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馬莉和史蒂夫一起來到濱城，受到軍一家的熱情接待。他們期待儘快去福利院，看到安覚。
第二十三章 天使不說話
天還沒亮，馬莉就醒了，拿出手機，打開孩子的照片，開始端詳起來，細看腦門上有一個小黑點，放大了看竟然是一個痦子，這痦子長在腦門中間便是美人痣，可惜偏向左眼眉上方。
嫂子說，孩子是個棄嬰，三個月大被人收養，前幾個月養父母車禍去世，被人送回了福利院。可憐的孩子兩次被拋棄，只是這一點就讓馬莉心疼。
史蒂夫從背後湊過來，探頭過頭來：“又在看照片，很快我們就可以見到她了。”
“想到我就要做媽媽了，總是有些激動，我會是一個好媽媽嗎？”她眼睛一刻沒有離開照片。
“你會是一個好媽媽，我也會是一個好爸爸。”
馬莉忽然起身下床，開燈。
史蒂夫用手遮著眼睛：“你要幹什麼？”
“我要準備帶的東西。”打開拉桿箱，裡面全是小孩子的東西，衣、帽、鞋子，還有幾個娃娃和積木。
“安覚今天穿裙子，還是穿揹帶褲，你看哪個更好？”馬莉一手拎起一件。
史蒂夫放下手，眯縫著眼睛：“都好，都好。”
“一定要選一件。”
“那就裙子吧。”
“她會喜歡什麼玩具？娃娃還是積木。三歲孩子應該多玩積木，開發智力，但是女孩多半會喜歡娃娃。”馬莉像是在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早飯，十分豐盛，中西合璧，有包子、果子、酥餅、豆漿、稀飯，也有三明治，蛋糕、牛奶、咖啡。
大媽、大爺和嫂子一樣，也叫史蒂夫“老史”，老人看著他就樂，讓吃讓喝，像招待新姑爺。老史也不見外，每樣都嚐了一點，一個勁地豎大拇指。
上午九點，馬莉、史蒂夫、軍和夫人一行四人來到了福利院，院長和兩位女士在福利院門口迎接。院長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西裝革履穿得很正式，長得慈眉善目。
幾個人來到院長會客室，寒暄後。院長講了一大堆官話，總結起來就是：院裡十分重視外國友人和北京教授的來訪，一定做好各項接待工作。
馬莉聽得明白，但是她對這些形式不感興趣，史蒂夫對院長的話半懂不懂。
“我們想先去看孩子。”馬莉直截了當，提出請求。
“還是先把孩子的情況詳細地介紹一下。”院長和身邊的保育員小張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個孩子的基本情況，你們可能知道了。”小張看了一眼嫂子，“還有一些特殊情況通告一下，孩子父母車禍遇難後，孩子無人照顧，後來被遺棄，可能受到了刺激，來到福利院後，不說話，不與其他小朋友玩，總是處於恐懼的狀態，夜裡常常驚醒，我們懷疑孩子心理有些問題。”
屋子裡空氣一下子沉悶起來，史蒂夫還沒有辦法完全明白，他用手捏了一下馬莉的胳膊，馬莉毫無反應。
坐在史蒂夫傍邊的軍，附耳給他做了翻譯。
“對不起，這些情況我也是才知道。”嫂子愧疚地轉向馬莉。
馬莉用英文對丈夫說：“我們的天使現在不想說話，可能病了，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史蒂夫說的中文。
嫂子剛想再說話，看了一眼丈夫，欲言又止。軍示意她不要講話。
“我們還是想先看看孩子。”馬莉堅持。
小張介紹情況的時候，院長的眼睛不停地在每個人的臉上轉動，在福利院工作三十年，他見過太多的領養人，他常常從他們的語言、表情甚至眼神中，判斷他們是不是一個合格的領養人。
中國對領養人的要求寫在領養法裡，都是些簡單的客觀條件。與國外比，在領養人的培訓、調查和審核，等方面處於空白，被領養的孩子再次被遺棄的案例時有發生。
院長不緊不慢，笑著開了口：“我想問幾個問題，希望你們不介意。”
馬莉看著這個官腔十足的院長，點了點頭。
“你們為什麼收養孩子？”院長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自己無法生育，可是我們喜歡孩子，我覺得有了孩子才是一個完整的家。”馬莉回答得非常流利，不能生育這個事實在其它場合，一個女人並不願意提及，而中國沒有孩子是收養的必要條件。
“你們希望孩子叫你們爸爸媽媽嗎？”
“當然希望。”馬莉未加思索，脫口而出。
馬莉怕史蒂夫聽不懂，把問題翻譯一遍。
“不一定叫爸爸，叫我史蒂夫就可以。”
“你們會把孩子的身世告訴她嗎？”院長放慢了語速。
“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會告訴她，被遺棄兩次，知道真相會給孩子造成再次傷害。”馬莉說。
“什麼是身世？”
馬莉給史蒂夫做了簡單解釋。
“當然要告訴她”史蒂夫說。
“如果有一天孩子問起，爸爸為什麼是外國人，你們會怎麼回答？”
最後這個問題把馬莉問住了，她停了一會兒，自己沒有回答，把問題翻譯給史蒂夫。
“因為，我，不是她的‘真’父親。”三個問題史蒂夫堅持用中文回答。
所有的人，都被這個外國人的中國話震驚了。馬莉握了一下丈夫的手，溫暖的大手上，有著溼乎乎的熱氣。
每個問題看似都簡單，回答起來也很簡單，但是都是養父母經常遇到的問題。
“我非常欣賞丈夫的回答，家庭中，真誠是最可貴的。撫養孩子是個艱辛的過程，以後會遇到很多這樣的問題，你們不僅僅要給她提供物質生活，更多的是給她精神上的撫慰，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心理準備往往比物質準備更重要。”院長的“官腔”又回來了。
馬莉此刻聽著院長的話，沒有一絲的反感，站起身，伸出手：“謝謝院長的問題，還有對我丈夫的讚美，我會認真思考。我還是想見孩子。”她第三次提出請求。
“去吧，孩子需要你們的關心和愛。”院長用力地握著馬莉的手，握手的姿態和見面時大不一樣。
馬莉一行人由工作人員小張和小李陪著，向福利院生活區走去，操場上孩子們在玩耍。他們走進一座紅色的三層樓，來到一樓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下來，小張透過玻璃窗往裡面指了指。
馬莉來到窗口，往裡看，這裡好像遊戲室，幾個小朋友在玩玩具，照片中的女孩坐在一角，雙手抱在胸前，眼睛警惕地看著四周。
“她常常這樣，一個人坐著，不讓人靠近，靠近就害怕，小朋友拉她的手拼命掙扎，現在吃飯，睡覺都是難題。”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馬莉問。
“稍等，我們把其他孩子轉移到別的房間。”
小張進屋和裡面的老師說了幾句話。
老師喊口令，裡面的孩子立刻站好隊，安覚一動不動，看著其他小朋友跟著老師走出教室。
馬莉和小張進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馬莉躡手躡腳地往裡走，從挎包裡拿出一個蘋果和一個布娃娃，走了幾步，彎下身來，慢慢地靠近安覚，兩個人的眼睛一直對視著。離孩子兩米的距離，馬莉停下來，輕聲地說：“你好。我叫馬莉，我來看你了。”
女孩愣愣地看著她，一動不動。馬莉又靠近半米，把手裡的東西往前遞過去，東西離孩子很近了，她的視線轉移到蘋果上，盯著蘋果。
“你想要蘋果嗎？”馬莉晃了一下手裡的蘋果。
她還是盯著蘋果。馬莉又往前挪了挪，蘋果離孩子更近了，馬莉把蘋果攤在手掌上。
外面的人比馬莉還緊張，史蒂夫眼睛盯著裡面。
“給你的。”
孩子忽然伸手搶過蘋果，抱在懷裡，又安靜地坐回去。
門外面的幾個人，長舒了一口氣。史蒂夫握了一下拳：“YES”。
“我叫馬莉，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看著馬莉。
“我叫你安覚好嗎？”馬莉原地坐下。
“你知道，你幾歲嗎？”
史蒂夫問工作人員：“我可以進去嗎？”
工作人員點點頭。
史蒂夫慢慢地拉開門，身子從門邊輕輕地擠進去。
安覚的目光警惕地轉移到門口，史蒂夫擺擺手，蹲下身子。
“你喜歡娃娃嗎？”馬莉拿起手裡的娃娃。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小女孩，比你大一歲，她特別特別喜歡娃娃，家裡有很多娃娃，她還給了我一個，娃娃叫愛麗斯，如果你願意，可以做她的妹妹。”馬莉輕輕地說著，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
史蒂夫跪在地上，前手著地向孩子爬過去，到跟前和馬莉一起並排坐下。
史蒂夫的動作讓門外的三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嫂子的眼睛裡閃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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