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連載——第一章 少兒時代(1960年—1970年)· 娃叔


《河邊》連載——第一章 少兒時代(1960年—1970年)· 娃叔


第一章

少兒時代· 娃叔

《河邊》連載——第一章 少兒時代(1960年—1970年)· 娃叔

娃叔是我大老舅的三兒子。學名劉學德。當過部隊的衛生員,幹過生產隊的會計。因救落水青年上過《鄭州晚報》,享譽一時。後來從工人幹到車間主任,再後來,官拜鶴壁礦務局駐京辦事處主任,副處級幹部。

說來娃叔這一輩兒,我有七個表叔,就我們爺倆貼實。在睡草儲(chou)之前,我倆和我姥姥娘(我父親的姥姥,娃叔的奶奶)一張床上睡。我倆一頭兒,姥姥娘一頭兒。姥姥娘老了沒火力,半截腿都是涼的。特別是她的腳更涼。她的腳很小,三寸金蓮。我和我叔一人抱一隻給她暖腳,也當玩具玩兒。娃叔在北京做辦事處主任時,我在中國政法大學學習,就住他的辦事處。這期間,他還當著我表妹劉敏、表妹夫孫慶民的面兒說,我為啥沒有你老灶哥哥長得高?他倆問,為啥?他就講我們兩個和我姥姥娘一張床上睡的事兒。他說,每天晚上尿尿哩,得我先尿,你老灶哥後尿。為啥?你老灶哥說我不先尿,我先尿你壓住我的尿我就不會長啦。所以,你倆看看,我先尿了我就沒有你老灶哥長的高,說著還把我拉起來和我比個兒,弄得劉敏倆人笑出了淚。

我與娃叔睡在一張床上時,大約有五、六歲,還未入學。我就是他的尾(讀yi)巴和影子,一會兒不見就“娃叔—、娃叔—”地喊,還帶著哭腔兒,意思是不帶也得帶。而娃叔帶上我最得勁的是去村南大沙河裡玩兒。

這大沙河是早先黃河流徑時的縮影。水域東西長有六、七里,南北寬也有二、三里。1958年之前,沙河裡沒有水,是種高粱和大豆的最佳地方。上層是沙土,下層是黃河帶來的紅膠泥,立苗兒。1958年淤地哩跑裡些水,村北幸福渠決口了,擋不住又流進許多水,四周都高中間低,成了個大水囤。也好,水裡長滿了水草,蒲草、水蓑(suo)草、水辮(biao)草,更多的是毛絨絨的針葉雜草及扎手的闊葉雜草。有一種闊葉兒雜草不扎手,手摸上去很稔。很稔的這種雜草,豬羊都不吃。扎手的雜草撈回家去用刀剁碎摻些麩皮、玉米糝兒豬羊都吃。俗話說,有水就有魚。這水一囤囤了幾年,水裡生滿了魚。還有蝦米和老鱉。我們誰家想吃魚就去逮。或用魚罩或用魚叉或開條木船、鐵船用網撒。那時我們誰家都沒有商品意識,夠自家吃或去串串親戚就行了。而商丘以及山東的漁民不這樣想。他們把船開進去,當家過哩。他們捕些魚去賣。他們賺了許多錢。我們認為人家賺錢是天經天義,沒有人認為他們利用了我們的資源,沒有“紅眼病”去找人算賬找茬的。反而跟人家關係很好,經常上船和人家喝兩盅兒。

大沙河水域的南邊是國營刺槐林場。這刺槐林場原是一大片沙土崗。沙崗起伏連成一片,十五里地長,三、四里地寬。1954年,焦作礦務局與我們當地周邊的孟堯、王屋、靳屋、孟莊、趙廠、婁廠、魏莊、草坡、趙美屋、拾區、沙圪壋等村簽訂合同,聯合開發,發展苗圃。後來焦作礦務局退出,苗圃交地方政府。這一大片地方改植刺槐。娃叔能帶我去沙河裡玩兒時,這刺槐林已經成氣候了。大的刺槐直指蒼穹,鋸翻就可以做建房的檁條或大梁了。因樹植得稠密,加之冠狀的灌木叢和雜草長得茂盛,別說外人,我們當地人進去也往往有迷路的。經常有人在這裡喊叫求救:“快來人哪—,快來人哪—”。

要是早晨起來,往沙河樹林那兒看,總是霧氣騰騰。水氣和茂林,好像電影裡的仙境。因為我小,跟在娃叔身後。他揹著一個大罩,是用柳條編的,有時也背紫穗槐條的那一隻。這罩是專門用於逮魚的。上邊口小,下邊肚兒大。罩住魚,就下手去摸。起頭罩住的魚勁很大,在裡邊來回撞,不好抓住。我們故意用手在罩裡攪,魚就跑得更歡。會兒大了,魚就沒勁了,就躲在罩的內壁靠下的某一地方。這時娃叔就會用手在罩的四周摸,摸住轉給我,我就用柳條兒將它們串在一起。有時我也自己去逮魚,我背不動大罩,便用籮圈(面籮去掉籮底紗布)去淺水和雜草窩裡逮些小魚。有時還逮住蝦米。逮的蝦米,娃叔將頭一掐,用水一涮(shuan)就生吃了。他說好吃!好吃!鹹香!鹹香!有時罩魚累了,會坐在雜草窩裡摸小魚小蝦,運氣不好會摸住戈丫或一屁股坐住戈丫。戈丫鋒利堅硬的尖會將我的屁股或手扎流血,非常疼。娃叔知道了,就趕緊讓一起玩的小夥伴往傷處尿尿。或讓我自己尿到手上,揉在傷處。也怪,戈丫扎的傷口遇上尿一會兒就不疼了。長大以後我請教於化學老師,化學老師說,這叫酸鹼中和了。尿,酸性,戈丫刺液是鹼性。

還有很多時候,是娃叔帶我去洗澡。夏天的水特別是午後,淺的地方還溫溫的,溫溫的水裡有許多小魚小蝦,它們會圍繞你的小腿來回遊,有時還咬你幾下,癢癢的,光想笑。娃叔總是在淺水裡幫我把脊背和頭洗好後就往深水裡去,做各種鳧水的動作。如立式、如水上漂,如狗刨爻,如大撒(音sai)手。狗刨爻是最基本的鳧水法兒,趴在水面上,兩隻手在前邊交替扒水,兩隻腳在後邊“撲嗵撲嗵”打水,打起的水花有幾尺高。立式鳧,光看見人頭往前挪,有時也會猛地上竄露出肩膀來,整個身體隨著水下的兩條腿來回轉扭。水上漂兒,是身體平躺在水面,兩條腿向後蹬水。水上漂兒的花樣很多,比如一會兒兩條胳膊彎曲放在胸前,比如一會兒兩條腿盤起坐在水上,有時還不斷360度地翻轉身體。大撤(sai)手時,兩隻胳膊輪換從水中猛伸,又輕輕潛入水中,伸、潛一次,身體就會箭一般向前游去,這種鳧法很費勁,但遊得很快,有急事時,都是這種遊法。

1966年,娃叔參加了“紅衛兵”(文化大革命初期的群眾組織)。

他和張秋良等幾個人是一個小組,經常在夜裡聚會密謀一些事兒。雖然我不懂不參與,但這樣一個小尾巴也讓人煩。大概娃叔也覺得不方便,所以張秋良攆我攆不走時便往我頭上打了一下。娃叔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我想,要不是他們是一夥“紅衛兵”,張秋良打我娃叔絕對會和他懟一架!後來,母親知道張秋良打了我,找他家祖奶三千罵他個溜透。張秋良光笑不敢還嘴兒。而這以後,我這個娃叔的小尾(yi)巴便慢慢消退了。


《河邊》連載——第一章 少兒時代(1960年—1970年)· 娃叔


《河邊》連載——第一章 少兒時代(1960年—1970年)· 娃叔

金國強,1957年12月23日出生於原武鎮南關村,生活於原陽縣韓董莊鎮趙廠村。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曾任河南省文化廳《群眾文化論壇》雜誌編輯、原陽縣《博浪報》、《原陽縣民營經濟》總編輯。在(原陽)律師事務所工作30年。2015年,出版隨筆集《一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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