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沒事,別哭

老師,沒事,別哭

(1)

我是早上醒來才知道今天是教師節,我記節日一直不太好,能記住的永遠只有五一、六一、十一,天生對數字不太敏感,之前也說過至今我還不能完整地記住自己的身份證,所以你們別笑我,更不要笑我曾經喜歡過一名英語老師。

我那年代到了四年級才有英語課,在此之前只會“YES”or “NO”,有一段時間總被高年級滿嘴英語地戲謔:“Are you a dog ?”,“A re you a pig ?”

現在我想說,“Are you OK ?”

其實學習一門全新語言相對來說已經很遲,那年我十二歲,現在三歲的小孩已經Speak English,但當時的英文老師跟我說:“不遲,不遲,你們很幸運。”

我信了,誰叫她長得這麼漂亮——雙眼水靈,皮膚白皙,中分,臉蛋清純,愛穿白色的衣服,那是第一次刷新了我對老師外貌長相的世界觀。

而且她不用英文自我介紹,印象中她也沒英文名,我們只愛叫她:Miss Xu。中文名許曉捷,有時候會耍壞地叫:“許小姐”。

這位許小姐,23歲,聲音甜美,這種甜我曾跟班裡的男生說:“不油不膩,剛好適中,像月季花香。”男生們都孩子氣地說,“Miss Xu是我的。”然後不少女生又附和道,“Miss Xu是我的。”

上課那氛圍跟如今的宮廷戲差不多,互相爭鋒相對,每個人積極地舉手發言。作為水瓶座B型血我必然不走尋常路,很小就知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刻意留點痞子氣愛聽不聽,然後成功地被Miss Xu留堂,Miss Xu就坐在身邊教我英標,那段光陰是成年人體會不的純愛。

只是好景不長,幾次下來被同學模仿,所以那回留堂的人越來越多,為了這場競爭,我不得不刻意再學差點,這樣才能夠爭取更多跟Miss Xu相處的機會,萬萬沒想到這導致我後來真的學不會音標,我的英語怎樣學也學不好,以致我沒考不上哈佛大學,也沒考上耶魯,只考到廣州番禺一所大專。

但是Miss Xu不曾放棄過我們,她還在週六幫我們補習,她不是本地人,具體哪裡我不知道,長年住在教學樓上的教師宿舍,那是一所單間。Miss Xu穿著短褲深黑色的拖鞋,一頭清涼的短髮,沒太多女心,她的衣櫃都是純白色,然後拿起粉筆在門背上寫字。她寫字很好看,或許喜歡一個人,她做什麼都很好看,然後Miss Xu講了一整個上午,偶爾回頭,“郭栩鵬聽懂了嗎?”

“嗯嗯……”

這種補習日子持續了一段日子,Miss Xu偶爾會跟我們談心,說她為什麼想做老師,說要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還說了她的生日。她的生日本來很普通,普通得沒什麼亮點,但在2001年發生了一件事,那時有兩架飛機被恐怖分子劫持撞向美國紐約世界貿易中心,然後她的生日稍微有點“意義”,因為9月11日這個數字一夜間成了大眾的痛。

她生日那天我們幾個人幫她慶祝,因為沒什麼零花錢,不能買什麼禮物,所以買了一個紅糖小蛋糕,在上面點了一根蠟燭,大白天裡把窗簾拉上。

“Miss Xu吹蠟燭。”

吹完後才發現,“Miss Xu你剛才忘了閉眼許願?再來一次。”

“嗯嗯。”

第二次吹完,我們發現忘記唱生日歌……然後又來了一次。

Miss Xu說:“我感覺這次生日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我們笑了,繼續唱起生日歌,從中文到英文,來來回回好幾次,因為找不到相機,所以這幕只好永遠留在腦海裡,但只要用力去想還是能想到一些細枝末節,譬如:有這麼一個片段——“Miss Xu,你有男朋友嗎?”

(2)

她有。

她的男朋友是名設計師,這事並非在2002年的時候知道,那年她只告訴我,“哎呦,小朋友不能這樣八卦喔。”

然而Miss Xu現在的我早已不是小朋友了,我28歲了,而Miss Xu你已經有一女兒,你女兒應該快上初中,兩年前我見過你,當時在一家早餐店,我不太好意思跟你打招呼,或許你也忘了我,我留意到你的頭髮白了不少,你的臉龐也皺了起來,像是笑不回來,因為聽說……

聽說你事業上很好,你能到教育局出卷子,你很優秀,優秀得沒有瑕疵,但是有一則故事,這則故事我真希望是我曾寫下那類開頭標註“故事虛構”的文字遊戲。

你男朋友即後來的老公患了癌症,你放棄很多晉升的職位,你每天在學校以淚洗面,你的脾氣慢慢暴躁,你找人代課,你的生活像是坍塌,完全坍塌,從此你的眉頭一直蹙緊,從此像一直眷顧你的上天都變成沒邊際的陰天——年輪卡在陰天裡。你慌了、你熬不住了、你想訴苦,好像除了哭最後再沒其他事情可做……

其實,其實我也幫不了什麼,除了說:“Miss Xu,一切都會過去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即便我現在已是名寫字者,但安慰的話語還是學不會。所以僅能笨拙來句,“教師節快樂。”

就像十多年前那天你進入課室,我們每個人扯開嗓子說:“Miss Xu,節日快樂,你辛苦了。”

請相信明天會更好,別被痛苦抹掉你的笑容。

老師,沒事,別哭

老師,沒事,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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