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的遺摺得罪了誰導致諡號降格?

張之洞的遺摺得罪了誰導致諡號降格?

晚清民國之際的學者吳慶坻出自杭州名門,其祖父吳鎮棫曾官雲貴總督,是胡林翼的重要舉薦人。他本人咸豐十二年中進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吳慶坻在所著《蕉廊脞錄》中記載了一件事,晚清漢大臣中最後一根柱石的張之洞,因為遺摺得罪了一位親王導致諡號被降格。

張之洞的遺摺由湖北蘄水籍的大詩人陳曾壽草擬,另一位大詩人、福建閩縣籍的陳寶琛潤色,由張之洞本人在枕上改定。這份遺摺,可謂披肝瀝膽,滿紙是一位大臣臨死前對國事的憂慮,對皇上的進諫。茲錄如下:

臣平生以不樹黨援、不殖生產自勵。他無所戀。惟時局艱虞,未能補救,累朝知遇,未能仰酬。將死鳴哀,不敢不攄其愚,泣陳於聖主之前。當此國步艱難,外患日棘,民窮財盡,百廢待興,朝廷方宵旰憂勤,預備立憲,但能自強不息,終可轉危為安。

伏願我皇上親師典學,發憤日新。所有因革損益之端,務審先後緩急之序。滿漢視為一體,內外必須兼營。理財以養民為本,恪守祖宗永不加賦之規教。戰以明恥為先,毋忘古人不戢自焚之戒。至用人養才,尤為國家根本至計,務使明於尊親大義,則急公奉上自然日見其多。

方今世道凌夷,人心放恣,奔競賄賂,相習成風,尤願我皇上登進正直廉潔之士;凡貪婪好利者,概從屏除。舉直錯枉,雖無赫赫之功,而默化潛移,國家實受無窮之福。正氣日伸,國本自固。凡此愚誠之過計,皆為聖德所優為。倘荷聖明採擇,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張之洞是在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的任上去世的,朝廷得知訃告後,馬上就著手為這位重臣辦喪事。明清兩代大臣的喪事,家人和世人最看重的是“易名之典”,即朝廷給什麼諡號,這是蓋棺論定,對其一生功德的總結。張之洞是殿試第三名,翰林出身的宰輔,諡號第一個字肯定是“文”,關鍵是第二個字見高低。據說賜予張之洞的諡號,最開始擬定的是“文正”,最後怎麼變成了“文襄”呢?吳慶坻在書中言:

比遺疏上,以“不樹黨援、不殖生產”二語觸某邸之忌,臨時忽易前議,改諡文襄雲。

張氏以“不樹黨援、不殖生產”自況,被某位親王看成含沙射影,諷刺自己拉幫結派,廣納錢財。這位親王是誰呢?應該是首席軍機大臣、總理外務部的慶親王奕劻。

奕劻為官最大的特點是貪財,與其子載振、大臣那桐賣官鬻爵,被時人譏為“慶那公司”。其任首席軍機大臣後,門庭若市,前來行賄的官員絡繹不絕,而且他大錢要,小錢也不嫌棄。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御史趙啟霖參劾其為段芝貴謀巡撫職,受賄十萬兩。英國《泰晤士報》駐華記者莫里循披露,慶親王的銀行存款高達712.5萬英鎊。——那是在二十世紀之初呀,可算天文數字。而且這位親王很有風險意識,銀子全存在外國銀行,不怕大清變天。

“文襄”和“文正”有什麼區別呢?

明清兩代的諡號中,“文正”最高,“文貞”(清代大臣獲此諡號的有陳廷敬、李光地)、“文忠”次之,“文恭”再次,以下為“文襄”。

同治中興大臣中,曾國藩諡“文正”,李鴻章、胡林翼諡“文忠”,左宗棠諡“文襄”,基本上反映當時朝廷對這幾人的看法。左宗棠諡“文襄”,確實有點吃虧,大概是他生前得罪人太多的緣故。

“文正”和“文襄”,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是《人民日報》刊登的訃告中“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和“傑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之差別。

這將張之洞諡號降格的慶親王,最後死了得了什麼諡號?他死於1917年,壽終七十九歲。此時已經是民國了,不過當時在故宮裡的小朝廷之主宣統皇帝溥儀仍然為舊臣賜給諡號。溥儀痛恨慶親王,曾說“(奕劻)受袁世凱的錢,勸太后讓國,大清二百多年的天下,斷送在奕劻手裡” 。內務府大臣初擬諡“哲”,按諡號解,知人曰哲。溥儀不同意,親選“謬、醜、幽、厲”四個字——都是惡諡,讓內務府挑選。溥儀之父載灃勸溥儀網開一面。溥儀才賜諡“密”字。 密者,“追悔前過”之意。

晚清第一貪慶親王奕劻也只能去閻羅殿中“追悔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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