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玩笑

睡醒後,屋外還亮著,牆上的鐘表的時間在三點多十分。我首先想起,昨天下午我吃過一頓飯。當時我燒了鍋開水,煮了點掛麵,湯裡放了幾根青菜和幾片西紅柿;煮熟了關掉火,往湯裡放了點鹽,滴了幾滴醋跟香油,飯就算做好了。我吃了一口,兩點兒都不好吃,可這是我做的最好吃的飯了。接著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很疲倦,口中乾澀發苦,嗓子裡有口痰堵著。我起身咳痰,身子隨之一熱。

我沒有再躺下,穿衣起床。從裡屋走到外屋,又到院子裡。屋外三點的陽光還在院子裡照著,生機勃勃的落在房舍上,耀眼的金光刺著我半眯的雙眼;身子感覺更熱了,頭上也開始往外冒汗,我覺得是因為我兩天只吃了一頓自己做的“最好吃的飯”的緣故吧。

單身了而已,是煙也抽了,酒也喝了,傻X的想法也想了,傻X的事也做了,好像也不能再怎麼樣了,能做的也就活著了。而活著就得吃東西,吃東西就不能吃我做的東西。於是我想到外邊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肚子不造反了,身體才能不發熱,身體不發熱了,才能好好活著。

我騎車到鎮子上,隨便找了家餐館,因為還不到吃飯的點兒,餐館裡老闆娘在櫃檯裡坐著看手機,一邊的廚師在剝花生。老闆娘見了我,從櫃檯裡笑著出來招呼我,頓時冷清的空氣裡瀰漫起老闆娘的說話聲,這聲音帶著我走到餐館裡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後我要了幾個愛吃的菜,老闆娘便叫起廚師一同往後廚走去了。

這時小小的餐館裡剩下我一個人了,跟家裡一樣,安靜到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這樣也好,沒有打擾。我點了一支菸,等著菜上來,煙霧裊裊上升,穿過櫥窗進來的陽光,在不遠處櫃檯後、貨架上的酒周圍盤旋著。我想起我還沒要酒呢?但同時我也記起兩天前喝多時我有多受罪,所以我不去買醉跟受罪了,還是先吃飯,讓身體先舒服點。

菜被老闆娘一個個的端了上來,我狼吞虎嚥的吃著,菜還沒有上全,就已經很飽了。可看著剛剛端來的菜,我忘記了自己的肚子,依然很快的吃著,菜到嘴裡成了個習慣的動作,直到老闆娘端著最後一個菜說,“已經上齊了,有什麼事喊我”的時候我才停下了筷子,也意識到了肚子要撐破的感覺。我沒有再動筷子,結完賬走了。

回家的路上,陽光已經變成紅色,車子行駛帶來的風迎面吹著。我忽然覺得身體很冷,同時也感覺到頭上又開始冒汗了,可這忽然的不適並沒有比肚子裡的食物更讓我難受。我吃的太多了,肚子撐得慌,雖然身體發冷冒汗,但起床時的虛弱感沒有了,舒服還是比難受多。眼看著路旁的樹木一棵棵的被我拋在身後,接著是鄉間的房舍,然後我到家了。

一個安靜的家。院裡晾衣繩上的衣服呆呆的掛在那裡,開屋門時發出的聲音吱吱呀呀的響了幾聲,之後唯一的聲音就剩下了牆上鐘錶的滴答聲。我想,世間總歸是安靜的,可時間不是。接著我泡了杯茶,沒有打開電腦,也沒有拿起手機,就舒服的坐到了沙發上。我看著屋裡的陳設,它們依然死一般的擺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會移動,更不能跟我說句話。我又透過櫥窗往外看,房頂,遠處的大樹的枝頭也依然死一般的還在那裡。我閉上了眼,享受著頭腦空白的安靜,鐘錶的滴答聲一聲又一聲的響著……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噁心的感覺叫醒了。睜開眼,都是黑。在黑暗中我摸索著去開燈,同時一種喝醉酒才有的想吐的感覺來了,但我還是先打開了燈的開關,可還沒有走到院子裡,我就吐了起來,就跟喝醉時一樣的難受。吐完了我想,今天可是沒喝一滴酒呀。但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我走到桌子跟前,去拿回來時泡的那杯茶漱口,這時我的腦袋嗡嗡的響,疼痛也隨之而來,身上也開始出汗。我坐到了沙發上,渾身的不舒服,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衣服溼透了。我想站起來走走,可力氣不知到哪兒去了,即便加上手臂的勁兒,還是站不起來。腦袋越來越疼,幸好手還抬的起來;我用雙手去摁自己頭,可在疼痛面前,腦袋根本感覺不到雙手的力氣。就這樣我癱坐沙發上,偶然清醒的意識問,這是怎麼了?難道我要死了?

想到死,我想掙扎著去把銀行卡拿出來,放在顯眼的位置,再把密碼寫出來,這是我唯一需要交代的事了。可老天不肯讓我有迴光返照的力氣,試著說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時眼睛也疼了起來,我才知道汗水進了眼睛;我閉眼,又睜開,汗水隨著淚水流了下來,可還是疼;汗水在一個勁兒的往眼裡流。我看了眼屋裡模糊的一切,然後閉上眼,沒有再睜開,心想,這樣死了可不好。但又想,我又能左右什麼呢?就像現在,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唯一陪我的就是牆上鐘錶的滴答聲,一聲一聲的響著,它現在滴答的不是時間,是生命的死亡。

身體越來越難受,頭腦都不能想任何的東西。可能死亡就是這樣吧,都不給你一點時間去回想點什麼,就是要讓人在無盡的苦痛中死去。活著就不易,死也不能讓人好受。那死亡你來吧。活著都不怕,何況你?這也算無力的狠話吧。雖然嚇不住死亡,可多少也給自己壯了壯膽。

再醒來,我是被凍醒的。睜開眼我不是先想到自己還活著,是想起剛剛做的那個夢。夢裡我躺在床上,旁邊是孩子們……我站了起來,除了身子很冷,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我聞到門口的穢物發出刺鼻的難聞氣味,可我吃它們的時候可美味的很呢?看來在肚子裡走的這一遭沒有白走,這一遭把它們變成噁心的物件了。我忽然想,這穢物跟感情一樣,感情在婚姻裡走一遭,出來不是也變不一樣了嗎?而我是不能任由穢物在屋裡噁心著我,所以我不管身體的冷就先去收拾這一地的噁心去了,那自以為要經歷的死亡也見鬼去了。

死亡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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