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龍帶著看熱鬧的心情看著眼前的一切，這種場面如果是影視劇中的情節，他一定會笑出聲來。但是看著在“地籠”最底層一處陰暗狹小的房間內，十個男女靠在鏽跡斑斑的鐵牆正襟危坐，表情異常嚴肅，似乎在等待著什麼，讓他也不敢有所造次。柯龍心想，在這種滑稽氣氛下，每個人竟能夠控制住自己不笑出聲來，到底是真的虔誠，還只是演技了得。
突然，房間的鐵門緩緩升起，生鏽的轉軸與鐵門之間摩擦發生刺耳的噪音令人不適，但眾人的表情卻從嚴肅轉為了欣喜，眼眸也一下子從黯淡變得明亮起來，完全不像是被噪音折磨雙耳後的神情。
“這幫人都是中了邪吧？”柯龍將小拇指插進了兩隻耳朵中才從剛才的痛苦中解放出來，抬眼望著即將進來的那個人。
此人穿著跟屋內眾人一樣的白色大褂，下沿遮住了他的腳，寬肥的大褂依然沒有隱瞞住他過度肥胖的身軀。等到鐵門完全升起，室外的亮光映在他那光頭時，彷彿彌勒下凡，光芒四色。
柯龍尋思著，他的朋友阿達整天跟他說“神農下凡”“神農顯靈”，想必這個胖子就是“神農”了吧。可憐的阿達，怎麼會想入這個奇怪的教會，叫什麼，“輪迴教”。他說“神農”是這個“地籠”中人類唯一的希望，擁有能夠讓地球回到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時代的能力。
天啊，這都2045年了，怎麼還有人會相信封建迷信啊？如果真有人有這個能力，怎麼還不趕緊去拯救這個世界，幹嘛跑到“地籠”最底層，像傳銷一樣來發展會員？
這個傻子卻一直堅信不疑，這不前幾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好幾天不見人影。他唯一的親人，奶奶，一位慈祥的老人，擔心他是不是出事，聯繫到了柯龍，求他幫忙找找阿達。
柯龍與阿達都是在海風科技公司工作，海風科技公司製造了“地籠”的整個環境系統，涵蓋了“地籠”中的溫度、溼度、空氣質量等，而他們的工作就是維護這套系統，每週工作六天，只有週日可以休息。雖然很辛苦，但是因為有了工作，他和他的家人才不用住在“地籠”的最下層，而是住在中層裡。
阿達每週日都會來輪迴教參加教會的“拜神”活動，而他失蹤的那天正好是週日。這讓柯龍懷疑阿達的失蹤與這個輪迴教有關，於是通過種種關係找到了這個教會，裝作受到“神的指引”而來入會的新教徒。
“讓大家久等了。”說話的正是“神農”，他緩步走到了大家中間，鐵門隨即又緩緩放下，刺耳的噪音又一次襲來，不過這次柯龍沒有用手指堵住耳朵，只是強忍著那鑽入腦髓的聲音——因為他注意到，“神農”正在打量著他。
“是新來的朋友吧？不好意思啊，讓你等著這麼久，不過你的入會儀式恐怕要延後了。因為有件事情要優先處理一下。”
“沒關係，”柯龍擺著手，“‘神農’同意我拜入輪迴教，已是萬分感激。”
“神農”點著頭，一絲厲色浮在臉上，“原本這種恥辱事情不想讓新朋友看到的，但是也不能讓你只看到神慈愛的一面，這樣無法真正瞭解‘輪迴教’的真諦。”
柯龍原本在心裡慶幸今天躲過了被“整蠱”的命運，聽聞“神農”的講話後卻心裡一緊，“看來出什麼事了。”
屋內眾人也都挺直後背，表情凝重。
“今天本尊來晚了，因為本教出了重大問題。”“神農”自稱為“本尊”，而信徒們都稱他為“師尊”，“我們當中有一個人，雖然已享受神的照料許久，卻不知感恩，背叛了我們！”
信徒們的表情從凝重變得怪異，左右看著坐在身旁的“教友”，彷彿用眼神撇清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
“哎！”“神農”眉宇間又現憂愁。
“這都怪我，身受‘神農’靈神附體，卻沒有組織好大家，沒有讓這個大家庭內部保持純淨……”
“師尊，這怎麼能怪您呢？是那個人自甘墮落，神也救不了他，請您指出那個汙穢之人，‘淨化’他的心吧！”一位老者說道。
聽信徒這麼說，“神農”神情緩和了下來，目光看向坐著的眾人，最終落到在牆角處一位精瘦中年男人身上。
“豬長老，請來到我的面前。”
“我？”那中年男人神情慌張，一臉不可置信。
“對，就是你！”“神農”使了一個眼神，坐在他身邊的兩位信徒將其架了起來拖到“神農”身前。
聽說輪迴教有十二位長老，分別用十二屬相來命名，看來這屋內十位男女都是長老級人物，可是為什麼只有十個人？
不等柯龍疑慮，“神農”已經念起奇怪的咒語，雙手靠在豬長老的胸前，手縫間隱隱泛起綠光。
“輪天眾凌，回地歸心，風滅此生，恕神不語……”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不會背叛‘神農’的，我是被冤枉的……”
柯龍還在心裡嘲笑這幾個人的演技有些浮誇，卻轉瞬被眼前一幕震得瞠目結舌。
豬長老還在辯解，卻從口中伸出一根如蛇蠕動的藤蔓，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的七竅也很快伸出了同樣的藤蔓，向上蠕動佈滿了天花板。架著豬長老的兩人趕緊鬆開了手，因為藤蔓已經纏繞上來，豬長老的皮膚也慢慢“木化”，彷彿是天然形成的人形樹幹。
等到“神農”唸完咒語，豬長老已經化作一棵鬱鬱蔥蔥的無名樹——既不是楊樹，也不是柳樹。當然，柯龍認識的樹也不太多，他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一棵活生生的樹。
小時候在書本中讀到過幾種樹的樣子，也在電視中或者坐“天梯”經過“地籠”上層的時候能通過玻璃瞄過一些樹——植物在“地籠”是種奢侈品，只有住在“地籠”上層，能時不時接觸到真正陽光的富人，才能擁有。住在中下層的人們，即使擁有植物，也會因為它常年見不到真正的陽光而枯萎死掉。
眾人見此“神蹟”，皆激動萬分，全都屈膝下跪，一邊叩拜，一邊大喊“神農顯靈”。
柯龍也因為心靈的震撼，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在這氣氛的烘托下，隨著眾人一起跪了下來，眼睛盯著那棵人形樹，大腦一片空白。
未完待續。
閱讀更多 戲龍君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