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樓坍塌後,他自瓦礫中重生,身邊發生的驚險故事

1975年11月,我從東北重型機械學院鍛壓專業畢業,分配到冶金工業部北京鋼鐵設計院工作(後改為北京鋼鐵設計研究總院)。

第二年(1976年)的2月份,陸陸續續又分配來不少工農兵學員,大約有400多人吧,因為文革期間沒有新學生進入,有些青黃不接了,所以院裡一次接收了這麼多畢業生。各專業都有,鍊鐵、鍊鋼、設備、軋鋼、機械、電氣、動力,建築結構等。

三層樓坍塌後,他自瓦礫中重生,身邊發生的驚險故事

我報到的早一些,單身宿舍分配在單一的二樓,後來的同學們都分在三、四樓了。

1976年7月28日凌晨,地震發生了,在睡夢中,感覺一陣劇烈的響聲,兩層床劇烈震動,人在床上躺著,就像彈簧一樣上下顛簸,無法控制,突然睜開眼,看見一片刺眼的白藍光,之後就變得一片漆黑。當時宿舍裡有三個人,震動稍微減輕了一些後,聽到走廊裡一片嘈雜,有人大喊"地震了!"。我翻身下地,穿上衣服,和其他三人也跑出了房間,一起往樓下跑。

到樓下後,大家驚魂未定,相互敘述著地震發生時的感覺。看錶,剛好凌晨3點40分。

安靜下來後,大家發現有些女士僅穿著內衣,但是沒人嘲笑她,就是告訴她趕緊回去穿衣服。

過了大約1個小時,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宿舍休息,還有一部分同事在外面一直呆到天亮。

上班後,院裡傳達了冶金部的指示,成立抗震指揮部,暫時撤離辦公室,全力以赴做好防震減災工作,把基幹民兵組織起來做安全保衛工作,暫時在露天搭建簡易避震棚。

我們就在院裡安排下,負責幫助在大院裡搭建居民的防震棚,人多力量大,當天就完成了搭棚工作,院裡的住戶都住進了防震棚,滿院的空地都佔了。食堂也遷出了原來的土建一樓,搭起了臨時建築,並負責全院職工和家屬的三頓飯。防震期間,食堂師傅們是最幸苦的,但他們毫無怨言。

單身的防震棚搭建在辦公樓東側、土建樓北側,再往東就是臨時的食堂。

地震後的一個星期,天天大雨磅礴,住在地震棚裡既悶熱,又潮溼,還要防漏雨、防蚊子,我們這些成年人都很難受,更別提那些家屬的孩子們了。

反正也是睡不著,我們按照院裡的安排,負責每天夜間的安全巡邏任務,全大院都走遍了。

1976年8月2日下午,我正在值班,有同事告訴我有電話找我,並告訴我一個電話號碼,說一定要我儘快回電話。

交班後,我電話打過去,對方問我找誰,我說我也不知道,對方立刻問我是不是鋼鐵設計院的,我說是,他就說,你趕緊到南禮士路二機部招待所來,有個同學要見你,我問是誰她也不說。放下電話,我借了一輛自行車直奔南禮士路二機部招待所。到門口向門衛說明來意,他馬上就說:"是唐山來的那個同志吧,你進去往右拐,我馬上給他打個電話。",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就往裡走吧,進大門往右拐,走了不遠,就看到我那個在西安的同學,臉上滿是傷,腿上也是傷,瘸著腿就出來了,我趕緊迎上去,握著他的手,他也激動的不得了。

他把我帶到了住的房間,四張床,就他一個人住,算是單間了。那時候能住單間的可不是一般人,還沒坐下,我就迫不及待的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就向我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1976年7月,他受單位派遣,到天津和唐山出差,7月27日晚住在唐山東風旅館三樓(頂樓),當晚屋內住了四人,他是靠窗戶的一張床,窗戶邊橫放著一張三個抽屜的桌子,這是當時所有單位招待所的標配。凌晨突然感覺到強烈的震動,身不由己,隨後就失去知覺了。醒來時,感覺有亮光,但是脖子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不能動,感覺手腳還能活動。他說,他想了一會兒,分析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他想到,聽同學們說過遼寧海城地震的情況,意識到是發生地震了。他說,當時的第一願望是求生,他判斷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是在他睡的鐵床下,他用手儘量摸索卡主脖子的東西,是一條桌腿,他一用力,桌腿竟然挪開了,而且,頭頂方向露出了很大的一個空間,前方亮光擴大了。他用盡全力向亮光爬過去,磕磕絆絆,差不多半個小時,爬到出口了,出口不大,但求生慾望大於一切,硬是從那個出口中擠出去了。想站起來,但是兩腿不聽使喚,想扶一下東西,四周平地一片瓦礫,沒有可扶之物。過了一會他掙扎著站起來,四周靜悄悄的,看了一下表,昨天睡覺時沒把手錶摘下來,真是萬幸,這是唯一的隨身物品了。4點40分,他爬出了廢墟,原來的三層樓已經在他腳下,昨夜入住的70多人,僅出來他一個。

他之所以萬幸,是在地震中,滾到了床下,鐵床床架支撐住了落下的屋面板。他的頭剛好在床腿附近,所以被砸斷的桌腿卡住脖子了。他看了一下,周圍沒有一個人,他說,當時那種恐懼無以言表。

他覺得沒有任何人可以求救,只能靠自己了,他就判斷方向,一路向南走,因為他昨天剛從天津到唐山,只有向天津方向走。一路上慘不忍睹,到處是廢墟,聽不到人聲,幾乎沒有路,路面都塌陷了。走了四個多小時,遠遠看到一片樹林,樹下有很多人,他走到跟前,還聽到有人喊:"有活人出來了!"。他說當時聽到這種聲音激動不已,有幾個人跑過來接他,扶他走過去。有幾個女同志看到他有些害怕,渾身是血,混合著泥和土。人們簡單問了他一些情況,都說他不簡單。

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是一個當地村裡臨時組織的救助站,協助即將到來的解放軍抗震救災的,他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出來的人。正說著,解放軍的軍車隆隆駛過,開向唐山。

救助站的人給他端來了開水,說是沒法做飯,只能吃桃子了,拿過來一筐桃子,有個女同志說是衛生站的,給他的傷口塗抹紅藥水。我見到他時,大半個臉是紅的,兩條腿也差不多都紅了,就是那時候抹的。

休息過後,他還要走,救助站的人就告訴他沒有車,只能自己往天津走。當時都在救災,沒有人注意路邊的行人,他就一路走到天津,到天津二機部單位已經是當天夜裡了。他向天津單位的同志說明了情況,天津二機部單位立即向二機部領導報告了,部領導要他們好生照顧,並在第二天安排了專機,從天津接到了北京。這是什麼規格的待遇啊!這裡也可以看到當時二機部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是非常非常高,怪不得我們的原子彈能夠造出來,原來有這些人在那裡啊。

我見到他時,他已經在北京修養了幾天了,精神狀態恢復的很好,真是大難不死啊!

冶金部當時的幾個設計院屬於事業單位,分區域負責鋼鐵企業的設計規劃工作,唐鋼當時屬於北京院負責。地震的那天,北京院唐鋼現場有二十多個同事,住在唐鋼招待所。地震過後,唐鋼也受到嚴重破壞,但是主要建築物基本沒有倒塌,尤其是唐鋼招待所的三層樓,震後屹立不倒,救了北京院的二十多個同事,震後第二天,院裡派車把他們接回來,在單一廣場下車後,和迎接的同事們緊緊擁抱,同事們慶幸他們平安歸來。

當時院裡對我院土建專業給予了高度評價,正是由於他們的精準設計,保護了這些同事的生命安全。據說當時唐山唯一不倒的就是北京院設計的建築。

我剛分到北京後,每星期天都找輛自行車,到城裡轉一轉,回味兒時對北京的記憶,我去了童年曾經住過的四合院,還是那麼寬敞,那幾顆棗樹上還是結滿了馬牙棗。那時的四合院基本上保持著古老的風尚,寬敞、整潔。地震過後完全變了樣,由於地震時允許在院子中搭建防震棚,於是各家各顯神通,每個空曠的院子都搭滿了防震棚。地震過後,人們便將臨時棚子改成了永久的建築,形成了後來真正的大雜院,再以後變成了棚戶區,除了獨門獨戶,很少再有真正的四合院了。

注:此文內容由本人原創,最初刊發在微信公眾號《鍛工夢》上,內容及題目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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