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後的他意志更加堅定

牟其中的江湖傳奇

牟其中對今天的年輕人來說，有些陌生。但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是中國商界奇人，作為中國最早的民營企業家，曾經主宰號稱資產20億的南德集團，被經濟學家張維迎稱為“企業家教父”。

牟其中是重慶萬縣人。白手起家，在上世紀90年代辦成了幾件今天看來仍然不可思議的大事：

一是用500多車皮的被單、襪子、罐頭等輕工業品，換回4架蘇製圖-154飛機。這筆傳奇的貿易背後，是牟其中解決了一大批中小企業的商品庫存，換回了中國急需的客機。因為賣不出去的積壓商品對企業來說是負擔，才使得牟其中“空手套白狼”成為現實。“罐頭換飛機”讓牟其中和他的南德集團一夜成名，牟其中自稱從中至少賺了8000萬元人民幣。

二是成功在境外發射兩顆電視直播衛星。1993年12月28日，南德與俄羅斯合作，成功發射“航向1號”電視直播衛星，開啟了電視傳播新模式。1994年3月，牟其中與臺灣某有線電視網運營商簽定租用合同。僅此一項，南德集團5年便可獲575萬美元純利。根據現有的資料記載，這是國際上第一顆直接電視衛星，無論技術運用還是商業模式都是開拓性的。

三是買下滿洲里10平方公里的土地，要建設“北方香港”。1993 年，根據南德集團與滿洲里市政府的合作協議，滿洲里市以優惠地價向南德集團出讓10 平方公里土地，供南德集團進行投資開發。南德集團由此開始了建設“北方香港”的佈局。

當年的牟其中意氣風發

90年代的這三件事情，讓牟其中獲得了空前的聲譽。隨著媒體熱捧及炒作，牟其中成為一代商業鉅子和中國首富。牟其中是一個“狂人”，也是一個神話。從一開始，對他的質疑就和對他的追捧一樣鋪天蓋地。

因為“空手套白狼”，他在一些人的眼中犯有原罪。然而，中國的經濟界並不會忘記牟其中，他的“罐頭換飛機”的創舉是國際MBA課程的經典案例，他在監獄的一舉一動仍然牽動一些人的神經，他的言論也不時見諸報端。

中國當今的成功企業家也會時不時地去監獄探望他，2007年，經馮侖牽線，王石到獄中探訪了牟其中。馮侖早年曾追隨牟其中，此外還有潘石屹、王功權等一批如今知名的企業家和名人早年都出自南德。

牟其中出獄當年，被某基金會評為2016年度人物，評獎詞說：如果寫作民間版的中國當代史，必然有牟其中的故事。他的故事，不僅是數次死裡逃生的傳奇，或是石破天驚的手筆，而在於他奇瑰的思考力，一直嘗試衝破思想的牢獄；他異想天開的創想，總是突破肉身的極限。在今天和未來，中國社會永遠需要炸裂喜馬拉雅的想象和意志。

轉機，從入獄到再審

牟其中本是一個農民，既沒有資本，也沒有靠山，卻非要走在經濟建設的前列，非得去突破當時的一個個禁區，因為走得太快，他的命運就多了一些悲情的成分。

1995年11月18 日，南德集團投資的航向2號衛星在俄羅斯的拜科努爾發射場發射成功，1996年1月正式投入使用。1996 年2月，南德集團和國際衛星組織、俄羅斯航天信息公司三方簽署了共同經營航向1號、航向2號衛星的協議。但到了1996 年8月，南德集團卻不得不將其持有的航向衛星股權轉讓給了國際衛星組織。

1998年3月，滿洲里市政府收回了已劃撥給南德集團的土地。

此間，輿論也迅速轉向，牟其中由“中國首富”變成“中國首騙”。起因是涉及信用證詐騙。牟其中的命運與當時的經濟政策有關，外匯在當時處於高度管制，而牟其中一直縱橫國際市場，他的業務多用外匯結算。所以，他的生意既面臨籌資的困難，也面臨換匯的不易，資金運作肯定有各種各樣的漏洞，“拆東牆補西牆”的運作模式也過於超前，加之他為人過於高調，也多有不切實際和誇大的言論，甚至在企業發展戰略層面上超越了改革開放進程，遭遇1998年這樣的國際經濟危機，牟其中自然成了倒黴的“出頭鳥”。

1996年8月，公安機關在對湖北輕工“騙開信用證套匯”的問題進行調查中發現，南德所用的資金與這個問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受牽連在所難免，不過，牟其中想都沒想到自己會因此第三次身陷牢籠。

1998 年11 月，南德經濟集團投資建設的滿洲里國際公路口岸建成通車。但由於有關部門正在對南德進行審查，作為口岸建設的重要投資人——南德集團無緣出席口岸通車的剪彩儀式。

1999 年1 月7 日，牟其中被武漢警方刑事拘留；同年2月5日，因涉嫌信用證詐騙罪，牟其中經武漢市人民檢察院批准被執行逮捕。這是他第三次入獄，這一次一關就是18年。

得知牟其中即將出獄的消息後，中國銀行原行長王雪冰曾寫了一首詩《賀牟先生歸來》：

獄中18年，牟其中從來沒有放棄申訴，甚至拒絕了若干次認罪假釋的機會，他固執地認為，只有被動服刑才能表明自己無罪的決心。

桌面上放著最高院的裁定書

他的堅持取得了進展。

2018年9月21日，中國最高人民法院發佈牟其中案最新民事裁定書，根據（2018）最高法民抗11號文件裁定，決定牟案由本院提審，再審期間中止原判決的執行。

牟其中本人的罪與罰，還有待法院重新作出評定。不論結果怎麼樣，21年前的牟其中案被最高人民法院提審，本身就給人以極大的想象空間。

出獄後的動向

2017年6月16日下午，由中社社會工作發展基金會公和基金主辦的“公和基金2016年度公和人物頒獎禮”在北京舉行。這是牟其中出獄後的首次參加公開活動。

牟其中、夏宗偉共同獲得2016公和年度人物候選提名。頒獎會上，因為這兩人到來，引起了一陣騷動，很多慕名者前來問候和合影。

牟其中透露，出獄9個月來，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復業”，重振南德。

2017年3月27日，牟其中選擇出獄半年的這一天，作為南德復業的開始。這一天，一場“南德智慧文明生產方式研討會”在北京門頭溝區的一家賓館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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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參加研討會的80多人中，有數位南德的老員工，現在他們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南德復業籌備小組成員”，組長自然就是牟其中。

已近77歲的牟其中思維敏捷，記憶力驚人，講述中馬克思、福山、克拉克等經濟、歷史學家的論述觀點信手拈來，這讓臺下眾多的企業家為之驚歎。

“再一次白手起家，再一次成功，就能證明我的理論是正確的。”牟其中說，輝煌和傳奇故事都是過去的。

前南德集團研究院院長李復耕說：“時隔將近20年還能再見面，這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們非常尊重牟其中先生。”

當年曾擔任南德衛星公司總經理的王德國說：“因為對牟總的信任，我們願意再次回到南德。其實我們很多人在離開南德後都有自己的事業。”

除了老員工，牟其中也物色了一些新人加入。

一位上海的投資人，為投奔牟其中，把已經成熟的三家公司進行了法人變更，股份稀釋，就為能夠放手跟隨牟其中做一番事業。

當年南德總部大樓已經不復存在，因城市建設拆遷夷為平地。網上盛傳的牟其中在北京有264套房子的事情並非空穴來風，南德集團當年在門頭溝購買了264套房子作為員工宿舍，在牟其中被捕後，這些房產被幾家不同法院進行了拍賣。早已易主。

眺望上海

出獄後，牟其中註冊了自己的公司，北京其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他是唯一股東，註冊資本一個億，只有幾十個人的規模。這個公司，沒有營業收入，牟其中定義為研究院一類的機構。

牟其中信心滿滿的要重啟滿洲里開發計劃。發力點首先選擇了鐵路貨運，按照他的計劃，輸歐貨物選擇鐵運將把在途時間由海運的45天——50天縮短為9天——12天，而成本卻和海運相當。

為了這一計劃，牟其中有了新的合作伙伴——中鐵聯運公司。中鐵聯運公司總部位於北京，擁有各類鐵路專利和公路新能源汽車核心技術專利30餘項。中鐵聯運的發展目標就是成為適合國情的、節能高效的公鐵多式聯運整體解決方案的提供商。

工商資料顯示，中鐵聯運公司旗下有一家名為中鐵聯運鐵路貨運有限公司的企業，持股比例為牟奇忠(即牟其中)持股50%。

按照牟其中的說法，中鐵聯運公司綜合運輸價格可與海洋運輸價格媲美，將為中國和歐洲聯手共同發展，提供最低最快的鐵路運輸價格和最短的運輸時間。這個計劃必然改變東北亞、東亞、東南亞的經濟地理概念，為“一帶一路”國家戰略提供技術支撐。

目前，該計劃尚未落地。“我現在要乾的事，就是把中鐵聯運的技術產業化”，牟其中說。

牟其中選擇門頭溝作為第三次創業的起始之地，地點就在門頭溝永定河邊。循著“南德職大籌備辦”的藍色指示牌，繞過一個老年籃球場，就能看見一處僻靜的建有涼亭和花架的中式庭院，這裡是牟其中新的戰場。

南德復業的辦公場所

會議室懸掛著五個掛鐘，依次寫著：紐約、洛杉磯、北京、莫斯科、悉尼。依然是濃濃的國際範兒。

他的行政事務機構是“辦公廳”，負責相關工作的人介紹，現在公司五六十人，大部分都是“志願者”，有南德的老部下，也有慕名而來一起創業的新人，包吃包住，每月能領到3000元。公司開銷每月在四五十萬元。

志願者年齡跨度不小，既有頭髮花白，戴著眼鏡的南德退休老人，也有穿著寶藍色西裝，雄心勃勃的年輕人。

牟其中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的，上午接待“至少兩波來訪者”，下午還有一波。“要見人談事”。

他的“家”就在公司附近的一棟民居里。一套四室兩廳的房子，他和另外三個志願者一起租住。

出獄後，有很多人希望能得到牟其中的指點和幫助，甚至只希望能和他見上一面一解心中疑惑。兩年來，新的追隨者慕名而來，也有舊人相繼離去。

2010年的時候，他在獄中得了腦溢血，一度不能站立。為了康復，他堅持用手腳在地上爬，“一點一點蹭，慢慢地，居然能走了。”他現在的狀況很好，身體完全恢復，沒有後遺症。他堅稱要再活20年，輕鬆過百歲。

正在鍛鍊的牟其中

他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五點起床，開始看材料，早晚圍著北京永定河附近的公園“暴走”一圈是他的固定行程，他身後常常跟著十幾個追隨者。

18年的牢獄生活，沒有改變牟其中的意志，他比以往更加堅定。

當年，牟其中曾放言，要把喜馬拉雅山炸開一個50公里寬的口子，把印度洋的暖溼氣流引進我國西部地區，滋潤中國乾燥的大西北，根本改變氣候。嘲笑者稱之天方夜譚。

1997年，牟其中就曾設想要發展自己的芯片產業，併成功預測電腦的手機化發展趨勢（智能手機時代）。當時很多人認為是痴人說夢。

當年開發滿洲里的計劃，總體上的構想和現在一帶一路的戰略是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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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其中身體尚好，中鐵聯運、芯片等多個項目計劃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中。前兩次白手起家，這一次，他堅信自己一樣能夠如願以償。

假以時日，牟其中案再審也終將落地。

此刻，對牟其中定論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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