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一聊禪宗的“不辨解脫”

瞌睡家第一次聽“不辨解脫”這個法門是當年少林寺永信大師鬧花邊新聞的時候。面對坊間甚囂塵上的指責和爆料,永信大師和少林寺始終一言不發,最後迫於無奈以一句“是非以不辨為解脫”作為回應,依舊不對具體事件做一句解釋。少林寺是禪宗租庭,達摩祖師的道場,歷經千年早已衰敗不堪,永信大和尚利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將其發揚光大甚至推廣到全世界,絕對是功德無量。

聊一聊禪宗的“不辨解脫”

1983年遊客們在破敗的少林寺遊覽

所謂“不辨”,有很多人理解為“不辯”。“辯”字中間是個言字旁,側重於語言文字上的辯解,“辨”字中間是個心字旁,是心性上的分別,是針對世間萬法上的分別,它包括但不限於語言文字。禪宗講“不立文字”,並非狹隘的指的“語言”和“文字”,它指代的是佛教體系內一切的程式化、教條化的東西。所謂“以手指月”,如果成佛涅槃是月亮,教內一切的儀軌、經論都是指月的手指頭。但是有很多修行人讀了一輩子經、學了一輩子佛,卻只見手指不見月,禪宗就是為了讓這些人脫離手指,先看到天上那一輪皓月,進而發現自己內心的明月,達到“千江有水千江月”的境界,人人皆可成佛。

聊一聊禪宗的“不辨解脫”

不辨解脫法門的出處《百丈清規》

《金剛經》上有一句“一切聖賢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很長一段時間內瞌睡家無法理解這句話。直到有所悟之後,忽然想到這句話的重點不在前半句的“聖賢”和“無為法”,而在於句末的“有差別”。世間萬法的一個共有的特點便是“有差別”,都是在定“名相”,立“體系”,分“上下”,別“好壞”,世間一切的學問都是分類學,對萬事萬物進行分別和類比,包括紙面上的佛法,也是有差別的分別法。

學佛的人學來學去裝了一肚子的學問是很悲哀的,就像六祖惠能的師兄神秀大師一樣,在教理方面可為教授師,在修行方面卻只能“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用五祖的話說就是“只到門外,未入門內”。教內針對這種現象再立一個名相“法障”。被法障迷了眼的人是看不到菩提自性的,像神秀大師這樣的人,他們博學強識,動輒引經據典,以經典為智慧、以文字為菩提,他們事理俱通、辯才無礙,也是有大成就的人物。但是臨事必欲依止於他人,心不能安,不敢當下承擔,終不得究竟。

六祖禪講“頓悟”,又有很多人將“頓漸”分別開來,以為是指時間上的長短。所謂“頓悟”實際上是“悟而後修”。漸悟派認為“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讀經、唸佛、禮拜,一天一天的做下去總會有開悟成佛的時候,甚至還有人認為一輩子的修行不夠,要幾輩子甚至是累劫的修行,以換取所謂的“成佛的資糧”,把成佛當成了攢錢買房。殊不知有些人讀了一輩子經依舊不解經意,有些人唸了一輩子佛不知唸佛是誰,卻寄希望於讀經和唸佛的數量可以積攢所謂的“資糧”,這不是磨磚成鏡麼?惠能大師對這種人批評的比較狠,“不識自性,修行無益”,沒有開悟,沒有明心見性,胡思亂想的去修行都是扯淡。

很多人認為佛理不學不明,但是三藏經典一億多字,學是學不完的。惠能大師告訴我們,“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一億字要講明白的佛理本就是我們自性的發明,也是我們的自性本來就有的。有迷人聽到這話肯定認為這是胡說八道,從大藏經裡隨便抽一冊出來你背給我看!話不是這樣說。惠能大師回到韶關時,有個尼師叫無盡藏的聽說禪宗法脈來了,便來問經。惠能大師說“字即不識,意即請問”,無盡藏尼師當然很驚訝“字尚不識,焉能會義”,惠能大師回答她“諸佛妙理,非關文字”。無盡藏讀一句涅槃經,惠能講一句涅槃經,句句皆和佛法大意。後來再有人找惠能解經,大師都強調他並沒有讀過,先讓學人誦讀一遍,他聽完即可講解。佛經的文字讀法和釋義當然要找善知識教學,但是佛法大意只能靠我們反觀自照,一通而盡通,悟而後修,佛理就沒有你不通的,佛經就沒有你不懂的,這才是頓悟法門。

回到我的題目上來,不辨解脫是一門修行的方便法。如果你沒有開悟,世間萬千法門,各有高地上下,若分辨開去,百千億劫難以究竟;如果你開悟了,一切萬法皆無自性、不關自性,有無差別本就無需分辨。不管你悟還是沒悟,你一旦產生分辨心,便有了“我”的立場,有立場便會有針對“我”的善惡好壞,而針對“我”的善惡好壞是不可能有絕對標準的,因人而異因事而異,這便有了揀擇,有了趨避,有了“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種分辨心實際上就是一切煩惱的根源。所以若想得解脫,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辨”,不分別、不比較、不揀擇,即使不悟,也可以暫得清淨,免墜惡道,如果能夠藉此開悟,便能永不退轉,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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