上,强烈的疲倦一波接着一波袭击着伍志轩脆弱的神经,虽然一次次提醒自己保持警惕,不能睡,否则那觊觎自己的怪物说不定瞬间就能将自己的喉管抓断,可是已经严重透支的身体和精神实在挡不住周公的召唤,上下眼皮打了一会儿架,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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