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父親邁著蹣跚的步履,又一次登上村子北面的高坡。他痴痴地向東遙望,一站就是好長時間,任兩行渾濁的淚水,從佈滿滄桑的臉上緩緩淌下。我知道,父親又想我的五姐了。

我的五姐,她叫迎花,高挑的個兒,活潑的性格,一副很招人喜愛的模樣。

我的上面有五個姐姐,名字上都帶有花,稱得上"五朵金花"了。可爺爺、奶奶還是搖頭嘆氣地巴孫子,父親也覺著沒有面子,母親就鍥而不捨,到第六胎終於生下了我這個男娃。爺爺、奶奶笑了,父親的眉宇也舒展開來,小小的農家院落裡盪漾著幸福的笑聲。

時光流逝,轉眼到了我上學的年齡。

從大姐到四姐都是上完小學就輟學了,只有五姐讀完了初中。原因當然是當時我還小,讓五姐陪著我上學、放學,家裡人都放心。

我和五姐一起上學的曰子是我一生中最為美好的時光。

春天,迎春花開了,山崖上掛著串串金黃;杏花紅了,映照著五姐燦爛的笑臉。五姐拉著我的手,我扯著五姐的手,上學的路上灑下了我們歡快的笑聲。

夏天,麥子黃了,空氣裡飄散著成熟的麥香;杏子紅了,周圍瀰漫著甜美誘人的果味。我和五姐手牽手穿梭在成熟的季節裡。

秋天,田野裡高梁紅了,向著我們招手;沉甸甸的穀穗迎風搖曵,向我們點頭問好。我和五姐的臉上都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冬天,皚皚白雪,銀裝素裹。五姐挽起褲管,顫顫抖抖地揹著我過河,她那凍得通紅的小腳,象紅蘿蔔一樣,至今留在我的記憶裡。

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令我終生難忘的是讀三年級的那個夏曰。上午放學後已經十二點半了,五姐拉著我的手急匆匆地往家趕。太陽象燃燒的火焰一樣炙烤著大地,我倆熱得喉嚨都要冒煙了,半道上,我突然暈倒,不省人事。五姐見狀,嚇得哭了起來,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喊著我的小名,我隱隱約約地能聽到,就是發不出聲音。情急之下,大我兩歲的五姐背起我就跑,一直跑到溝底,才找了一塊蔭涼的地方把我放下,讓我平躺在地上。五姐急中生智,用兩隻小手一捧捧地從小河裡掬水,然後緩緩地滴入我的口中,好長一會兒,我才慢慢甦醒過來。五姐見我醒了,破涕為笑,高興的不知說什麼才好。我現在才知道那是中暑了,多虧了愛我疼我的五姐。

漫漫求學路,五姐陪伴著我一起成長。

歲月悠悠,光陰荏苒。我讀五年級的時候,五姐初中畢業了,她光榮地完成了護送我上學的使命。雖然五姐的學習成績很好,是塊讀書的好料,但她還是不得不回家務農了。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景,五姐不捨地對我說:"六兒,姐再也不能陪你上學了,你要學會保護自己,好好讀書,你就是咱家的希望!"看著五姐難過的樣子,我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銘記五姐對我的囑咐,我捨得在學業上下功夫。讀完初中和高中後,我順利地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大學,成了我們村子的第一個大學生。

輟學回家的五姐,懂事,體貼父母,白天下地勞動掙工分,晚上熬夜學做針線活。兩年後,五姐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


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那一年,從豫東過來一幫打席匠,他們分散在各個村莊,編席謀生。在我們莊上打席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他叫李成,長得白白淨淨,加上一手嫻熟的編席技藝,很討姑娘們的喜愛。五姐和李成的故事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那天,李成為我家編了兩張高梁杆席子。中午主家要管匠人吃飯的,母親就讓五姐去叫李成。五姐走進場院見到李成時呆住了,多麼帥氣的小夥子啊!五姐的心通通直跳,一向開朗的她叫李成時,臉頰泛起了紅暈。她就象喝醉了酒一樣,迷迷糊糊地把李成帶回了家。

中午吃飯的時候,五姐特別興奮,不停地勸李成多吃些,她那熱情勁連父母都感覺異常。

從那以後,沒事的時候,五姐就鬼使神差般地走進那個場院。她要麼靜靜地觀看李成編席,要麼殷勤地幫忙遞東西,偶而問一句李成老家的情況,時光在兩人的相處中默默地流逝。李成也樂意五姐陪在他的身邊,每當這個時候,葦杆在他的手中飛舞,編席的技藝發揮的淋漓盡致。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國農村封閉、落後、貧窮,人們生活在愚昧無知的歲月裡。五姐和李成的事象爆炸性的新聞一樣,在村子裡傳開了,傳著傳著,又演繹成幾種離奇的版本。五姐從村子走過,引來人們怪異的目光,有些人還在背後指指點點。

父母親坐不住了,以為五姐幹了傷風敗俗的事情,讓他們在村子裡面抬不起頭。


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一天,父母親把五姐堵在家裡問起了此事。 五姐理直氣壯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喜歡李成有什麼錯?況且我和他也是正常來往,並沒做象他們說的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母親勸五姐:"迎花呀,咱這是農村,又不是城市,吐沬星會淹死人的。就聽你爹的,不要再和李成往來了!"

五姐沒接母親的話,嘟著嘴很不服氣。父親怒了:"你還不服氣,你不要臉,我們還得要臉呢!你說,李成有啥好?他是在豫東老家窮得待不下去了,才流浪到咱這兒的,我說啥也不會同意你們這事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五姐堅定地說:"窮有啥,我看李成是個正經人,他靠勞動吃飯,以後一定能把光景過好!"看著五姐毫無悔改之意,父親怒不可遏,抓住笤帚就要往五姐身上打,被母親攔了下來。父親摞下一句狠話:“你再和他來往,我就打折你的腿!"然後氣呼呼地摔門而出。

就在父親罵過五姐後的那個初冬的晚上,稀疏的星星散落在天空,寒冷的月色透過樹的縫隙,灑落了一地細碎的光,山村熟睡在夜幕之中,五姐跟著她心愛的人走了,永遠地離開了生她養她的那片土地。

五姐剛走的幾年,父親想著自已還有四個閨女和一個兒子,少她一個也不少。可隨著年齡的漸老,父親開始想念五姐了,時不時地走到村子北面的高坡,望向豫東的方向。

彌留之際,父親把我叫到他的床前說:"六兒,五姐是待你最親的人,你學業有成多虧了你五姐,你一定要找到你五姐,還了爹的這個心願,到時就說,讓她回家看看,爹不怪她了!"我含淚點了點頭。

過完父親的頭七,我踏上了尋找五姐的漫漫征途。

常振民,西街學校數學教師。因喜愛書法與文學結緣,於字裡行間感悟人生,品嚐生活的苦辣酸甜。


常振民“靈秀杯”參賽作品丨五姐


朗讀者簡介

蘆利亞,網名,山那邊,崇尚自然,喜歡簡約。雖然平凡,但一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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