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这几天，和几位同事一起几乎跑遍全县各乡镇，做期末监考巡视。小学上周已经考完，今天跑的是中学。也看考场情况，也与校长们交流，了解学校教育教学工作中的问题。工作的部分就不说了，说一说人的部分，私人的部分。
我向一所乡镇中学校长问起该校一位年轻女教师的情况，因为之前教研活动中，她积极开朗热情参与的样子引起我的注意，希望学校给她挑些重担锻炼培养一下。校长向我感慨：说什么培养，她差点就辞职走了，我们好不容易劝下来的，这孩子太不容易。
原来，这位姑娘原本在其他地方工作，因为家中父母均重病无人照料，不得以考到离家近的地方当老师。即便这样，也依然照顾不好父母，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均重病几近丧失自理能力，她还未婚，无依无靠，独力支撑这个家。之前她甚至想辞职专门在家照顾父母，校长劝说她：真辞了工作，家中没有经济来源，会更困难。希望她能克服困难，工作还是要保住，利用空余时间照顾父母，平时请邻居亲戚帮忙看一下，尽力维持。
听得我眼热鼻酸。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教研活动中那个笑容满面、开朗积极的姑娘，是拖着这样沉重的步履走到我跟前；在她那张年轻的笑脸背后，有着那样艰难的人生。感谢弘学基金，作为综合实践活动课教学比武的获奖者，那几百块钱对于她，不只是有意义，还真的有用。
想告诉这个跟我的小孩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你的校长说的是对的，好孩子，再困难也要坚持。辞职在家也许能把父母照顾得更好一些，但对于你自己，不仅是失去工作少了收入（虽然微薄），还会让你与社会与职场脱节。自己的人生完全失去，也很难真正照顾好父母。所以，孤单的你即使困在原地，不要气馁，也不要停止行走。
几位校长都跟我们谈到学校女老师因为生二胎，生活与工作陷入两难或困境的事。一位优秀的女老师已经是学校中层干部，因为两个孩子不得不辞去管理岗位。之前也听多位青年教师说到放弃外面工作回到家乡的原因：父母身体不行，作为独生子女的他们根本没得选择，有些事钱都解决不了。
一代独生子女们，已经先后长大、成家。他们一边努力工作死扛房价，一边面临着赡养4位以上、大多包括两代的老人，一边还得一胎二胎地养育小孩。别说为什么还要生二胎，看看前面那位独自照顾重病父母的姑娘，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孤单地面对相同的困境？
以我自己为例，我兄妹4人，父亲因老年痴呆生活无法自理，先后由与父亲一起生活的弟弟和在医院工作的哥哥为主照顾，我和另外一个弟弟在外，只能出点钱、偶尔回去看看。个中多少辛苦，所幸尚有人分担。如果我父亲只有子女一人，这一人的生活极易被完全地拖入泥潭。婆家这边也是兄弟多人，公婆也到了经常生病的年龄，在身边的几个儿子轮流照顾陪护，在外的不时回来看看，自然也影响生活，但断不至于把哪一家完全拖入困境。
独生子女们却不行，他们孤单的肩膀抗人生风险的能力小太多，他们面对的还将是双倍的风险。能完全用钱摆平人生困境的人，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得亲自上阵直接面对。
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那些散落在乡村中小学的年轻人们，正在大城市打拼的我们的孩子们，大都是这样的独生子女。
抱怨计划生育已经没有意义，个人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何等的渺小且身不由已。战火纷飞年代的朝不保夕、动乱时局下的人不如狗、自然灾难面前的生死由命……或天灾或人祸，人生的委屈与无奈，很多时候是无处说理的。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所有向后看的抱怨与自怨，都是无济于事的，也毫无意义，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唯有咬牙向前。
只要不死，就得用最大的力气好好地活着，就算不能活得好好的。以前跟同事聊天，大家说到下岗怎么办这个话题，我说，头天下岗，第二天我就提个炉子上街烙饼卖，还能怎么办？陷入困境，自然是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手脚并用往外爬啊，爬得动要爬，爬不动也要爬——像打不死的小强，像《大江大河》里的杨巡。就是不能停下，停下就真的会死。
也许熬过眼前的黑暗，跟着而来的就是黎明。当然，也许不是，但若闭上眼睛就永远是黑暗，没有黎明。
年轻，便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亲爱的孩子，孤单或不孤单的、正面临困境的你，千万不要气馁。
閱讀更多 蓮花岸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